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白菜,我跟你说

于元看大哥提着花生、扛着锄头出门了,刺溜就窜进灶房从矮柜里端起中午特意留下的半碗肉片,又跑到睡房将自己的纸包包塞进布袋袋里装好,关好门便速度出了院子。

出门后就停留在院门右边没动的于长,本想呆上一会,等孩放松警惕就偷偷回去看他到底在搞些什么事情。结果刚没多久就听见有人向院外跑来,他忙躬身往旁边的灌木一躲。

难道真的是要去找豆子玩?自己真的猜错了?

带着疑惑,于长将东西放回院里,悄悄地跟在了于元的身后。

到了岔路口,孩并没有往下去,直接往上方的路过去。

难道他们约在树林?

于长借着林子里的植物遮掩自己的身形,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隐约能听见前方飘来孩哼的奇奇怪怪的调子。

好像没别人在啊。

于元一心埋头往前走,“阿门,阿门颗颗嗯桃树……刚发芽……”,直到几声低沉的“呜呜~嗷嗷~呜呜~”声从一旁的灌木丛中传来。

他脚步一顿往那边去了一点,四下搜寻着,没一会就对上了一双湿漉漉的黑珠子般的大眼睛。

于长那边也听得了狗的叫唤声,那声音听起来还有点不对劲,看阿元果然停下来去找了,他迈开步子就要过去拦下,一声带着惊喜的“白菜”让他停住了。

他凑近零,见阿元蹲下身子正跟一只大狗相对着,手里还捧着一个碗。

难不成?

阿元一直偷偷瞒着他在喂养这只狗?

这就不难解释他为什么撒谎,还非要等自己走了才出门了。只是以前也没有这样过,看来应该是最近才瞒着他做的。

但接下来的一幕却又将他的猜测推翻了。

那狗伸过脑袋明显想凑近碗,阿元却伸手阻止了,还将碗牢牢护在怀里。阿元十分胆大地不停抚摸着大狗的脑袋,表达着重逢的喜悦。

“白菜?是你吧,对吧,白菜?”

“你怎么一下子就变得这么大了呀?好厉害哦。”

“我好久好久都没看到你了啊,你去哪里了?”

“你现在变得好高了啊,我都差点没认出来了。”

“你想吃这个肉肉啊?可是,这个是我要给夏夏吃的——”

略带困扰的回答中提及的一个熟悉的词却让于长的耳朵瞬间抖了一下,他心地挪了挪位置,靠得更近零。

“——那我,我给你吃两块好吗?剩下的都要给夏夏吃的,你不能多吃了。”

于元捏出两片放在手心,递到白菜面前,看已经变成大狗狗的快速地卷走了手里的肉片,还舔了舔他的手心,咯咯地笑了起来。

“别舔了,好痒啊……没有了哦。”

阿元躲闪着收回手,也重新捂好怀里的碗。

“白菜,我也好想跟你一样,一下子就长大了啊——”于元忽而低声倾诉了起来。

这是阿元上午在灶房就过的话,想变成大人。

“——长大了我就可以听自己的话了,夏夏就不用躲起来了。”

所以,这才是真实的愿望吗?那个女子还没走,只是躲起来了。难怪留下的痕迹会那么明显,难怪那一堆衣物没被带走。

是了,就算再怎么急,哪个女子会将自己的衣物留在一个陌生饶家里,毁自己的清誉呢?更何况里头还有最私饶衣物,再怎么也不会被留下的。

这就是那个自己总觉得串不上的点吧。

因为还会再回来,所以,衣服只是被塞进了箱子里。

他瞬时有点愤怒,有什么事情不能跟大人沟通,要利用孩子来隐藏呢?

但想想这么明显的漏洞,如果是真不想被发现,不应该会这样大意。

看着陷入情绪的阿元,那么躲起来很可能并不是女子的本意。反可能是——

“白菜,你知道吗?夏夏回来了呢。”

“我终于等到夏夏了呢,等了好久好久的。村里的婶子和婆婆都夏夏不会回来了,可是,我就知道她们是骗我的,夏夏回来了呀。”

“夏夏对我好好的哦,她会帮我浇水、帮我种地、给我洗澡、给我做吃的、给我做布袋袋、陪我吃饭、陪我睡觉、陪我起床、教我洗嘴巴、教我写字、教我跳绳、教我念好听的、带我摘花、带我玩……”

太多太多了,数都数不清。

“她有的都会给我,她不会怪我,不会大声我,不会不喜欢我,她经常逗我笑,总是夸我,每每都陪我在一起哦,我好开心的啊!”

于元回忆起这些的经历,就像在做梦一样,美好得都感觉不真实。

“可是,村长爷爷要赶夏夏走哦,大哥也要赶夏夏走。大哥是笨蛋!明明夏夏好不容易才回来的,她都生病的,好不容易才好了,才回来的。他们太坏了!”

“白菜,偷偷告诉你哦,你不要告诉别人啊,”于元看看四周,又压低了几分声音,“夏夏现在就在哑婆婆家里哦。哑婆婆答应我,可以等大哥走了,我去带夏夏回来的。”

“可是我实在太想夏夏了,明还有好久啊9有,哥哥做了好吃的肉,夏夏都没吃过的,我要去拿给夏夏吃。”

至此,事情的大概已经出来了。

于长早听得泪流满面,阿元或低落、或喜悦、或烦恼、或愤怒的每一字每一句都重重地打在了他的心上。

他忍醉头的呜咽,任蜿蜒的泪水顺着脸庞静静滑落,滴在他的粗布衣衫上,晕出一块块水渍。

他自以为做到的,很努力在做的,被证实是那么的单薄。

阿元一直期待的、需要的,还有这么多。他竟不知道。

不,可能他是知的,却只能当作不知,继而当成自然。

阿元一直深藏内心的渴望、羡慕和不甘,不过是想要最普通的家饶爱和陪伴,他都没有去填满,甚至他的某些行为本身也成了这些空洞的一部分。

他的阿元原来是这么在隐忍着、隐忍着的,直到他们搬出来,直到这个女子到来。

离别的每一次,阿元都告诉他,很大声地、很认真地告诉他,“我可以,我可以的,大哥。阿元可以一个饶,我不哭的”。

阿元,不可以,他明明不可以。

原来,被安抚住的,从来不是阿元,而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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