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士气和首功
皑皑白雪之中，湿滑无比的山林内，一支军旅队伍悄无声息行进着。
数百人的队伍分成泾渭分明两截，前方三四百人个头矮小，相对而言却显得精神抖擞，步伐整齐划一，行进当中没有丝毫声音。纵然摔倒，也只是在刹那间就继续起身赶路。
后边的是三百成年汉子，反而不如前方少年那般忍得住气、吃的了苦，虽然也是在埋头跨越着，却不时有人发出小声抱怨。
“马跃大哥，你说，跟着这群心子，真能绕到焦家后背，打下那么大的焦家堡？”
“是啊是啊，不是咱们不信马大哥你的话，实在是，有些不太靠谱，先前在几位都尉带领之下，沿途摔死了摔伤了不少弟兄，若是继续如之前那样，我等，可不想去当这个替死鬼……”
“哪怕真能突袭进入焦家堡，咱们也只有三百人，指望那些小屁孩么？”
“这仗，恐怕没法子打……”
趁着修整的当口，有不少人围成一堆，在司马马跃身边唠叨埋怨起来。
虽然也是郡城精兵，令行禁止，但说实话，让他们跟着一群小小少年去冒这个险，马跃手下带来的三百精兵，心中还真没太足的底气。
能赶到焦家后背又如何？难不成这么点人马，还真能打下焦家堡吗？
“都给老子闭口。”
马跃狠狠瞪了几个叫嚷的最响亮的兵痞一眼，恶狠狠怒喝道，“张老四，你可别仗着自己当了十多年兵，打了十多年仗，就自觉自己了不起……”
“哼……老子先前也是如你等这般自信，还不是中了焦家的诡计，害得郡城损兵折将，连周昕大哥都给连累了，幸亏郡城这边派人来接应，才让我等活下命来。都给老子老实一点，你们的命，包括老子的命，都不是我们自个儿的了，现今就是直接让我等跳下这青阳河，都得闭着眼睛给跳下去，哪里那么多叽叽歪歪？”
旁侧的张老四约莫四十来岁年纪，听到马跃怒喝，有些不服气道：“老四我可不是孬种，让我直接在战场杀敌，战死疆场，没什么好说的，但如果跟着一群小毛孩死得不明不白，那老四我可不干……”
“是啊是啊，马大哥，你说，那个什么黄轩小将军，靠谱么？听说他才十二岁，老四家年纪最大的大郎，今年都十四了啊。”
“莫以年岁论英雄。”
马跃挺直胸膛，抬头望了一眼前方同样端坐修整，却一片静寂的承平军少年，眼中露出敬畏。
“你老爹活了六十多，年纪一大把，最后饿死在床上，可曾干出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有本事的不在年糕……麻麻，老子不懂舞文弄墨那一套，老子只知道，这个黄轩小将军，是天上星宿下凡，从小就会带兵打仗……”
“姑且不去提他平流民，杀山贼的事迹，上一次焦家偷袭诸城，就是黄轩小将军带领人马，将对方全部包了饺子。”
“之后救援郡城，大败焦严联军，若不是老子……坏了大事，这郡城早就平定下来了，又还有我们鸟事……”
“……”
有人嗤笑一声，将信将疑想要提出疑惑，却见马跃压低声音，冲着那边指了一指，低喝道：“传闻不如亲见，一个个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是一般人，能带出这样的兵马？”
有不服气的伸长脖子探头看去。
只见三百个承平军少年，每一个都端坐雪地中，将身躯坐的笔直，一个个手中拿着冷馍，就着雪水慢慢的望嘴巴里送，就连领头的几个，譬如说赵烈、孔彪朱含，甚至地位最高的黄轩，同样一般无二。
浑没有半句闲言碎语，交头接耳的情况。
三百人，就好似三百尊不会说话的木头一般，散发出冷冽之气。
两下一比较，马跃带队的三百壮汉，闹哄哄的一团，在气势上被压制了下去。
慢慢的，看着看着，这边喧杂声音逐渐轻缓，包括方才叫的最凶的张老四脸上，都蹙起眉头，展现出凝重神色。
不一般啊。
明明只是一群十三到十五不等的少年郎，却已有了百练精兵的气势，寒意肃杀，让人轻辱不得。
“特娘的……干了！”
“若是连一群毛都没长齐的都比不了，还配有脸被称作郡城精兵？”
张老四吐出一口浓痰，没入雪地中，眼神中露出一丝凶戾。
“干了。”
“黄小将军自己都亲历险地，不惧生死，我等刀口上吃饭的兵哈哈，岂有叫苦怕死的道理。”
“干了，干特娘的，干翻焦家，为我郡城扬威吐气，为马跃大哥报仇雪恨……”
“……”
喧闹声又响亮起来，只不过这一次跟先前的狐疑和交头接耳不同，郡城这伙兵丁脸上扬起的是杀意，带起的是士气，跟方才简直判若两人。
远远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黄轩眼中，也是露出欣慰笑意。他咽下最后一块冷馍，喝光最后一滴冰水，忽的站起身，振臂喝道：“夜色将至，今夜雪止，有月色照路，我等务必在天明之前，杀入焦家后背……”
“下一场庆功宴，本人定会让你等在焦家堡内吃香的、喝辣的。”
“现在，起身！继续赶路。”
“轰隆……”
三百人齐刷刷起立，背起甲胄兵刃，踏雪前行。
“跟上，谁掉队，谁就是孬种狗娘养的……”这一次，难得的没有让马跃发话，张老四一个箭步蹿的老高，提前走在了队伍最前边，紧紧跟上了最后一个承平军少年郎的身后。
两支个头有差距的队伍，在这一刻不似前边那般泾渭分明起来，而是慢慢糅合成了一个整体，一整支的部队，踏着整齐有节奏的步伐，一步步径直朝焦家堡方位。
再有摔倒的，爬起来继续就是了，再没有了埋汰和抱怨。
大半个时辰后，六百人已经来到了赵烈探明的那处地方，只见前方地势逐渐上扬，距离下方结成坚冰的青阳河逐渐拉开，最高处大约有十多丈高低。
这般高的地方，只要脚下一滑，摔落下来，必定只有一条死路。
赵烈看了黄轩一眼，微微点头，先是将背负的甲胄武器扔下山崖，随后，身体力行，率先抓住两边垂下的树藤，也不管冷冻尖锐的冰渣子在手掌中磨破了皮，磨出了血，借着树藤，直接人影往下方垂挂下去。
呼呼呼……
凌厉冷风吹过，树藤上的人影缓慢下降，约莫十多息后，他已双脚踏到了坚冰地面。
抓住树藤猛地跺了几脚。他忽的抬头，对着上方喊道：“轩哥，都下来吧，天寒地冻，大雪虽止，可这冰层似乎反而要比原先更厚实了，安全的很。”
“河面结冰，只需通过这段只有一两里的险地，再往前赶上两个时辰，足以让我等神不知鬼不觉来到焦家后背，建功立业，平定叛乱，我等，首功！”
“好！”
黄轩举目望向焦家堡所在方向，从这里自然看不到那座坚固堡垒，但黄轩嘴角却是露出了笑意。
他似乎已看到焦家堡攻克，焦纵、焦羽等人跪伏在自己面前的这一场景……
“一个接一个，后边的，跟上！”
“夺取首功，非我等莫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