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县令李奇
“犬子黄轩今年年方十二，上次替本县驱除流民，安定一方，这一次更是为民除害，诛杀了天怒人怨的盗贼，却遭此非议，诸位乡贤都是良知之士，想必能看清这件事孰对孰错，还请还小儿一个公道。”
黄昭向来有着一颗为民之心，要比陈冲这个县尉更得人心，这也是为人所忌讳的缘由。
听他这么一说，人群更是轰然暴动，一时间群情激荡，“狗官，昏庸无能，狼狈为奸，沟壑一气”等等话语，更是飞的漫天都是。
如此局面，倒是让陈冲自己变得慌乱了起来。
他没有想到会演变成这个样子，更不会明白一个小屁孩居然折腾出了这么多事，可是看到眼前诸城百姓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剥了，陈冲还真不敢继续拿黄轩他们开刀。
一方面，陈冲深知民心的重要性，他本人就是会稽士族陈家子弟，好不容易花钱捐了个官当当，要是被乡中百姓联名上告，小小的县尉肯定当不长久。
另一方面，陈冲心中有鬼，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他还真不想继续闹得满城风雨。这次如果不是得到了县令大人的默许，陈冲根本就不会借题发挥去拿黄轩等人出气。
如果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对他而言可是喜闻乐见的。
所以这一刻，手足无措的陈冲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黄昭早就提醒过儿子，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可黄轩却还是执意除暴安良、为民除害，解决了那四个被误认为是黄巾余孽的强盗，从而这一次惹火上门。
黄轩是何等的心思缜密。
他又如何看不出其中的猫腻，只是此时此刻尚且不知这猫腻出于何处，是为何故所出，而且找不到明面上的证据。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甚至想要拿下陈冲这个不作为，甚至有可能跟强盗沟壑一气的县尉。
黄昭明白自己儿子的心意，深知儿子有着一颗拳拳赤子之心。自己固然能强行按下他的心思，但这么一来，虽然能度过面前这一关，却对儿子日后的成长不利。
况且黄昭同样心中愤懑，想要为诸城百姓做点事，这才导致父子两人顺应民意，借用百姓之口来口诛笔伐县尉其人。
随着外面呼声越来越高，左右为难的陈冲神情尴尬，心里已经开始寻思是不是松个口，放了黄轩等人了事，可就在此刻，厅内一位中年人走了出来。
这中年人身材瘦长，颌下长须，很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身上却穿了锦袍，冷眼打量了黄轩、孔彪等人一眼后，眉头一皱，神色颇为不悦的说道：“小小年纪连杀三人，重伤一人，居然还能面不改色，黄昭你倒是养了个有出息的儿子。”
中年人这话一说出来，黄昭心里就咯噔一下。
看来今天儿子恐怕是出不了这官衙了。
这中年人不是别人，正是诸城县令李奇。
黄昭和陈冲都对着县令行了礼，黄昭正打算回话，却被李县令直接给打断了：“这件事，且不提是杀人重罪，单论杀人者是令公子的关系，黄大人也该自觉回避吧，免得扯上了自己，把这么些年积攒下来的人望，毁于一旦。”
这话听着让人窝火，外面围观的百姓都接受不了这样的说辞，一个个的替黄轩喊冤。
“是那四人罪有应得，何来杀人一说。”
“强盗伤人难道就不该为民除害？除害着反而要受罚吗？”
“欺软怕硬，只敢对着本分人下手，对悍匪贼人却始终不敢抓捕擒拿，我诸城有这样的‘好官’，恐怕要民不聊生……”
外面的叫嚷声一直没有停下。方才俩父子捏准了在场百姓的心理，所以现在尽管有县令出面，依旧控制不住民心的愤懑。
一出好戏正缓慢上演着，背后到底隐藏了什么，自然也会一点点的浮出水面。
听见县令的这番言辞，黄昭并没有太过生气。自己的儿子什么心性品行他自然一清二楚，用不着其他人指指点点，只是现在，县令公然站在陈冲这边说话，单纯借用民心，只怕是压不住了。
抱着最后一试的心理，黄昭对着县令屈身一拜，义正言辞的说到，“下官身为本县县丞，也可算一方父母官，亦是为人父母者，如今法理情理都在我儿这一边，于情于理于公于私，下官又岂能不管不顾？还请县尊大人倾听民意，顺意而为，免得寒了诸城百姓之心。”
说这些话的语气中，平静看不出任何的情绪起伏，门口的喧闹也都安静了下来。
连黄轩都在这一瞬间，被父亲不折不挠的从容所震慑，如此看来，这么些年黄昭在官场，也是有些作为有些见识的。
“民意有何用？民意可以受人裹挟！欠债还钱，杀人偿命，纵使王子犯法也当与庶民同罪，黄昭，你不但纵容亲子肆意行凶，还想借用民意来压制本官吗？”
李县令也察觉了黄昭所拥有的民心还在自己之上，更是想借用民心让自己妥协，心中更加不悦，说话声音尖锐了许多。
眼看着李县令立场坚定的站在自己这方，陈冲刚被平息下去的歹念又起来了，即刻帮腔道，“就算所杀所伤之人罪恶滔天，也该由官府律法归案审判，何时由得一介小儿当众行凶？”
“如果人人如此，还需官府律法何用？”
这话说的极其巧妙，一边挤兑了黄昭，让黄昭再无机会为儿子申辩，另一边则替县令打了圆场，维护了上官的声威，一石二鸟。
听他这么一说，黄昭眉头都皱了起来，觉得难以应对。
黄轩一直默默在旁观察着在场众人的反应，任何细节都没有放过，究竟背后有何种谋划，他心中也略推测出了一二。
那四人一定不是传言中的什么黄巾余孽。
如果是黄巾余孽，一来他们不会如此张扬放肆、不知收敛，黄巾余孽备受打压，根本不敢大张旗鼓的胡作非为。二来，如果真是黄巾余孽的身份，别说区区一个县尉，纵然是身为一县之尊的李奇，也绝不敢公然出面维护。
既然如此，这几人多半是另有身份，而且县尉陈冲，应该是知道那几人底细的，这才会选择不闻不问，甚至还想着替他们出头。
至于县令的出现，多半还是想要借助这个机会，打压打压自家的父亲。毕竟无论是声望还是才识上，父亲这个县丞都已盖过了李奇这个县令，引来了李奇的忌惮和不满。
如果将自己定性为杀人犯，毫无疑问能大幅度的打击到父亲在诸城的声望。
但李县令却忘了一件事，或许是他们根本没有想到，这件事会牵动这么多诸城百姓之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