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衣锦还乡
霍阳山，残破的山神庙，不闻虫鸣鸟叫之声，尽是荷戟持戈的熊罴虎士。
马超在朝破庙里面喊话：“袁术，你今被我所围，左右兵不过百，若不早降，大军杀入破庙，你必死于乱刀之下。你若能自缚出降，本将尚能留你一条性命，将你交于我主发落。”
马超在马背上显得洋洋得意，他实在没想到处于决战边缘的自己会撞上这件天大的功劳。曾几何时，他和傅干、典满都抱怨袁术不来攻打父城，以致他们不能建功立业。却不料这次轮到自己巡边，却在霍阳山下碰到闷头迎面而来的袁术。
袁术很伤心，也很愤怒。但他此时靠在破庙的梁柱上没力气伤心，也没力气愤怒。
他好不容易才从鱼齿山突围而出。虽然大将纪灵、张勋相继失陷，身边也只有数百残兵护着他突围而出，但好歹算是逃出了生天。后来又接连突破父城境内的豫州兵，直到身边只剩下百余残兵。但自此也算是彻底冲出了豫州兵的重围。
……
根据袁术对整个战场的了解，他知道自过了父城，就算彻底突破豫州兵的层层包围了。
虽然父城的兵马在身后紧追不舍，但他们人数不多，又沿途分兵以吸引追兵跟着分兵去追；袁术又专拣小路跑，这才把父城兵彻底甩掉。
后来袁术在一阵歇马喘气之后，决定放弃官道，寻霍阳山小路绕过梁县北进。
但没想到，在霍阳山下遇到巡边的马超。袁术哪里料到在霍阳山这种小道上还会碰到豫州兵，别说事先放出探马，包括袁术在内，一个个都是人困马乏，奋力逃命还来不及，哪里还有余力派出探马。再说自认为逃出生天的袁术也隐隐恢复了几分他的本色，他也绝不相信会在这偏僻的霍阳山遇到豫州兵。
马超人马虽然只有千余，但也是他的十倍有余。狭路相逢，袁军人困马乏，各个带伤，别说迎战了，遥遥望到马超的旗号，袁术就赶紧带着近百残兵拼命逃跑。
但奈何还是被马超的探马发现了，马超带着铁骑在身后紧追不舍。可以说马超完全是以逸待劳，眨眼之间，马超的铁骑就追了上来，袁术身后就有不少袁军被射落下马。
逃无可逃，遁无可遁，袁术闷头四窜，带着残兵藏入了这座破庙。
但很快马超就寻着马蹄印追来了。
此时在破庙内的袁术也觉得他的人生似乎走到了尽头，只顾着靠在梁柱上喘气，对马超的话充耳不闻。
袁术之所以放弃南渡，反而往西北突围，也是因为他知道要从颍川、汝南突围绝非易事。然而取道西北，只要能够突围出去，很快就可以逃离颍川。到时要是南阳实在回不去了，就取道洛阳、河内，往河北投奔袁绍。只要自己把玉玺送给袁绍，甚至将帝号让给袁绍，袁绍想必会保他的性命。
而且若事尚可为，他还可以借袁绍之手，找刘宠复仇……对了，还有曹操、刘备那两个为虎作伥的贱人！
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就在一切都如他计划进行的时候，偏偏老天派了马超来收他。
……
袁术环视四周靠在墙角的残兵，不用细数，他都知道破庙内只有数十人了。而且要是没记错的话，其中官职最高的也只有一个什长了。
没想到堂堂袁家嫡子，堂堂“仲氏皇帝”，却落到如此下场。
做俘虏，想都别想！我袁术是谁，怎会向刘贼乞怜……
“有蜜水吗？朕要饮蜜水……”
那个什长听到袁术的喊声，使劲撑着身子起来，走到袁术的面前拜道：“……陛下，找不到蜜水……”
“想我堂堂袁门嫡子，自小吃着山珍海味，喝着蜜水佳酿长大，却不想临终前竟要一口蜜水而不得，悲乎！悲乎！”
区区一个什长，说是一个傻大个也不为过，哪里能听出袁术的言外之意，他只听到吃的喝的……而且到现在这个什长才相信，原来陛下不是和他们一样吃糠咽菜。
“那个狗将军，竟敢骗老子，说陛下也和他们一样吃糠咽菜，才没军饷发……哼，原来皇帝老子吃的喝的都这么好，就是说嘛，怎么可能有吃糠咽菜的皇帝老子，那个狗将军，别让老子再碰到你，要不然老子非取你狗命。”
傻大个什长还不知道，那个贪污他们军饷的狗将军，已经在鱼齿山突围的时候战死了。
傻大个什长又听到袁术在叫他，“那个谁，你叫什么来着……叫，叫什么都不重要，你过来。”
傻大个什长闻言，往袁术身前靠近了点，只见袁术把抱在怀里抚摸的那个盒子递给了他，说道：“朕自领南阳以来横征暴敛，不恤百姓；登极以后更是大兴土木，穷兵黩武。一无仁德布于四海，二无恩义加于南阳父老。今朕败亡在即，尔等南阳子弟追随朕征讨不臣，不惧刀剑，护朕至此，朕无以为报……这方传国玉玺……乃是朕至爱之物，今将此无价之宝赠于卿……卿携持宝去降，当不失高官厚禄……卿收下此宝，就当是朕对尔等南阳子弟聊表心意罢。”
虽然傻大个什长不知道传国玉玺是什么，也不知道袁术说的话究竟有几个意思。但是傻大个也从袁术的言行举止看得出来，这个叫传国玉玺的肯定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要是卖了的话肯定是能够换很多钱，买几百亩地的那种。
至于袁术这样子，也像极了村东头那个骗了隔壁寡妇一辈子，还在临终前拉着那个寡妇的手忏悔的老书生。
按照老母教他的道理，傻大个知道别人送东西给他是要道谢的，于是他伸手从袁术手中接过那个盒子，说了声“多谢”，然后就见袁术摆了摆手，傻大个知道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然后他就退到一边了。
就在傻大个用他那转不动的脑子琢磨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却见袁术一把抽出了腰间的宝剑，然后往脖子一架，接着剑随手转，傻大个就看到袁术的脖子上飙出了鲜血。
傻大个知道袁术死了。
这时候，他听到破庙外面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转身就看到一个个威武雄壮的豫州兵冲了进来。
只见一个头戴狮盔，身着锦袍的白面将军走到了袁术的面前，说了句：“未曾想四世三公的袁家嫡子，一代枭雄袁术竟会自尽于此”，然后那些豫州兵也把他们围住了，傻大个知道这种情况他们都该跪地投降了。
于是傻大个也跪了下来，然后把手中的那个盒子高高地举过了头顶。
……
从南阳逃到新郑安了家的张虎、张豹，在新陈留郡从军以后，没几个月就被调到了颍川战场。
虽然没在前线打过一仗，但是很快兄弟二人就编入了黄忠将军的麾下。到了新的军营，兄弟二人才知道营中的兄弟大多数都是从南阳逃到豫州的，虽然都是一些新的兄弟，但也让张虎、张豹倍感亲切。
很快，黄忠将军就带着他们杀进了南阳，黄忠将军说要带着他们去解救那些被袁术欺压的父老兄弟。张虎、张豹听了心情很激动，他俩知道南阳是水深火热的地方，太尉早就该发兵解救南阳百姓了。
于是兄弟俩也像其他人一样嗷嗷叫了起来。
自入南阳以后的战事都很顺利，甚至有官吏主动开城投降。起初听黄忠将军说他们这次不要占据城池，只要尽力骚扰和斩杀袁军士卒。但后来愿意迎接黄忠将军入城的官吏越来越多，黄忠将军才告诉大家，说都是自己的父老兄弟，他们愿意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我们手上，我们这些南阳子弟兵就应该保护他们。
兄弟俩觉得黄忠将军的话很有道理，也是从那以后，黄忠将军带着他们占据了不少城池。后来好像每过一城，城中的官吏都会主动开城，而且还有不少百姓抬着酒饭来款待他们。
听黄忠将军说那叫“箪食壶浆以迎王师”。黄忠将军还说百姓对我们这么好，大家伙儿也要对百姓好。要是谁敢对百姓不好，比如抢百姓的东西，哪怕是抢一枚针、一尺线，甚至是抢一顶斗笠，黄忠将军都会砍他们的脑袋。黄忠将军说这是军法，谁要是违反了军法，谁就要被杀头。
军法兄弟俩是知道的，在新陈留郡的军营，他们除了从早到晚不停地训练，干的最多的事就是背诵军法，也知道违反了军法的下场。
不过还是有兄弟违背了黄忠将军制定的军法，有天在入城的时候遇到了下雨，兄弟们跟着黄忠将军进城，有个兄弟伸手取了一个百姓递过来的一顶斗笠。
然后黄忠将军就从前面骑马回来，指着那个兄弟说他违反了军法，然后就被黄忠将军下令当着全城百姓的面给砍了。
也是自那时候起，兄弟俩才知道黄忠将军说的不是假话。原来“妄取民物”真的会被砍头，即便是别人递给你，没经过军中的允许，也叫“妄取民物”。好像黄忠将军在颁布军法的时候还强调过，估计是那个兄弟忘记了。
哎，谁叫他粗心大意呢，咱们哥儿俩可不能忘记，要不然下一个掉脑袋的说不定就是自己。
不过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兄弟俩发现城中的百姓们对他们不一样了，好像看他们的眼神都变得更加热情起来。
……
张虎、张豹这次跟随同乡王连解救了他们的老家。邻居王连也被调到了前线，也追随黄忠将军回到了南阳，这是他们后来才知道的。
据说王连在黄忠将军帐下做了佐军司马。随着黄忠将军麾下的兵马越来越多，黄忠将军让王司马独领一军，张虎、张豹也被调到王司马军中做了都伯，然后王司马就带着他们回到了乡里。
当他们出现在乡里的县城外面，县城的官吏也如恭迎黄忠将军一般，把他们迎进了城。
兄弟俩还记得当时进城的时候，王司马在马背上问他们，说：“张虎兄弟，张豹兄弟，你我如今也算是衣锦还乡了，不知两位兄弟感觉如何？”
原来这就叫衣锦还乡啊，呃，这感觉还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