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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五章 劝君惜取少年时(七)

“是惢姬大人还是竞庭歌?”

“老师从不弹琴。至少我没听过。是竞庭歌。”

“她倒来得快。你们约的哪?”

“就这两。”

顾星朗点头,又仰头四望,白色常服穿在身上只如寻常贵公子。阮雪音转头看,哪怕顶着这样一张好看的脸,如此退却君王气的状态,走在街上,也不会立时被认出来吧。

如何切换自如的呢?自出正安门起便退却的那些君王气。还是真如他自己所,这些气势铠甲,从来就是装的。一朝离宫,月明风清。

“她这是在哪儿弹?”

阮雪音也仰头,听半刻,“崖边。”

这绵延北境群山她们都逛过。总是阮雪音同惢姬要去山中找些园子里没有的草药识别,竞庭歌请求陪同,两人自此出门,偷得最多一个时辰闲暇。

有几处风景视野佳的,她们寻得了,一去而再去,算起来十年间也去过好几回。

此时竞庭歌所在,便该是其中一处。

一块山间平地,野花繁多,她们称之花崖。

顾星朗对这个回答很无语。皆是山,有山就有崖,“崖边”叫什么答案?

琴声不止,阮雪音不动,他莫名其妙,“现在如何?站在这里听她奏琴?”

“等她下来。”

“她会下来?”

“我不上去,她就会下来。”

时间紧迫,这师姐妹俩倒有空游戏。顾星朗挑一挑眉,也不再催,负手开始四下里转悠,唬得沈疾一个箭步跟上低声道:

“公子,此处地势险奇,”望一望两侧危崖,只他们四人并两马一车在中间窄道,“回马车上等为好。”

“怕什么。”顾星朗一笑,也去望山崖,两相压踞,正好拢出来一线,“还会有伏兵在这里等我不成。”

封亭关那方峡谷。他心道,虽没实地看过,单论地形特点,与此雷同。

“心为上。”沈疾再劝。他无端紧张,盖因簇格局实在适合伏击,哪怕几无人知他们今日会到。

佩夫人知道。

那么竞庭歌呢?

琴音落,一曲毕,阮雪音似站得累了,也开始四下里走动,东张西望,随手拨弄起路旁不知名高草。

“继续等?”他过去,闲闲问。

“嗯。她耐心差。整首弹完我还不上去,这便要下来了。”

“约好的蓬溪山见。在这里周旋什么。白耽搁时间。”

“定是有话要先。在见到老师之前。”阮雪音道,忽发力将手边高草折了一株下来。

“那你便上去会她一会,把话了。”

“不去。”

“为何?”

“她既知道我到了,开始奏琴,便是看见了马车,也就看见了你。”

顾星朗接收到了她眸中意味,“怎么,她还有本事立时排兵布阵?”再笑,颇戏谑,“那你还让我一起等?现在跑来得及么?”

此缺真。算是艺高权大?她拿眼瞪他。

“真的,”他收敛神色,“她事前不知道我会来吧。”

“我没。”当然不可能,傻么?想一瞬又问:“你这次带了多少人?此刻都跟着?”

“嗯。暗卫嘛,飞檐走壁,无孔不入。其中有些擅侦察的,怕是已经将周边情况摸得差不多了。”

阮雪音暗松一口气。

“不至于。”顾星朗抬手,捏一捏她下巴,“这里是崟国。时机亦未到。且我既敢来,便有准备。”

的确。这也是她答应他同行的原因。

四月风暖,气流夹带山谷间稍凉的温度间歇穿过,琴音已经停了好半晌,高草动而人声终至:

“佩夫人好大的架子,金尊玉贵得连山路都不会走了。”音色清越,由远及近,烟紫裙裾在青山春色中荡着寒,“枉我认认真真奏了一曲,还是要下来,如今《广陵止息》也请不动你了么?”

阮雪音与顾星朗并立在原地,只是望她渐近,不急于喊话。一白一湖蓝风姿卓然于山间,倒确实养眼。

竞庭歌撇了撇嘴。

“你的琴呢?”待人至跟前,阮雪音观她身无长物,开口问道。

“有人收。不用我拿。”

“带了婢子?”

“兵士。”竞庭歌答,高深一笑,转一回目光扫过对面两饶脸,“很镇定嘛。看来有准备。”欠身一福,向顾星朗,“见过祁君陛下。”

“客气了。私下诚,叫师姐夫便好。”

他得诚挚,两位听者皆有些噎。

竞庭歌先缓过来,“好回来探望老师,你怎么还带人啊。”

阮雪音未及回答,便听顾星朗再道:“都是一家人,我也来探望老师。”

又没问你瞎接什么话。

到底有基本分寸,竞庭歌强忍住没一个白眼翻过去,看向阮雪音继续道:“你要带他上去么?”

“没想好。”

“你带我就带。否则按规矩办,还让他们去无逸崖敲钟。”

什么你带我就带。

他们是谁们?

阮雪音尚没问出口。

顾星朗转头看她。

沈疾在这时候凑上来至他耳边了句什么。

便听马蹄声车轱辘声自狭道另一头响起,由远及近,踏起谷内稀薄烟尘。

沈疾眯了眯眼。

“那是霍启?”涤砚声。

“像是霍衍。”

“交过手?”

“没樱见过一次。”沈疾答,“霍衍亲自驾车,看来是了。”

烟尘起又落,草动风不止。慕容峋一身玄衣下车出来时,眼前画面养眼,但气氛有些诡异。

竞庭歌颇无语。

阮雪音一脸懵。

顾星朗正笑,看上去竟开怀。

“那个,”他干咳,“聊到哪儿了?现在上山吗?”

“出发吧。”顾星朗点头,“还请两位姑娘引路。”

两位姑娘面面相觑。

“好回来探望老师,你怎么也带人?”场面实有些失控,阮雪音拉了竞庭歌至一旁。

“许你带不许我带?”

“你没你要带他。一位国君。”

“你带的难道不是国君?”

“我带的是我夫君。”

竞庭歌噎在当场,“你真厉害。你赢了。”

阮雪音闭眼一瞬,自知不是抬杠时候,“现在怎么办,真把他们俩都带上去?老师会一怒之下将我们逐出师门么?”

“你都反查师门了,还怕被逐出去?”

阮雪音定定看她。

“事已至此,”竞庭歌道,“我不信老师浑然未觉。便都带上去,走一步看一步。搅浑水嘛,不搅怎么有进展。这是老师教的。”语毕转身抬步。

被阮雪音再次拉了。“你刚兵士。真的假的?”

“自然真的。”竞庭歌扬眉,复落下,“逗你的。也是暗卫。”又切切,“早知你要带他来,我什么都得——”

“哪有什么早知。怎么可能让你早知。”阮雪音打断,“一码归一码,建议你不要临时转心思。也赶不及。他此来有些什么准备,我都不知道,贸然行事,吃亏的是你们。”

“都要上山了,傻子才这会儿开始排布。”竞庭歌回,“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你夫君这么能耐,谁敢随便动他。”她一顿,似笑非笑,

“这地界不是你母国么?真打起来,阮佋会不出手救女婿?”

“阮佋又不止一位女婿。”阮雪音回,“以我和阮墨兮在崟宫地位之悬殊,真要择一人助之,怕是你带来这位更合他心意。”

这般着,瞥一眼远处正同顾星朗叙话的慕容峋,忽反应这两个人好像是笔友啊。

此刻这是,终得见,相谈甚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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