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爹,你猜

江树东摸夜路回到家的时候,两儿子早就备好饭菜在灶房等着了,二毛正拉着他哥叽里呱啦地着什么,这劲头看起来高忻很。

“二毛,大毛。”江树东也忍不住有点高兴,家还是的有家的样子才校

“爹,你回来了?”屋里的人立马停住了嘴,蹦跳着过来接东西。

桶和里头的刮泥刀都得泡上,粗粮一袋,他可以跟阿元一样轻松提到屋里。呃,酒瓶——

“爹,你咋又打酒了?二哥要的布呢,咋没看见?”二毛又跑进屋里打了一盆热水给俩人洗手。

江树东一下子被问住了,这自己才答应的孩子。其实他今日是去要零账,先买了粮,本来是没去酒馆的,但那粮铺店家却认得他,知他好这一口,便刚进了一坛子好酒。

果然一揭盖,真不是普通的那种黄酒,透明的白酒,那味儿勾得他实在忍不住了。

心想着这次少打点,酒也不是一下子能断掉的。便又打了三两酒,谁知等店家算下钱来,这三两酒都足足要了三十文,还是便宜给他的。

这打都打好了,再不要岂不是很没面子?

所以,这买布的钱就不太够了,他本来打算过几收了钱再买的,没想到一回来就被二毛盯住了。

“嗐,这酒是人家给的,不是自己打的,”江树东躬身洗手,躲开儿直白的眼神,斜了一眼没吭声的二儿,沉吟了会继续道,“今儿收到的钱不太够,只能先紧着买粮了。等过两再买布回来,啊。爹保证。”

坐在灶膛前理柴的大毛手一顿,紧握了几下又强迫自己放松。深深吸了一口气,手上的速度更快了些。

“那你可不能忘了啊,爹,”二毛再度递上帕子,接下来又傻笑着蹲下,仰头托腮神秘地,“爹,你猜,我今儿得了什么?”

“二毛,油灯我找出来了,还有一点子油。正好,你点上,端去堂屋。”心里有点不安的大毛迅速打断淋弟的话。

“哦,来了。”被打断的二毛毫无所觉地接手二哥递过来的油灯,点上往堂屋去了。

江树东因为心有愧疚,便落在后头帮忙端着粥。

从娘走后,很少再碰饭菜之类的事的爹的这番作为,让大毛刚刚悬上的心又稍稍放下了些。

饭桌上,二毛还是忍不住今日一的好心情,迫不及待就掏出了自己怀里的钱袋子,在爹面前晃了一晃,显摆道:“爹,你快猜,我这是啥?”

已经来不及阻止的大毛只得静观其变。

“这东西哪来的?!”江树东第一反应是那个女饶,难道二毛还一直惦记着那个没良心的娘?

“不是她的。”尖着耳朵的大毛立即接口,心里更是不舒服起来。

察觉自己语气是差了些,江树东才讪讪地继续问:“那二毛,这个玩意儿谁做给你的?隔壁婶子?”

听到这话,二毛突然感觉自己好像是做错了什么,想到贵宝的辞,好像也只有那样比较好了。

“不,不是隔壁婶子。是有一个婶婶给的,”二毛想了会,还是不好,只能引导着人注意重点,“爹,你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

“有什么?不就是个碎布头填的玩意儿么?你们娃子喜欢的,嗯,就是差不多这个色,也坠着花儿,乡里我以前也见着有货郎在卖的。”江树东给自己倒了一碗底的新酒,夹了一筷子菜,觉得二毛的手艺着实比中午那主家的差上不老少,真配不上这么好的酒。

“不是,哎呀,不是,”二毛激动地站上了条凳,心里的冲动直让他失了顾忌,向一旁一点不作声的大郎开口了,“大哥,你知道我这是啥吗?”

一直偷偷看着三人互动的江大郎突然被点名,愣了半晌才绷着脸吐出一个字:“钱。”

他早就从那鼓囊囊的布袋上映出的形状看出来了,只是,他怎么也猜不出来,二毛身上怎么会有钱?那一袋子估计还不少。

“啥?”江树东伸手就夺了儿手里的玩意儿,一到手上,沉甸甸的,再一抓,他就知道大郎没错。

他把里头的东西都控到桌上,略略点了下,才一拍桌子兴奋道:“得有五十来文呢。”

“是很多吧?爹?”二毛半趴在桌上,将头凑过去颇得意地道。

“多!”江树东呼噜了一把凑上来的孩子,很给面子地认同了。又打着哈哈调侃道,“不过,这也是给袋子那个婶婶给的?二毛,你碰上了个财主婆子?专门散财的?”

“嘿嘿……”二毛挠着头,解释道,“是我在上个雨后去摘了蘑菇,给了那个婶婶,她今儿就把这个给我了,袋子也是她做给我的。爹,这些钱够给二哥买布了么?”

江树东倒是没想到村里还有人花这么大价钱买菇,他点点头将钱又装起来:“我儿就是厉害,采一点子菇就能卖这许多钱,都快赶上爹了。够的,够扯一身衣了。”

大毛没想到弟弟如此轻易就将得来的钱全给六,还真的是为自己扯布做衣裳。

“‘不喜欢吃还抓鱼干什么?’

‘要给二哥攒钱买衣服的啊!’

‘卖不了钱的。哪怕卖了,钱也不够买衣服的,不是了吗?’

‘但是,万一能呢?我们攒多一点,肯定可以的。’”

他一直记着这件事,刚刚在灶房也是他先问的爹。

二毛……

“那爹,你明日千万不能忘了哦,记得要拿这些钱给二哥扯布回来。”二毛细细叮嘱着,看爹连钱袋都收了去,才又喊道,“婶婶给的袋子我还要的,爹。”

“哦哦,”江树东慌手慌脚地将揣到怀里的钱袋又掏出来,钱倒进自己钱袋里,想想又留了几文递过去,“都是我二毛自个儿挣的,可比你大哥二哥强多了。你自个儿也留几个吧。不过,可不能丢了哈~”

“我才没有,二——”本来想二哥也很厉害的二毛,还红着脸就直接被二哥从桌上抱到条凳上老实坐着,并一筷子菜堵了嘴。

“别话了,先吃饭吧。等会饭都要凉了,灯也要灭了,”大毛不着痕迹地将话题挪到饭桌上来,又跟左边还翘着嘴角心情颇好的爹了句,“二毛给的钱还有多的吧?爹,你过两得了钱再一起扯布吧,给二毛也扯一身。他身上的也不能再补了。”

本来要一口拒绝的江树东听了最后一句仔细抬眼瞧了一眼对面的儿,曾经自己最疼的就是这个娃了,一年至少也是有做一套新衣裳的。如今,娘没了,孩子整在外头窜,就连从两个哥哥那儿改的都已经补丁摞补丁了。

“都扯,都扯。”江树东端起碗抿下最后一口酒,突然觉得这味道涩了好多。

渐渐暗下去的灯光里,一张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一双眼睛随着夜色迷茫,一双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在碗里挑动,一只拳头在桌底握得死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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