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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十章 血色朝争

说一个人有罪,若是他的仇人说,没几个人会信,若是他的亲人朋友说,很多人会信。

孙展雕告了孙展鸥,吏部很快派人去调查,这一查还真查出他的关系网有问题,马上联合刑部将他拘押,立案详查。

得知叔叔被生父告得丢官坐牢,孙怀让想不通,为什么躲来躲去躲不开是非,避来避去避不开身世带来的影响?

如果认了生父就能平息纷争,那么放下恩怨认生父,去孝顺他也可以。

他把想法对母亲说了,谢素芳怔怔出神,半晌没有回话。

屋里静得掉下一根针也能听见,谢素芳长叹几声后说:“你去认了他也好,终究是他的骨肉啊。只是,要去你自己去,我是永远不想见他了。”

“娘,你放心,我不会听他摆布的,会记着孝顺你。目前只有去求他不要再乱说,才能救叔叔他们,我心里分得清楚谁对我好。”孙怀让眉清目秀,模样像母亲,但下颌方正,还是有三分像孙展雕的。

告别之后,孙怀让去了京城里的客栈,见到生父。

看儿子主动来找自己,孙展雕惊喜万分,大方招待了好吃好喝,又畅想着等明年春闱开科取士,儿子一举夺魁,那是怎样的荣耀。

等他酒意半酣,孙怀让才提出把所说的话收回,并配合唐博昭、顾思哲他们给孙展鸥雪冤。

心情高兴,喝酒也喝高兴了,他满口答应着,还说以后让孙展鸥回北荒去守着老宅,自己跟着儿子在京城享福。

第二天,孙展雕睡到中午才起床,喝了一点粥之后,好好梳洗一番,嘱咐了儿子几句,就往高有全府上走去。

高有全很少在宫外的大宅里住,去的时候没见着人,接待他的老仆送了茶来之后,就把他晾在那里干等。

等到日头偏西,高有全还没有回来,孙展雕又饿得肚子咕咕叫,坐立不安难受得要命。

想让老仆送些糕点来垫垫肚子,可看他们瞧不起他的神色,又实在开不了口;想出去买点儿吃的,又怕出去后错过了见高有全。

孙展雕在老家是横惯了的人,没受过苦,没吃过亏,如今被这般对待,心里恨不得把高有全给嚼碎了吞掉。

紧捱慢捱,总算等到高有全回来了,他高兴地往门口冲去。

夜色沉黑,院里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晃动的光影让他的身影模糊不清。

可能是没看到他,高有全让人先去备好洗澡水,快步往后院走了,也不管他喊了好几声。

多的时候都等了,也不在乎再等等,孙展雕唉声叹气回到花厅里坐着。

想来想去,掏出些碎银递给老仆,让他在高有全沐泽帮着通传。

还是用钱托人情好使,老仆帮孙展雕说了几句好话,高有全终于来见他。

换下掌印太监官服,高有全穿了赭色团花锦袄,随意绾着发髻,闲闲无事般缓步走来。

笑听着孙展雕说了一长串恭维话,他也不着急问来找他的目的。

等孙展雕把套话说完,实在忍不住要谈正事了,他又正色严肃说:“你想反悔是不是?要让我放了你弟弟,对不对?”

他这么说了,孙展雕连忙点头,还以为事情就这样简单办好了,可他又接着说不行。

孙展雕有点懵:“为啥不行呢?公爷,你能把我弟弟弄进牢里,当然也能把他放出来。”

“嘿,你这人看着是个明白人,怎么乱说话呢?哪是我把孙展鸥弄进牢里的?是他自己贪赃枉法才触犯律令坐了牢!”高有全的声音又高又尖,外面守着的仆人都听到了。

贪赃枉法?那些话不是高有全教自己说的吗?怎么还成了真的实有其事?孙展雕缠着高有全一定要细审案情,还弟弟清白。

高有全冷笑两声,指着他说:"我看你救弟心切,还算有情有义才不跟你计较,要是再敢胡搅蛮缠,把你也送去坐牢。"

察觉自己被利用了,孙展雕恼羞成怒,扬言要告御状,让皇上惩罚高有全。

那些话没能威胁住高有全,还看傻子似的看着孙展雕:“你知道皇上最不能容忍的是什么吗?是臣民对他不忠诚!孙展鸥和乔且诗结党营私,他们培植羽翼、打压异己,早有很多大臣看不下去了!最可恶的是,乔且诗还和逆贼邪魔程浩风往来密切,孙展鸥是乔且诗的亲信,一直参与其中,他的罪比你说的那些事儿大多了!”

孙展雕也经历过很多事,可他毕竟只是偏居一隅的土财主,认为当大官的随便说句话就能改变一件事,哪想到让高有全放弟弟会这么复杂?

高有全又说了孙展鸥在宜州私募乡勇操练这事,夸大得如同孙展鸥有谋反之心。其实只怪朝廷派的厢军全是老弱病残,要做好剿匪缉盗的事,只能靠私募。

那些内情没人敢细说,孙展雕完全不懂,他已经完全被吓住了。

同时又非常自责,以为逼弟弟服软,逼来儿子相认,再送些钱财给高有全就万事大吉,即使弟弟丢了官位也没什么,以后儿子会当官的。他没有想过会害弟弟坐牢,更没想到可能会害弟弟被砍头,事情严重到这程度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争论许久,高有全不耐烦了,让人把孙展雕赶出去。

夜色已深,查宵禁的士兵到处巡逻,孙展雕怕在路上被抓,不敢回客栈,溜到高宅后院围墙外蹲着。

那围墙转角旁是高宅后门,离厨房不远,转角处还有个凹进去的角落,角落里正放了几个装菜的破竹筐,他钻到竹筐里蹲下能挡挡寒风,还能让巡逻士兵看不到他。

凌晨,他睡得迷迷糊糊的,腿脚蜷麻了,他难受得醒过来。

醒来时,正听到细碎脚步声,是谁从后门进出?睡眼蒙眬,他恍惚看到高有全送了一个穿兜帽披风的女子出门。

高有全不是太监吗?这鬼鬼祟祟和女子幽会是怎么回事?孙展雕脑中满是疑惑。

等女子走到马车边,高有全让老仆关门,转身回卧房去了。

那女子登车之时,车夫扶了一把,还低声说:“茶皇姑请小心。”

马车远去,孙展雕心中电闪雷鸣,他不认识茶儿,但知道太皇太后有个义女,皆称她“茶皇姑”,还知道茶皇姑谋反不成,逃蹿失踪。难道是高有全暗里把茶皇姑藏了起来?

还真是高有全得知蒯丽儿接出藏在墓里的茶儿之后,又帮着隐瞒,因此茶儿感激他相助,与他亲密了很多。

孙展雕也是聪明人,马上把背后隐情猜出六分,决定用这个把柄去要挟高有全。

这天夜里下了薄雪,车辙痕迹明显,孙展雕提心吊胆地顺着痕迹追,竟然发现了茶儿的藏身之处。

记下宅院方位、茶儿模样、马车特点后,孙展雕回客栈。

他没有对儿子实说昨夜情况,胡乱吃了点东西,蒙头大睡几个时辰,醒来时已到下午。

他吃得饱饱的,换了一身绛红缎面袍子,往高宅而去。

这一次,他没有干等,而是让老仆给高有全传话,不赶紧来商量事情,便有大秘密被公开。

不久后,高有全赶回来了,脸色阴沉问他:“你掌握了什么秘密?快说条件,我没时间陪你耗。”

“急什么?急着去见美人儿茶皇姑?”孙展雕抓到了主动权,得意笑看高有全。

那些事隐秘,况且有人偷窥的话,高有全能很快发现,他想不出孙展雕是从哪里知晓的。

昨夜只因高有全在门内,注意力又在茶儿身上,才没感知到不远处烂竹筐中藏有人,一时粗心居然被孙展雕抓住把柄,他气得怒火攻心。

“你知道要挟我的人会付出什么代价吗?”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放肆了,高有全也绝不允许任何人再来拿捏他。

他强大的气场已让孙展雕发怯,可又仍要硬撑着说:“我对你们那些权力争斗没兴趣,是你把我逼急了,才不得不这么做。你放了我弟弟,我们一家人回北荒去,不会挡你的路。我们已经愿意让步了,你再不同意,我也只能跟你拼个鱼死网破。”

听他说了这些,高有全已从最开始的愤怒中冷静下来,脸上的冷意淡了。

说了那么多,高有全似乎没什么大反应,孙展雕很沮丧。

又过了一会儿,高有全紧绷的脸完全放松,语气也放缓,挺无奈地说:“不是我要故意害你兄弟,是他自己做的事被查出了嘛。要给他翻案,不是你说几句,我又说几句能办到的,得有一系列的证据。找证据的办法,我也有,只是太难了……”

“哦?什么办法?别管难不难,先说来听听。”

孙展雕急于想听,高有全让他不要慌,得去个僻静地方说才行。

谈秘事,的确应该防人偷听,孙展雕也不多疑,随他出了门,往京城中一处菜市去了。

菜市离碧洗宫不远,白天买东西的、做买卖的、进香祈福的人来来往往,此时已是黄昏临近入夜,菜市背街的地方不见一个人影。

“你过来,靠拢一点,我悄悄告诉你搜齐证据的方法。”高有全眼中笑意浮荡。

事情将要办成,孙展雕得意地靠了过去,能让皇上的义兄服软,实在足以骄傲到死了。

“方法是,你得闭嘴!”高有全拔高了音调,朝孙展雕挥出一道灵气!

灵气化为一把宝剑,凝虚为实的剑锋削向孙展雕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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