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后山之语

后山院。

刘宠在处理完诸多事务趁着稍稍有闲在黎明之际登上了后山,院五老一大早见刘宠来访,个个感到诧异。

“使君真是稀客!”打理花草的刘合、刘纳二老朝刘宠打了个招呼。

“二老康健?”

“使君有心,我两个老朽还算安好!”

在刘宠与刘纳、刘合二老打招呼之时,刘宠已进了院,见这一大早上的,陈球正趁着早晨大好时光在读书,阳球与段颎二人依旧是在大树下研究棋局。

“一日之计在于晨,陈老当为下读书人之楷模。”刘宠走到陈球面前拱手躬身拜道。

陈球见了,起身回了半礼,“使君言重了,老朽无事,只能读书消遣,了此残生了!”

“陈老何必如此消沉,若是陈老有意,陈老大可出山再度名扬于世!”

“苟全性命之人,在使君庇护下才蜷首衣食,又如何再有他求!”

“不然,如今下拨乱,早非先帝之时,董卓挟子百官迁都长安,关东诸侯转眼之际便是你攻我打,若陈老仍是汉臣,当此之际何不出山,挽汉室于倾覆,救黎明于水火!”

陈球见刘宠这话不似玩笑,沉吟一阵,道:“下有使君这等英雄,又何须一区区老朽。”

“陈老,来,在下带了些糕点酒,咱们边吃边谈如何?”

刘宠着随行的王越就已经将院中的一条竹案搬了过来,将手提的食盒打开,再把一样样糕点摆好,又取出一壶米酒,然后又重新拎着空空的食盒站回了院子门口。

陈球见刘宠真带了不少吃食,而且闻到那壶米酒的酒香就知道是佐食的甜酒,虽人老了不太贪这一嘴,但陈球却觉得食指隐隐动了。

虽刘宠来后山的次数不多,也很少像今这样带上糕点酒,但不管刘宠这次是什么来意,陈球觉得不该辜负眼前的美食。

在刘宠给陈球斟满一杯酒之后朝摆弄花草的和下棋对弈的其余四老喊道:“二位刘老,阳老,段老,不如先用些糕点喝两杯酒再忙?”

“难得使君美意,如此便多谢了!”刘合、刘纳二老见到王越摆弄的时候就已经有些意动了,虽然刘宠即便不邀请这二老,这两人都会主动凑上去倒两碗米酒喝,此刻更别谈刘宠已经出言相邀了。

“方正(阳球字)公,纪明(段颎字)公,不如一起?!”刘纳在经过阳球、段颎二人身边的时候喊了一句。

“对啊,阳老,段老,不如坐过来吃点糕点,在下今日前来正好有些事想要请教诸位前辈。”刘宠也向阳球、段颎喊道。

“哈哈,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使君有心了!”

阳球、段颎二老闻言也应了下来起身离开了棋盘。

方才刘宠与陈球那看似随意的几句话,在对弈的二老也听到了。虽刘宠那几句话看似随意,但听来却好像是刘宠似有所指。刘宠本来到后山的次数就少,如今又是州牧,又何况带着酒食上山,看来这事不太寻常。

所以阳球、段颎也就接受了刘宠的邀请坐了过来,看刘宠究竟有何话。毕竟自己这几人都受刘宠庇护,得好听点,也如同刘宠的客卿一般。即便不论这个缘由,就凭刘宠的相救之恩和对自己家族的照顾,自己这几人也不可能怠慢。

当五老各自落座,吃糕点的吃糕点,喝酒的喝酒,刘宠才接着道:“如今袁术向我豫州发难,袁氏乃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下,今番我豫州危矣!”

五老闻言个个一愣,不过没一会儿个个又神色如常。

“呃……袁术无缘无故怎敢向使君发难,岂不知使君乃汉室宗亲,又是先帝钦封刺史,他袁术怎敢如此!”阳球虽然神色如常,但也表示了一番愤慨。

“那袁术为人,诸位岂能不知,他袁术对我豫州动手又何须缘由……不过是讨董战事上有些意气之争罢了!”

“依老夫看来,使君能端坐与此,想必心中自是不惧那袁术。”段颎饮完一口香甜的米酒道。

“不然,段老有所不知,那袁术命手下大将统兵十万进犯我豫州。讨董一战我豫州前后损失精锐近五万人,眼下我豫州正是战力不济之时,袁术兵锋如何能挡,在下这才不得不上山向诸位前辈请教,不知前辈何以教我!?”

“袁术志大才疏,又好大喜功,此辈岂是使君之敌手,使君就莫再用言语试探我等了!”段颎放下酒杯摆摆手笑道。

“正是……若老朽所料不差,使君定然已遣使南下结盟刘表了吧。若是与荆州结盟,刘表出兵威胁袁术后方,使君又有良将精兵在前,那袁术不日便可退兵。”陈球也在段颎之后笑着道。

刘宠看着这几个老家伙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几句话就把自己的虚实抖了个里外通透,不禁感到姜确实是老的辣。

别看这几个老家伙隐居后山,但每日与送饭的暗卫接触也对时事了如指掌。虽然送饭的一个暗卫不可能得知刘宠与麾下谋士在前线安排下的计策,但以陈球、段颎这样的人来看,似乎在听完刘宠这话之后就料到了刘宠与麾下那些杰出的谋士会安排下这等计谋,或许陈球出来的这番话正是代表了这几个老家伙的意见,或许正是英雄都有不谋而合之处。

刘宠在心中暗自咂舌的同时也算是吃了颗定心丸,看来结盟刘表这事确实是对的,就不知道宋果能不能顺利完成这个任务?!

“是在下的不是。”刘宠端起酒杯尴尬地笑道,“正如陈老所言,我豫州已派出了使者南下荆州以结盟刘表,只是兹事体大,袁术大军压境,在下身负一州之重,心中甚是不安……不过今闻陈老之言与此暗合,在下这也就安心了!”

“来来来,诸位喝酒!”

……

虽然年纪大的人吃东西少而且又习惯细嚼慢咽,但一食盒的糕点五六人吃也吃不了多久,再一壶米酒也不够五六人走上三个回合。

也就是每个人吃了几块糕点喝了两碗米酒,竹案上的杯盘也就渐空了。

“诸位,今日在下前来尚有一不情之请,还望诸位能够应允!”

五老听到刘宠这话,也隐约猜测这重头戏算是来了。

“使君有话不妨直。”阳球伸手作势道。

刘宠看了一眼面前的这五老才道:“在下有意在豫州立一座书院,想请五位前辈出山执掌这座豫州书院。”

听闻刘宠欲在豫州立书院,五老个个不禁眼前一亮。

“呃!使君欲在豫州兴旺学问,如此利世之举,真让老朽敬佩。”

“若果真如此,想必豫州学问之盛必在不久之后问鼎下。”

“如此利在当下功在千秋之事,本不该推辞才是,只是奈何老朽年迈,如今一心都在使君这本《鲁班秘要》上,只怕难以在此事上为使君效劳了。”在刘纳、刘合一面倒的赞扬声中,却出现了陈球这个不同的声音。

“老夫一生征战沙场,可做不得学问。”段颎虽然眼中对刘宠的话带着敬仰,但却拒绝了刘宠的邀请。

“若老朽所知不差,如今陈郡郡学学问昌盛,又有陈元方(陈群之父陈纪)主持,陈郡郡学已不下当年颍川书院,使君再立豫州书院,岂不是多此一举?!”阳球接着道。

“实不相瞒,在豫州兴立书院之事并非在下一时心血来潮,而是思虑良久。阳老有所不知,陈老,段老所言差矣,在下所谋立豫州书院,想来诸位不难知晓,这自然在郡学之上。若豫州书院兴立,则我豫州士子在乡学、家学启蒙之后,若有意学问者便可升至县学就读;县学士子若是学问有成,则可考入郡学,在郡学完成学业的士子若有意深入钻研学问的,则可考入书院。”

“在下所立豫州书院下设儒学院、术学院、工学院、商学院、律学院、武学院等各院,郡学士子在考取进入书院之后,便可依照各自所长选择相应学院就读。”

在刘宠把书院解释完之后,五老个个都是一脸惊异。

从刘宠这番话当中,五个在官场浸淫半生都快成精的老家伙不难听出刘宠这番宏大的描绘。若真如刘宠所,这座书院一旦建立起来,那势必会引起豫州甚至下学问百花齐放。

“使君莫不是想在豫州重现百家争鸣!?”

“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可是祖制,使君莫不是想冒下之大不韪!?”

“正如二老所言,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乃祖制,可这上百年来,我大汉独尊儒术是尊强了还是尊弱了!?如今我汉室威严扫地,若不思变通,又如何能挽我汉室于既倒,救下黎明于水火。”

“诸位乃前辈高才,当知王道之术在于外儒内法,若欲国治,不可不修法,若欲民朴,则不可不学儒。然当此乱世,不止要国治民朴,更要民勇,民不勇则精兵不出,百工不兴则五兵不利,农商不旺则粮草难支。”

“不如此又如何能平定下!”

“使君言王道,民勇,百工,农桑,此皆为知其一不知其二,若使君欲平下,当先行仁义,仁义不行,下难定。”

“陈老所言极是,在下并非弃仁义而不顾,方才言道王道之术就在外儒内法,自是以外儒仁义为先,陈老所言在下谨记,断不敢抛却仁义。”

“呃……如垂是老朽多虑了!”

从刘宠这番话当中可见所谋之大,至少五老已经听出刘宠有王霸之心了。虽刘宠原本就是藩王出身,但也不过是一个世袭王爵,这和乱世当中打出一片下所称王称霸的那种不可同日而语的。

所以五老不难看出刘宠想借书院改变人心为自己培养人才的企图,但要五老甘愿接受刘宠这个谋划为他效力也不见得。

“使君所言虽不无道理,可奈何老朽年迈之躯,恐不堪重任,只怕有负使君所停”

“阳老何出此言,难道诸位甘愿如此老死于林泉之间!?”

“使君为下学问之心,老朽深为感佩,然我等皆是已死之人,若应使君之邀出山,岂不是为使君徒惹麻烦。”

陈球这话完,其他四老个个都点头了。确实如陈球所,若是本来已经死在洛阳的五老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那刘宠违逆先帝圣意,行那偷换日之举,又暗中庇佑死囚,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会被有心人挖出来,然后自是对刘宠名声不利。

所以陈球这话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呵呵……陈老与诸位多虑了,如今已非先帝之时,少帝被董卓迁去长安,要洗脱诸位之罪名,那不过是我豫州一道表文之事,诸位大可放心。”

“若五位前辈愿将余生献于下,为下学问再尽一份心力,还请五位前辈万勿推辞。”

“这……”

见刘宠着着就站了起来,恭敬执礼在前,五老不动容那是假的。

“既如此,那老朽答应便是,将此残生献于世人,也不枉这一辈子了!”

“对,与其老死于林泉之间,不如将此一生献于学问!”

“前辈高义,请受在下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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