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陈康心里这个气啊,罗凯啊罗凯,你小子怎么这么坏,亏得我还将生父珍藏的书卷送给你,你就这么对我,想到此他一叹气,自己遇人不淑,又能怪谁呢,

朱县令笑嘻嘻的,罗凯这话说的太好了,他捋着稀稀拉拉的几缕胡子,不住的点着头:“王公子所言极是,本县令就将此人犯交给你带走,不过王公子可要看好他,不要让他惹是生非了。”罗凯说道:“您放心,那我就告辞了。”说罢,跟县令告辞,带着一瘸一拐的陈康出了县衙,

两个人走出县衙的时候,罗凯还说着:“你快走几步。”神情很是严肃,可拐了个弯,罗凯就站住了,过来搀扶陈康,

陈康正生气呢,他一甩袖子推开罗凯,一手扶着墙蹭着往前走,他脚底挪着步子,身上疼,心里更是委屈,罗凯却呵呵笑起来,罗凯就知道陈康生气了,他也不多劝,看着陈康哆哆嗦嗦的走了几步,笑着说道:“陈先生要是不赶紧走,这大冷天的身上伤口要是冻了可就不好医治了。”

陈康嘟囔着:“不用你管。”心里却想,我怎么会答应跟随这样的人,他本来就跛脚,这下走的更慢了,罗凯也不催他,前面没几步远就是罗凯和元泽吃过饭的酒馆,罗凯快走了两步进了酒馆,掌柜的正在柜上,看见罗凯进来笑着打着招呼:“公子爷,您是几位吃饭啊。”

罗凯问道:“掌柜的,您这有没有牛车,能否借个伙计帮我运点东西。”说着从怀里掏出二两银子,二两银子够这酒馆一天的进项了,掌柜一看就乐了:“有,有,您等着,小二,去套上牛车,帮这位大爷拉点东西。”

罗凯站在酒馆门口,等这陈康走近,小二也将牛车套好牵了过来,罗凯指着陈康对小二说道:“来,把他给我弄上车。”小二回头一看陈康,吓了一跳,惊呼到:“哎呀,陈员外,您怎么伤成这样。”

陈康一脸幽怨的看着罗凯,心说没你我还弄不成这样呢,罗凯哈哈一笑:“来,搭把手。”说着跟小二一起将陈康搭上牛车,让陈康趴在上面,酒馆的伙计赶着车,朝盐步坡上的王安石府走去,陈康趴在牛车上,心里不住的嘀咕,这罗凯又想要干什么,

王安石府上的赵伯见罗凯回来了,迎了过来说道:“二公子您可回来了,老爷和大公子正在书房等您呢。”再朝罗凯身后看,一辆牛车上趴着一个披头散发浑身是伤的人:“二公子,您这是。”

罗凯见赵伯疑惑的表情,他说道:“赵伯,麻烦您将这人送到我府上,再去请个郎中来给他瞧伤。”趴在车上的陈康都听见了,心里一阵热乎乎的,

罗凯进了府宅,来到王安石的书房,父亲的书房里,除了父亲和兄长元泽之外还有一个人,罗凯向父亲行礼,又和元泽打过招呼,这人见罗凯称呼王安石爹爹,赶忙站起身来,王安石介绍道:“景仁(侯书献字景仁),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我的次子,罗凯,小字若无。”又转头又对罗凯说道:“罗凯,来见过侯先生。”

这位就是王安石给罗凯推荐的幕僚侯先生,罗凯不由的打量了一下这个人,见这位侯先生年纪大约四五十岁,方方正正的脸庞,生得眉清目秀,肤色有些发红,银色长须胸前飘冉;再看身上,穿着褐色长袍,外罩深褐色罩衫,腰间系一条茶褐銮带,脚上丝鞋净袜,看上去颇有些师爷范儿,看着就让人那么舒服,罗凯忙行礼:“侯先生好,在下罗凯,给先生见礼。”

侯书献急忙还礼:“二公子不要客气,公子盛名在下早有耳闻,能够投奔到公子门下,也是老夫的荣幸。”

罗凯知道,父亲已经将自己需要幕府的事情告诉了侯书献,于是谦虚说道:“侯先生客气了,我年轻,还请先生多指点。”这一见面,罗凯就对侯书献有几分好感,侯书献早就听说罗凯的功绩,如今一见此人英姿勃发,更是欣赏,赞叹王安石能有这样两个争气的儿子,

王安石笑着招呼到:“你们两个人就不要互相客气了,景仁也是刚到临川。”侯书献和罗凯互相致请的手势,二人落座,罗凯问道:“听闻侯先生要来临川,还说是明后天的事,看来一路很顺利,竟提前到了,没来得及迎接先生,还请先生见谅。”

侯书献摆摆手:“二公子客气了,本来还打算晚出来几天,不过我跟着吴都水使回了趟京城,偏巧京城朝廷里面出了一些事,在那呆着也没什么意思,我就提前出来了。”

王安石听朝廷里面出了事,很关心的问道:“如今英宗当政也有一段时间了,眼下又无外敌骚扰,不知道朝廷里面会有什么事。”

侯书献说道:“介甫你还记得不记得,早年间英宗刚刚登基的时候,就提出他生父身份的事。”

王安石点点头:“当然记得,当时司马君实极力反对,还上奏说:汉宣帝和武光帝都是和英宗皇上一样的情况,他们继位后都没提出封尊自己的亲生父母,这是亘古不变的规则,而韩宰相却说可以封尊表达孝心,因为当时还在仁宗的丧期,所以这事就搁置了下来。”

罗凯在一旁听着,他对父亲和侯书献说道:“司马君实这话说的还真有点道理,英宗虽然是仁宗的养子,但仁宗将他视为亲生,并且连皇位都传给他了,这赵曙当了皇上就非要尊封自己生父是皇上,让自己老爸和仁宗皇上平起平坐,这就有点不合情理。”

王安石和侯书献都点头同意罗凯的看法,侯书献说道:“二公子说的不错,司马君实也是这么说的,他说:帝王没有儿子而从旁支亲属中选择继承者的,凡是继位后追封生父生母的都为人所不齿;况且那些都是在皇帝驾崩之后,无奈下由皇后或者大臣推举做皇上的,他们与先皇没感情,而您则是先帝亲自挑选,更是宠爱有加,您的后代可以世世代代做皇上,都是蒙仁宗厚爱,您可以给您的生父封高官,但绝对不可以封皇。”

罗凯不禁说道:“说的好。”罗凯还真是第一次这么赞叹司马光,他以前虽然也是敬仰司马光,但多是从后人的角度来看,司马光的造诣是无可比拟的,而且罗凯和司马光同时在朝的时候,多少觉得这个人太工于心计,平时少言寡语,关键时刻总是给自己出点难题,现在忽然听到这番话,反而对司马光有了另外一方面的认识,一直以为司马光只会迎合英宗,想不到关键时刻司马光还是挺有自己见的,更何况从罗凯心里,对仁宗也颇有感情,他才不愿意英宗又尊立个新皇父,

侯书献看看罗凯,这位公子倒是很有自己的主见:“说的好是好,但是又出了问题,中书省认为这意见没有指明英宗皇上该怎么称呼自己的生父,王珪等辅臣提出,濮王和仁宗皇上是兄弟,所以皇上应该叫自己生父是皇伯,参政知事欧阳修却说,古人可以降低规格,但不能改称呼,哪有把自己生父称作皇叔的。”

罗凯和元泽听了,都扑哧一笑,这醉翁欧阳修也够能添乱的,不过说的也没错,过继给别人的孩子回头叫自己叔伯也是别扭,王安石却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头,朝廷上的纷争他见的多了,这让他不由得想起当时乱糟糟的情景,

侯书献自己也是一笑,他接着讲到:“这事,一直悬而未决,结果侍御史吕诲,范纯仁,监察史吕大防都赞成辅臣的说法,一起弹劾了韩琦宰相和欧阳修,最后皇太后表态了,要大家尊称濮王皇帝,英宗皇上可以称生父母为父母,结果,人们都认为这是中书省策划的,很多人不高兴,吕诲等人将委任侍御史的委任状上缴,要求辞官,以此作为抗议。”

罗凯一听笑着说道:“这事可不小,御史台集体罢工了吗。”

侯书献也笑了:“光御史台罢工还好说,英宗皇上没办法,找辅臣们商量怎么办,结果不知道英宗哪句话又得罪了这些辅臣,韩琦,欧阳修都说:既然御史认为他们对,我们有错,那就把他们留下,治我们的罪好了。”

罗凯偷笑,低声对元泽说道:“英宗皇上这下可好,这不成了猪八戒照镜子了吗。”元泽不解的看看罗凯:“兄弟,猪八戒是什么官职。”罗凯大笑起来:“猪八戒是天蓬元帅。”

王安石正听到关键处,他心里想的可不仅仅是濮王的称呼,官员的辞任等事,在王安石心里想的则是更大的一件事:如今太祖留下的祖训,重文轻武,朝廷上的文官遇事互相闲扯,各自又没有权,又没有正事,濮王的事是大事,但平时的小事也是争来争去,任何一件事,无论是好是坏都执行不下去,他见罗凯元泽说笑起来,心想一定是罗凯说了什么招惹的元泽,于是对罗凯说道:“罗凯不要玩笑,听侯先生说正事。”

罗凯忙正襟危坐看着侯先生说道:“先生请讲,刚刚我是觉得,英宗皇上心里是赞同中书省的看法的,让他称呼自己生父为皇父,他也不容易办到,只是这几位御史说的也有道理,不知道现在事情进展如何。”

侯书献到没介意罗凯说笑,他又讲到:“英宗贬了吕诲等人,谁知道御史台的其他人,赵鼎,赵瞻,付尧禹等人不干了,也跟着上书:既然贬了吕诲,那也把我们贬低了吧,结果英宗一连贬了六个御史,这还没完,司马君实也请皇上贬他的官,还有侍读学士吕公着也请贬。”

这可真是够热闹的,罗凯看了看父亲,见父亲微蹙双眉,似乎在想着什么事,过了半天,王安石对侯书献说道:“英宗皇上也只有如此才能平息,咱们大宋自太祖以来立下祖训,御史台若弹劾一些官员,言辞不被采纳是要辞去官职的,而被弹劾的也要停职待罪,而若没有弹劾那就是御史台失职,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事出来。”

罗凯听父亲这么说,他忽然想到一件事,于是说道:“父亲大人,侯先生,我有一事不明,自唐朝以来设立御史台,是为了监督皇上言行,御史可以向皇上提出建议,但不能追究御史的过错,先前父亲说我大宋多是沿袭了唐朝和五代就旧制,如何御史变成了弹劾大臣功过。”

听到罗凯的疑问,王安石和侯书献对视了一眼,侯书献眼中赞许的目光:“介甫,二公子说道很好啊,,你还说二公子读书少。”王安石心中很是得意,但他嘴上却说道:“嗳~我这二儿子从小就不爱读书,但是聪明倒是有些,罗凯啊,你说的是对的,唐朝御史台的确是监督皇上的,而且御史台是设在宰相之下,人选是宰相挑选,但是太祖以来,设立了二府三司,又单设御史台,御史由皇上亲选,这样御史就变成了,专门弹劾各部官员之职责。”

罗凯听的心下明白,宋太祖怕宰相或者官员权重欺主,所以变着法的削弱了各部的职权,他点着头对父亲说道:“这就是了,不过濮王之议也有定数,这事到此也就快结束了,只是那些被贬的御史,有点冤枉。”

王安石却摇摇头:“太祖以来也立下规矩,不杀文官,即使政见不同最多是被贬,但出朝的文官仍保留参政的资格,官员之间虽是意见不同,但却不影响私交,而且一旦朝廷情况有变,被贬的还会重新被启用,这到不算什么,只是罗凯说的什么定数,为父不赞成,凡事尽力而为,若是为父相信定数,罗凯怎么还会有今日。”

罗凯呵呵一笑,忽然心头一亮:父亲说的没错啊,自己存在已经改变了很多事,这些都是潜移默化的,凭什么事就非要按历史发展,历史书上也没罗凯这个人,甚至对有没有自己说法都不一样,历史就是人写的,谁说父亲以后的熙宁变法就会失败,那些变法内容都是和百姓切身相关的,尤其当罗凯自己也遇到赋税,劳役等事,更是觉得有些事,是要变一变了,还有一点让他感兴趣的就是,父亲刚才所说,政见不同,大宋官员之争多为政见之争,想到此他说道“父亲说的对,不怕政见不同,怕的就是没有政见,虽然政见不统一,但这点要是利用好了,却可以寻找到更好的决策”

王安石笑了笑,,又看了看侯书献:“罗凯说的很有道理,这事现在咱们也不便多说,只好静观其变了,对了,景仁,我跟你打听一个人,现在三司使户部判官是谁啊。”罗凯知道父亲在替自己问朱县令的亲戚,侯书献刚从京城回来,他肯定知道,

侯书献想了想:“三司户部判官……哦,我想起来了,此人叫做王广渊,英宗没继位之前还住在濮邸的时候,他经常去找英宗皇上,他还将自己所作的文章献给英宗看,为此事谏官司马光还说:汉代的卫绾不让太子饮酒,所以景帝对待他很优厚,周代之张美私下将国家的钱给周世宗,所以世宗不喜欢他,反而待他很薄,王广渊之不忠诚,没有人比得上他,当时仁宗在位,他却暗地里投靠陛下,这哪里是忠臣之所当为,今天应当追究他的罪行,然而皇上不仅不惩罚他,反而还奖赏他,这样的话,以后还怎么叫大家谨守臣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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