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六章 事与愿违
“少主,这偏袒之嫌,未免太过明显。”陆舫升看着周遭人群舆论的转向,眼神阴翳。
眼下情景,他也顾不得再替眼前之人遮掩什么身份,一旦如他所评断的那样,那么将会坐实他大错在前的过错,免不了被责罚。
那么对于他这个不日将会成为麋下书院夫子的读书人来说,就真的是颜面扫地。
在陆舫升心中,眼前形势逆转也好,是非过错到底在不在自己也好,怎么都好,只要自己站在那个道德点上,即便论断那所谓公道的人是少主,他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
而他,故意曝露此人真正身份,将会引起形势的逆转,人性基本都是同情弱者,这位少主三言两语定断自己大错在前,那么知晓他之身份后的围观群众怎么想?是否觉得这其中有猫腻,能看不出那女子与少主是旧识?
人心偏向,总会以恶意揣度他人心思,生活在底层的百姓,更是常以异样眼光看待身居高位者。
质疑、怀疑、不忿……如点点星火燎原,在人们心中发芽,不断蚕食动摇那位年轻少主在荒城积攒下来的威望,以及目前来看,牢不可破的地位。
这是陆舫升给那位年轻少主出的难题,他觉得自己以两个字的名讳便能四两拨千斤的手段,实在是用的妙,对方一个不小心斟酌应对,可能就为将来埋下祸根,导致好不容易发展起来的荒城形势,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即便有些想当然尔,陆舫升仍旧觉得,未必就不会向自己所想的形势发展。
人们都说故乡情难以割舍,可在陆舫升心中却不那么觉得,他觉得这座荒城存不存在,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影响。
陆舫升故意摆出不忿姿态,质问年轻少主处事不公后,就收敛心神,准备看看周遭看客们的激烈反应,他乐的待在一旁看热闹,对错问题对于他来说,变得无关紧要,之后少主的一言一行,将会变成形势转变的争端,又是一场开局。
“少主”
然而,事情的发展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有人首先听到“少主”二字,霎时间满脸震惊地看向那个青衫年轻人,继而变得无比激动,连忙拉着身边人,对之说明那人的身份。
于是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场中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秦恒的少主身份。
也不知是谁,首先躬身作揖,喊了声“少主”,紧接着,所有围观的才子佳人,江湖武人们,或拱手作揖,或抱拳行礼,齐齐喊道:“少主。”
喊声雷动。
一个个男人的目光,变得满怀敬仰,女子的目光,变得痴了,美眸中,似乎再看不到其他男人的身影。
今夜这个七夕灯节,来的值,无数男子、女子,心中作此想。
这样的场面,是陆舫升始料未及的。
他哪里晓得,如今的少主,光是抬出那个名讳,就能令荒城数以万计的年轻人折服,而少主本人,更是他们景仰崇拜的对象。
秦恒环顾一圈,轻轻一笑,平易近人道:“今夜七夕佳节,大家不必多礼,我在这里祝愿诸位能够佳偶天成,喜结良缘。”
所有人目光灼灼地看着那个成为焦点的年轻人,或出声谢过,或拍了个半开玩笑的马屁,或如有些女子,似乎忘了自己身在何处,要干什么,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呆呆地望着那位年轻少主。
有胆子大些的姑娘,直接出声调侃道:“少主,听说您尚未娶妻,不知道觉得我怎么样?”
秦恒循声望去,只见有个大眼睛,圆脸,透着几分可爱的江湖佩刀姑娘,似乎在大声喊出这句话后,觉得有些难为情,遂连忙低下脑袋,眼观鼻鼻观心。
秦恒微微一笑,回应道:“姑娘很好,可我配不上。今夜姑娘一定能够心想事成,觅得意中人。”
圆脸姑娘听到少主居然回应自己的调侃言语,不禁心中犹如小鹿乱撞,怦怦怦个不停,只是再没有勇气接下去,头埋的更低。
周遭众人见此,皆是会心一笑,有女子向佩刀姑娘那边投去艳羡的目光。
场中形势的发展,似乎脱离了正题,秦恒左右看了看,不再和那些才子佳人们笑声言语,而是看向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的陆舫升,说道:“言归正传,陆公子觉得我偏袒楚小雨,是因为我们是旧识,所以才判定你是大错在前。还是说,有其他原因,你觉得我处事不公?”
秦恒再度言语之时,月牙里这处河畔,变得无比安静,与别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
其实这会儿,围观人群基本上都已经赞同少主的论断,方才持反对意见的人群,此刻在知晓少主身份后,转身便墙头草地投身赞同队伍之列。
所以众人瞅向陆舫升的目光充满厌恶,都仿佛在瞅一个整日无所事事,只知浪迹花丛的浪荡子,自诩学识过人,便将女子玩弄于鼓掌之间,这种人端的是可恶至极。
陆舫升苦笑一声,说道:“现在陆某如何认为还有何意义?即便陆某认为少主处理不公,又能如何?”
眼下之意,你少主拿权压人,逼我就范,我迫于形势,才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自己大错在前。
其实要说陆舫升迫于眼前形势,已然屈服,那也不见得,而是他看到了形势比人强,再不可逆转,开始换一种策略,把自己扮演成弱者的身份,唤起周遭大众的同情心,从而设身处地为他着想。
种种用心及灵活变招,足可见陆舫升其人城府深沉,机敏过人。
秦恒看着此人,心中不由有些惋惜,“其身正,倒不失为夫子人选之一,可惜走了歪门邪道,即便再腹有诗书,也难以气自华。”
秦恒缓缓说道:“既然你陆舫升觉得我是凭一己之私念,才论断的你大错在前,楚小雨小错在后,论断不公,那么我们就等一等,等一个人到来,让他来断一断你陆舫升的对错。”
陆舫升刚想询问那人是谁,却听外围传来了嘈杂声。
他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材消瘦,两鬓斑白,留着长须,穿着官补袍子的中年儒士,扯着袍摆,火急火燎地往这边跑来,头发都跑的披散,身后几名家奴抬着官轿在后面追赶。
陆舫升见到此人,勃然变色,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漕运衙署按察使,陆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