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司马光见赵宗实被自己的话动了,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上个奏折又不牵扯立嗣之事,怎么写是个学问,要写得既可以理解为赵宗实公务繁重,也可以理解成他不能担当此职务。至于准不准奏那就是皇上的事了。

忽然赵宗实面露愧色,叹气道:“不瞒君实,我也想在龙榻前侍奉父皇,只是没有御旨。更何况我如此去了,不成了昭告下:父皇是因我而病?”

司马光看着赵宗实愁苦的表情,从他心里真没把这赵宗实的智商放眼里,但这官场之中,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更何况现在赵宗实是大概率的继承人,能否既做成事又要保全他面子,就看司马光上道不上道了。

“公爷身份非比寻常,进宫探望皇上皇后,还有谁拦着不成?”司马光故意在皇后那停顿了一下,与赵宗实对视的时候,赵宗实不错眼珠的看着司马光,等着他下面的话。

司马光眨了一下眼睛,眨眼间他想好了事情的轻重缓急和应对:“公爷,君实觉得圣上太过于心急了,圣上改革之心未泯,又见国之积弊,忧心国家大计,所以才会病倒。”

赵宗实的脸色终于露出一丝笑容,这个司马光同志还是挺上道的:“按君实之,这国之积弊无法可改么?”同志,让我看看你的真才实学吧,砸缸可是你七岁的事。

司马光见赵宗实这么问,仔细回味着他们二人这半的对话:赵宗实始终不温不火,看似是邀自己来喝茶,看着是不提皇上立嗣之事,但句句心机暗藏。司马光发现赵宗实的深藏不露,会咬的狗不叫,这句话可充分用在看似低调的赵宗实身上。

司马光微微一笑:“事在人为,眼下当属龙体之事重要,公爷还是尽早准备,君实定会尽职做事。”这一语双关,皇上身体不好,你再不表现就没机会,我也表态了。

赵仲针会云轩回来,到了濮邸门下石狮前,他马上跳了下来。一名家丁急忙从府宅高大的石基之上立刻颠颠的跑“公子,您回来了”着接过去赵仲针手中的马缰。

赵仲针快步走上台阶,府宅的两扇朱红色的大门大开着,门楼里的家丁都急忙或站好,或跟仲针打着招呼,眼前青石铺路,直通第一进院的居中的厅堂,庭前的台阶之上,赵宗实正陪着司马光出了厅堂朝自己走来。

赵仲针很少见家父送客人一直送到大门,他急忙收住脚步,让开路低头站立在那里,等到赵宗实和司马光两个人走到自己近前,仲针口中拜到:“孩儿拜见爹爹。仲针见过司马大人。”

赵宗实对仲针的恭敬有礼,很是欣慰,这么懂事的孩子就是给力。司马光看仲针,眉宇之间透着精气,面相不似他老爸那么愁眉苦脸,举止也很有风度。这让司马光对今的判断增加了信心。

赵仲针心里长草:回来的太不是时候,让爹爹抄着了,估计又要唠叨好久。他恨不得赶快回房间,这可不能表现出来。

赵宗实先带着仲针去祖宗祠堂上过香。然后训导了一两句,例如少要玩心太重,带着弟弟们多学习功课,树立个好榜样之类的。

虽然了有半个时辰吧,但在仲针听来已经是大赦。不过最后赵宗实嘱咐到,他要进宫一趟。仲针奇怪,爹爹进宫叹什么气啊,平时也常去的。莫非皇上爷爷曹重不成?这几日外面乱哄哄传闻:皇上病了,而且已经停了两次朝会了。

“孩子不要管那么多,你只要好好读书就好了。”赵宗实黑着脸道。

赵宗实惴惴不安的跟着曹皇后的身后,走进皇上的寝宫,大殿内的烛光随着内臣为他们开门关门的瞬间,被风吹的抖动了下,随后又恢复了燃烧着烛火,照亮了寝宫。

仁宗皇上,正两眼无神,神态萎靡,垂头丧气的坐在龙榻之上。几位重臣也在寝宫,代表全体官员来探望仁宗,并递上奏折。这几个人正陪着皇上唉声叹气,忽然听报皇后驾到急忙起身见礼。

皇后向仁宗拜过,闪身让出了赵宗实。宋仁宗看看赵宗实,叹了口气,用一种慈祥又百般无奈的语气道:“十三,你来了。”

赵宗实看了一眼仁宗皇上,顿时百感交集,犹如看到自己的生父在病重时的模样。赵宗实的生父赵允让,生前的经历也和赵宗实一样,若不是真宗偶然宠幸了一个李氏的侍女,那么现在御座龙床之上的,坐着的应该是自被真宗抱养赵允让。

在濮王赵允让心中,大抵因为十三子赵宗实和自己的命运太相似:皇位近在咫尺,但决定最后坐在哪里的,则皇上某时的冲动,以及皇宫内院妃子和侍女肚皮。所以,濮王赵允让对赵宗实格外疼爱,期盼与愧疚的纠结,同病相怜的心情更让赵宗实与生父感情深厚。

那病态的仁宗皇帝,勾起赵宗实怀念生父之心,赵宗实顾不上韩琦,包拯,蔡襄,以及负责修起居注的司马光在场,跪倒在仁宗面前,“父皇在上,孩儿未能尽孝,让父皇焦虑了。”他这一来竟真的有几滴眼泪垂下。

司马光看着赵宗实,这家伙演技也太好了吧,他哪知道,赵宗实看着养父仁宗,哭的确实自己的生父。

他这一落泪,本来有些对另立太子有了想法的仁宗,立刻打消了想法,怎么赵宗实从四岁抱紧皇宫,也和自己有感情。算了吧,年轻人哪有不犯错的,况且其他几个怎么样,自己还不清楚吗?多数都是仗着沾皇亲,封王封侯的公子,整日花酒地。若论学识造诣,怎么和自己**出来的养子相比。

仁宗叹了口气,竟然也是眼眶红润,在坐大臣无不动容,各个神情悲戚。

内臣总管史志聪,手里拖着个托盘,上面放着冒着热气一碗的汤药,站在龙榻前。赵宗实擦了擦眼泪,端过药碗,亲自为仁宗服药。几位老臣面前,一副父慈子孝的情深剧,就连曹皇后都感动的眼泪涟涟。

韩琦暗自高兴,自己选看的没错,如此一来赵宗实定是必立嗣无疑,他高心有点早,此时赵宗实心里正骂着,老东西莫不是想支开我。

包拯从开始就认准赵宗实,虽然因为狄青之事他对赵宗实有些看法,但赵宗实也知道,当初死命拽住仁宗直言立嗣的是包拯,至少当年狄青之事包拯从来不提,可见对自己之庇护。所以包拯此刻是最淡然的。

司马光也很淡然,奏折已经递上皇上也准奏了,就在龙书案上放着呢。赵宗实这么一来一跪一哭,一会散会在留下服侍,基本大功告成。此刻他正悠哉等皇上发话呢。

蔡襄则是年底回京复职,马上就是元旦朝会,京外官员纷纷回京,他今来也是代表京外的官员探望皇上龙体。当然也代表这些官员递了些奏折。

皇后擦了擦眼泪:“众位大人可是辛苦了,眼下时候不早了,皇上早些休息。”着带头告辞。

皇后这么谁好好意思来在这,蔡襄从怀里掏出奏折,史志聪总管接了过去。现在也不是看奏折的时候,史总管将奏折在龙书案码放好。

这一晚,仁宗皇上难得的睡的很安慰,床前有子服侍,这也是伦之乐,带着微笑他睡了个好觉。寝宫之中赵宗实可睡不着,他轻手轻脚的走到龙书案前,坐在龙椅之上看着眼前的奏折。这感觉太好了。随手翻翻,司马光的奏折中倒是中肯;再翻到蔡襄递来的,赵宗实不由得心中恼火,竟有劝仁宗另立太子的奏折。

刘奇跑到梅耶府,满头的大汗,看门的家丁也不拦他:“这子,你慢点跑!”家丁笑呵呵的看着这家伙。

第一进院落早就变成了办公的院落,院里出入的都是来梅耶府办事的,罗凯不在府上,前院清静了许多。刘奇径直穿过角门进了花园,东西跨院他也不去看,直接笨厅堂,他要去找梁月下。

刘奇刚转进花园,猛得就听见一声“站住”,接着一声运气似的声音:“嗨哈!”。一抬头,已经跑到了童筱面前,刘奇一个收不住,撞在童筱的身上。

童筱纹丝不动,刘奇被撞的倒退几步,要不是童筱一把拉住,他就一屁股敦儿坐地下了。

“哈哈哈”童筱大笑到:“看我的底盘练习的不错吧!”两人年龄相仿,刘奇像根竹子,童筱虎头虎脑身子板也虎实。

刘奇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你,你,你厉害,看见我还撞!”童筱一搭他肩膀:“我可喊了站住,你没站住罢了。走,跟我玩会儿去。”

刘奇一歪肩膀,闪开他:“你就知道玩儿,回头公子回来,看你书没背会,会我不好好教你的!”

童筱一歪脑袋:“哼,前线杀敌勇冠三军,就是我童大人!到时候我就封你做我军师!”童筱插着腰一副凛然的样子道。

“啪”的一声,轻脆脆的一个巴掌打在童筱的后脖耿:“童筱,又偷跑出来了,哎呦,刘奇来了,怪冷的去厅堂呆着,这头汗别感冒了。”

童筱捂着脖子嘿嘿笑着,朝胭脂虎扮了鬼脸,然后拉起刘奇就笨这厅堂而去,边走边问:“刘奇,你今怎么来这么晚!”

刘奇突然哎呀一下:“都怪你,撞我干嘛,赶紧走找月下姑娘,二公子回来了,现在正在我们府上呢。”

童筱听到刘奇公子回来了,兴奋的家伙蹦了起来,脚底也加快步伐嘴里喊着:“公子回来啦.”拽这刘奇朝厅堂跑去。

胭脂虎在他们身后,听到这句急忙颠着脚追他们二人“你们什么?”。两家伙齐声喊着:“公子回来了。”

他们两人这一嗓子,院中走动的人都停下了,瞬间似乎反应了过来:“公子回来了?公子回来了!”丫环婆子家丁相互转告,一会的功夫这个好消息就传遍整个梅耶府。

厅堂之内月下刚看完账目,脸上的盈盈微笑还没褪去。这一两个月各处的加盟陆续开了起来;之前资金周转的问题顺利解决;晋香府的供煤的利润是源源不断的流入;今年茶叶也没有积压库存,只等开春新茶到货;就连《云摘》在朝廷的压款也顺利回了账。

月下收好了账目,笑着对坐在对面的李恩喜道:“有劳李姑娘了,账目很清楚。公子看了定会很高兴。”

李恩喜微微一笑:“公子走了有两三月了,是不是也快回了?”

话音没落忽然门被推开,童筱拉着刘奇,之后是胭脂虎,三人冲进了房间。“娘,我爹回来了!”他撒开刘奇的手,平月下身边。

胭脂虎跟着进来,看着这场景扑哧一笑:“这童筱,你干爹可还没答应,你便叫娘叫的如此亲热。”

童筱靠在月下身上,看着胭脂虎,又看看梁月下:“反正,反正,干爹会答应的!”他冲胭脂虎,撅了下嘴,哼了一声不再理会胭脂虎。“娘,我干爹回来了,咱快去接他吧……”

月下是这宅子的女主人,虽然不像童筱般七八岁孩子的毛躁。不过也是脸红心跳,站起身来,又想去接人,又想回去梳妆,倒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李恩喜站起身来:“我去唤那何里钵回来”着她便朝外走。胭脂虎也道:“我去安排府上给公子接风,你们两个不点儿,不许缠着姑娘,快去看书去!”她故意假装板着脸对童筱嘱咐到。

童筱跳到胭脂虎面前,冲她做个鬼脸,招呼着刘奇去书房,他哪看得进去书,只不过怕胭脂虎唠叨,找个清静玩去罢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梅耶府欢喜地张罗等着罗凯回家,罗凯此刻正带着送给包大饶礼物,奔往开封府,一路上他心中愈发的疑惑。

罗凯等人自从进了汴京城,五就很兴奋,街边的建筑鳞次栉比,勾栏瓦肆酒楼邸店,各式招旗迎风舞动;歌女红楼妓院,花枝招展的女子从楼廊处搔首弄姿,更有各色杂什店铺,临街而立。一水汴河穿城而过,河面已经结冰,犹如在城市中穿上一道闪亮的银线。

五目不暇接左顾右盼,李锡哩坐的马车也掀开车帘,贺铸探着脑袋,新奇的看着眼前的世界。罗凯命蔡京带贺行远父子和五去锦绣楼,吃些东西再回梅耶府等他。他自己则陪着李锡哩去枢密院报上文牒,并由枢密院安排了李锡哩的住宿。

罗凯安顿好了西夏使者,先到王安石府上,只有母亲在府上,罗凯怕母亲多唠叨早日接柔儿进府的事,赶忙问明父亲王安石去处,告辞了母亲。

罗凯出门碰到元泽带着刘奇回来,元泽告知父亲正在包大人府上议事。罗凯辞别元泽直奔开封府,元泽则打发刘奇去梅耶府送信。

一路上罗凯总觉得有哪不对劲,城中气氛压抑,这种感觉似乎无法形容,比如往年进了腊月,街上买卖热闹非凡,人们带着笑意采购过年应用之物,而今在街上看到的却是,人们面色凝重形色匆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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