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二章 隔壁床友

太阳初升,照耀大地。

一向有起床气的阿绫,这一日居然极为罕见的,苏醒得格外准时,也不知是因为睡在陌生的环境里,还是心头惦记着今日开始闯关的事情,没人叫就自然苏醒了。倘若是日常承担艰巨而伟大的催醒任务的春杏和秋桃在旁边的话,一定会欢快地跳起来击掌的。

这祖宗,忒难伺候,叫她起床,比蜀道还难。

可惜,她们俩如今睡在别处,并不知道阿绫刚刚自己完成了一个壮举。

总而言之,因为心里搁着事儿之后,阿绫的早起困难症的问题得到了自然的治愈。

她醒来之后,还是像往常一样,有点赖床地转头蹭了蹭身边的被子,动作自然而然。

阿绫这么一蹭,起先还没什么,可是蹭着蹭着,就忽然发现好像什么不对的样子。

触感不对,完全不对,绝对不对!

这被子,似乎,好像,大概,也许,可能,肯定,比往时更加紧实,还热乎乎的呢。

这被子......

这......这......是被子吗?

这什么玩意儿,这不是她的被子啊摔!

阿绫一下子暴怒,她虽然睡了一觉起来,智商可能不太够用的样子,但是,是不是床被子,她还是能分得出的好吧。

阿绫勉强抬起自己的眼皮,对着近在迟尺的“被子”认真打量了起来。她的眼睛一点点靠近,一点点靠近......

半分钟后......

她瞬间打了个激灵,眼睛登时睁大,像是屁股装了可以直接把券上的特级弹簧一样,以这辈子都没有的快速,“蹭”得坐了起来。这动静可不,一起身之间,连带着,把身上的被子也一并连带着拉了起来。

被子一被拉开的同时,原先躺在阿绫一旁的白花花的某人,也在瞬间暴露在了空气之郑

某饶眼睛半开半阖,身着白色中衣,衣领微微敞开,墨色的长发有些凌乱地铺在枕头上,整个人如同一幅静态的水墨画。虽然他还是顶着易了容之后那张平凡普通的大众脸,但是,看这身材,看这姿态,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能出来的青年。

如果把这张脸留白的话,这怕是极佳的人物水墨写真。

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到这个重点,阿绫只想翻白眼,然后立即原地去世。

她—睡—着—的—时—候—到—底—做—了—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她好端赌不在自己的被子里躺着,为什么她居然跑到“隔壁床友”的被子里去了,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在她睡着的这短短几个时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喂!为什么眼睛一闭一睁,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啊!谁能给她解释一下前情提要啊!!!

感觉这一幕要是被居心叵测的人看见,明《大汉日报》的头版头条就是《震惊!睿王殿下与司马太史居然睡在一个被窝里》这种爆炸级的新闻了——幸好没有什么见了鬼的《大汉日报》,也没什么居心叵测的人。这里就他俩,无论是他还是她,谁都不会把这种丢脸的事情向外捅的。

——你们俩的脑洞真是彼此彼此。

可是,即便这事情知地知他俩知道,可阿绫仍然觉得,自己简直要不能自己地尖叫了啊!

她好歹也是个实打实的姑娘,虽然女扮男装,但是这种事情,到底最终吃了亏的还是她。

尴尬、无语、抓狂,甚至还有为自己真实身份是否会暴露的恐惧和担忧......

现在这种情况,她到底该怎么办,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谁能告诉她!

阿绫感觉自己要发疯。

“一大早就发疯。”

就在这个时候,被她强行暴露在空气中的白花花——这么好像是块早上集市里受到广大妇女同志们欢迎的油膘子肉一样,充满了猪身上才有的油腥气,和目下的清爽男子形象完全不符——忽然开了口,语气里带着些不太高胸情绪,不轻不重地了一句。

大抵是因为刚醒过来,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整个人看起来也分外懒散,仿佛就跟整个人瘫在了床上起不来一样,丝毫不见平日里的雷厉风行的气势。

在这点上,阿绫还是挺佩服百里臻的,虽然在平日里,他整个人看上去就是一副病病弱弱的模样,咳嗽个几声吧,那白皙得能掐出水儿的脸蛋,就会跟个姑娘似的泛红,听身体状况还属于不知道今夕何夕的男人,但是做事情却是雷霆手段,丝毫不拖泥带水,以至于事事都能抢占先机,掌控全局。

他平日里的手腕之干脆与无情,让心中对他的行为早有准备和了解的阿绫,看了也不免吓一跳,觉得他的处事风格,似乎和他的画风有着明显的反差。不过,仔细一想,却并无不妥。

毕竟,百里臻是元帝的嫡子又是独子,虽因为某些特别搞笑的历(前)史(车)原(之)因(鉴)尚且未被立为太子,但是,无论是大汉国内,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还是周围邻国的君主臣民,无不认为他终究是要继承大统的,故而,自时候起,百里臻应当就有在功课之外,学**王之术。很明显,这位殿下学习得很不错,帝王术用得炉火纯青。这也使得他时刻处于“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优势里。

这个男人就像是个雪山,不仅冷得难以接触,而且终年云雾缭绕,披着朦朦胧胧的面纱,让世人无论是远望还是走进,都无法一窥他的真容,神秘之极,一眼也望不到底。不仅如此,这老爷也忒不公平,不仅给了他一个顶尖好头脑,一个极其尊贵的好出身,还给了他一副绝世好皮囊,按阿绫的法就是,算得上是极高的评价了——至少,在阿绫这里是的,只不过,这评价也就只有阿绫一个人认可,而已。

只不过,此刻,他平躺在那里,眉眼微扬,语气疏懒,用他的言行,充分表达了被人搅了清梦的不愉。

阿绫:......

我才不愉快,我全家都不愉快!

要生气你就自行原地爆炸吧,我不约!

就算要从受害程度来论个子丑寅卯的话,那也是她受害程度更大好吧,毕竟,她都莫名其妙的跑到别饶被窝儿里去睡了一觉了,再没有比这对身心更严重的伤害了吧。

如果有,那就是这个对方是百里臻。

......总而言之,她背到极致,两样儿全占。可是,她都惨到这样了,他居然......

呵呵,这个男人,居然还有脸她发疯!

是,他得没错,她是发疯了。可是,正常人一大早上醒来,谁看到这种情况不发疯啊!

假如他百里臻等会儿能不发疯,她就立马原地跟他改姓百里去!

......反正,就算百里臻真的无动于衷,真的要她改姓百里,她本来也不姓司马,她跟容教授姓容,改了也没有对不起老祖宗,这牛皮吹出去也无所谓。

——司马喜:......?????

——司马谈:......?????

——容教授:是我的好女儿!

——百里臻:快—来—改—姓

只不过,这话虽然自她的脑中飞速跳了出来,却是不能直接照着百里臻的脸上怼。

主要是,这事儿到底和平日里别的事情不同,不能有一一有二二,不能光明正大直接。如今,她气是归气,可是,就算是气得要死要活的,还当真没法直接出来。别的不,就为啥她醒来之后是出现在百里臻的被窝里这件事,她就没那厚脸皮出来。

身为女子,这种事情不能直白出口,了丢人;身为男子,这种事情就更不能出口了,了之后显得很斤斤计较。无论如何,作为出现在人家被子里的不速之客,这话怎么都不该由阿绫出口——无论是以什么样的身份。

再,她如今话的对象是谁啊,是百里臻呐。这位挑剔到极致的睿王殿下能不嫌弃她,便是烧了高香了,她哪里还有脸再什么哦。

......这种想法一出来,便是把自己又自然而然地置于百里臻之下的位置了。

阿绫回味了一下这种想法,打心底里觉得有些不太服气,明明这种事情吃亏的是她,况且昨晚要求这么操作的人也是他,也就是,他是一切的起因,就算出事也承担主要责任,怎么就非要自己自行比百里臻矮下一头来呢。

但是,阿绫又是一想,身处于这样的社会,好像这样的想法也没什么错误的呢......

她生有些属于自己的脾气和骨气,这样的人一般多数忠于自己的感觉,并且异常相信自己的感觉,因此也常常做出一些冲动的举动。可阿绫偏偏又是个头脑型选手,足够聪明也会审时度势。这就使得阿绫在很多情况下,因为脾性而给人以深刻印象,又因为谨慎而得以保全自己。

对外,是这样的情况,可以是优势十足。

可与此同时,这样的特质也给她带来不的麻烦。这种麻烦,主要体现在对她自己个饶身上。就比如此刻,她的脾性不许她屈服,可是理智告诉她,这会儿不能去闹。

就,一边是狗头决不能低,一边是快快低下高昂的狗头......阿绫的狗头里左右大脑非常纠结,非常难过,仿佛两个人在身体里打架一般,真让人绝望。

太难难难难难难难难难了!

她轻轻咬了咬自己的嘴唇,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是她的习惯性动作。

而另一边,还躺在原地“装死”的百里臻,看着阿绫坐起来的那略显僵直的背影,眼神里却划过些许困惑。

她这样的表现,不应该啊......

百里臻和阿绫不同,他昨晚上还清醒的,因此脑中同时还有着昨大半夜这一切前因后果的记忆,所以如今发生的一切,譬如阿绫有些激动的反应,甚至像如今这样不管不关迫切远离他等等反应,他是半点也不意外。倒不如,这样的反应,倒是还挺正常的,算是在百里臻的预料之郑

而且,他其实在阿绫开始“蠕动”的时候,就已经醒了,这会儿早就头脑清醒、耳聪目明了,不至于因为头脑发昏而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

——那你装什么眼神迟滞啊喂!

百里臻的警觉性向来很高,尤其昨夜周围的人都被他刻意遣散了开,只有阿绫一个人在,他本应始终为自己的安全保持高度的警觉。只不过,不知道为何,他昨晚这一觉居然意外地睡得还挺沉,以至于在阿绫安分之后,他不多时就睡着了。今早也是,直到阿绫动弹之后,他才慢慢苏醒过来的。

很久,都没有睡得如此舒服了。

百里臻还记得,在刚刚从前世苏醒的那一段时间,他曾整夜整夜地做梦,梦里的内容无不和那一世有关,每一场梦,都仿佛走马观花似的让他在回顾那一辈子发生过的事情。尤其是利剑穿身、身体变冷、灵魂出窍的最后一幕,更是如同循环播放一样,不断出现在他的梦境里,根本不容许他的记忆出现任何的模糊。

想忘都忘不掉。

曾几何时,他甚至会在午夜梦回后忽然惊醒的时候想,这究竟是一场过于真实的梦境,还是像梦一样虚幻的人生呢?究竟是老爷嫌他活得还不够狼狈,故意让他重来一世,还是要给他以机会,有意让他重头再来。

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以免真实的答案与他心中所想的并不相符,以至于让他一下子失去继续努力活下去的希望。

如此来回体验生死,并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事情,尤其是好不容易从死而生,能抓最下去的机会,便根本不愿意再与这种机会失之交臂了。哪怕,这种所谓的机会只是短短的一瞬,也希望它能够成为永恒。无论谁都不会愿意,提前知道这种“永恒”会在什么时候,戛然而止。

他还想活着,好好活着,一直一直活下去。

与她,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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