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从前我年龄小,不知分辨是非对错,性情难免骄纵,惹出很多事儿来……”金宝钗视线缓慢深黯下来,那一回回屈辱和愚蠢全都还是在脸前,她怎么可以便这样忘记了,“仅是现而今我年纪渐长,再不可以似从前那般任凭其它人摆布,总应当计划打算起来才是。姑姑,你和小绿、阿英她们也应当想明白,你们自然而然是一心替我计划打算的,只是这样纵着我不一定就是好事儿,难不成以后也由着我胡来,瞧着旁人一日日取笑我,坏了名声?”金宝钗讲着,一对黑白明明的眼睛看着魏姑姑。

魏姑姑这会子是真真的吃惊了,她一时停住了收拾地手,楞楞看着金宝钗,许久才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却是百感交集,哽咽许久全都讲不出话来,一时眼中全都噙着泪。当初她随着长山太公主嫁出宫来,一直在边上侍奉着的,直至太公主难产生下姑娘便撒手而去,又陪在姑娘边上这一些年,眼巴巴瞧着姑娘给府邸中的人教养成为那副性情,她怎么可不心急。

仅是这一些年来大元帅常年不在府邸中,金老太君也甚少过问这边儿府邸中的事儿,她一个教养姑姑就是再有心,也是讲不上什么,苦劝了很多回反而惹的小姐气恼,也只好由着她的性情去啦,她也打心尖不舍的委曲自家姑娘,太公主只留下这样一点血脉,又是个这样粉妆玉琢娇嘀嘀的小姑娘,谁又忍心教她不爱呢。

到这会子,听了姑娘这一些话,她心尖那块一直悬着的大石头终究开始放下一些了,姑娘明事儿理了,居然知道分辨是非曲直,可以够识辨人心了,这要她怎么可不欢喜,倘若太公主在天有灵,也可以宽慰了。

见着魏姑姑眼中噙着泪,似悲似喜地立在那儿好半日没张口,金宝钗心尖也非常不忍,她也清楚魏姑姑待她的一片诚心,忙张口道:“姑姑,先前的事儿我都晓得,这府中有人另有心事儿,才会成为如今的样子。仅是以后我们全都的打起精神来,分外当心才是!”

“虽然现而今分了两府,这边儿府中唯有我一人住着,可是也不一定就那样安然无事儿。”金宝钗还未梳洗,披散着一头漆黑的发,自个取了晨衣披上,走至妆镜边,“这一些年来,我一直不曾过问过府邸中的事儿,样样全都是交给西府代为打理,虽说府中侍奉的人大全都是起先阿娘留下来的,可难保后来送进来的不是有心安排的,这可马虎不的。”

魏姑姑忙向前拿了梳篦替她篦松了发,一边儿神色凝重地道:“姑娘讲的非常,只怕要好好清一清了,那一些别有心思的万万不可以留在府邸中。”

金宝钗却是摇了下头,露出点淡微微的笑容来:“不一定不可以全留下,可看怎么用。”细作历来是把双刃剑,既可以打探见自个儿想知道的,也容易变成其它人利用的器具。

魏姑姑在宫中府中多年,哪儿会不晓得这,心领神会地点了下头,却是又蹙起了眉角:“仅是这府邸中的支用跟田庄地契全都还是在老太君手里,往日中采买全都要使了人去西府,只怕要想动人不一定那样容易。”

起先长山太公主难产,生下金宝钗就撒手而去,太公主府中连个主事儿之人全都没,唯有请了金老太君代为执掌府邸中的中馈庶务,直至大元帅娶了闵氏,闵氏是个精明能干的,没两年金老太君便把这府邸中的事儿也交给了闵氏,因此定府虽然明面上和西府分作两边,可银钱支用田庄地契却是全都在闵氏手里。

金宝钗令魏姑姑扯了铃,唤了小绿和阿英进来,自个却是轻轻笑着:“无妨,那缓慢再计划打算就是了,姑姑先照着我的吩咐去做。”她的先分清晰哪一些是可用的,哪一些是要提防着的,这边儿府中可不可以再由着其它人黯中摆布了,至于那一些原本即属于她的,她会一般亦是不少地拿回来。

西府春晖堂正堂中,金老太君高高坐在上席,面色沉静,手上的佛珠还带着沉水香的余味。她瞧着堂里恭谨坐着的闵氏和金宝琼金宝芝母女仨人,视线里闪过一缕不易觉察的愠怒,缓慢开了口:“罢了,不用再等了,你们可全都收拾妥当啦?今日是……”

仅是她的话才开了头,门边的小婢高声道:“大小姐来了。”说罢伸手打起了幕帘。

满身青缎掐花对襟大袖襦裳,桂子青宝象花瑞锦留仙裙的金宝钗带着小绿在堂中诸人讶异的眼光中走进。

“老太君,太太。”金宝钗淡微微笑着屈了屈膝,礼仪周全,挑不出半分差错来。

金老太君原本古板儿无波的面上满满是讶异,好半日才张口道:“宝钗也过来了,坐吧。”

闵氏面上惊诧一闪而过,笑着唤了婢子送了榻席上来,要她们就安搁在自个儿榻席旁,亲自起身向前扯了金宝钗到席上坐下:“时辰还早,外边又是春寒料峭,怎么便这样过来了,也应当当心受了凉才是。”转脸瞧着小绿道:“咋不晓得给姑娘带上件外裳披着?”话语虽然是埋怨,却是柔柔软软的,要人一点反感全都升不起。

金宝钗倒也是没趔趄挣扎,任凭她扯着自个坐下,缄默没再张口。

金宝芝没好气地瞧了一眼金宝钗,撇了下嘴儿,往日中不到年节不的已,这一位金大小姐可是甚少过来西府,今日却是这般守规矩,还知道来给老太君请安道别,真是乔张做致。她轻轻抬眼,和席上老太君道:“老太君可要和我们同去?听闻那杏园的杏花开的敲,此时候去赏玩儿最是合适。”这府中若说有人还可以压的住金宝钗的骄横,那便唯有老太君了,金宝芝可不想一会在泾河宴上再任凭金宝钗颐指气使,欺压自个儿和二姐宝琼。

何况泾河宴不止是姑娘们会去,贵府太太们亦是会去赏花看景,更要紧的是替府上未出阁的小姐们访一访合适的亲事儿,只由于这泾河宴就是新科进士的杏园探花宴,新晋才俊可是深受京师贵府热捧,到底不是谁全都可以给宫中挑中赐婚给各位皇子殿下。

她话音才落,金老太君便蹙了眉:“今日我还是要去玉佛寺上香,便不随你们去杏园了,太太会陪着你们一道过去。”她摸着手里的佛珠,垂下眼来,面上闪过一丝晦黯。

金宝钗眉间轻轻一挑,这府中怕是唯有金宝芝这样个憨直性情才会这般问,连老太君边上亲近点的下人都晓得金老太君不会去,也清楚金老太君是碍于身份的缘故。到底人人都晓得威猛大元帅顾青出身寒门,并非什么贵族以后,金老太君早年守寡,依靠替人浆洗浣衣苦苦支撑家用,顾青亦是早年卖身荀国公府为奴,直至先帝驾临荀国公府机缘巧合看中了他的把才,才一步步平步青云,更为娶了长山太公主。仅是纵然金大元帅怎样威风凛凛,声势显赫,在京师贵府中对金老太君自始至终是瞧不上的,到底她出身太过寒微,并非那一些系出名门的贵太太们,她也自知自个儿入不了贵府太太们的眼,非常少出门应酬,可凡宴请会客一应交给了闵氏打点,每逢这类时候她总是去佛寺上香,也是算作是替自个儿找个理由推脱了去。

闵氏悄悄瞧了眼老太君的面色,忙打了个圆场:“老太君素来爱清净,哪儿禁的住你们这样吵闹,我领着你们去就是了。”她板儿着脸瞧着金宝芝:“金姐,前一些时日罚你抄的女则可全都抄完啦?今儿可不可以再错了规矩。”

金宝芝吐了吐舌头,低下头去摆搞着衣角:“全都抄完了,不敢再犯了。”

金宝琼温侬地笑了,扯了拉小妹的手,和闵氏道:“阿娘,今儿我会好好照看金姐的。”

闵氏瞧着金宝琼,视线里满满是希冀,笑说:“好,你们全都好好的。”转脸和金宝钗道,“仅是宝钗今儿穿的太过素净了,只怕瞧着不喜庆,如今时候还早,再去换满身吧。”她笑的跟蔼,”倘若嫌先前那身不合心意,便再挑一挑。”

她唤过背后侍奉的一名姑姑:“不若令柳姑姑陪着你去挑一挑,她亦是宫里出来的老人呢。”那一位柳姑姑衣裳妆扮朴素,只是身形笔直面色肃穆端方,向前一步给金宝钗行了礼,却是端端正正半分规矩亦是不错。

金宝钗瞧了眼柳姑姑,笑了:“太太真是体贴,只是我也懒的再折腾了,这身衣裳亦是不算失礼,不用再费工夫换了,便这样去罢。”

闵氏的话反倒是教金老太君和宝琼宝芝姊妹二人全都往金宝钗身上瞧来,也全都黯黯纳罕,金宝钗这满身妆扮居然没半分往日的鲜艳奢贵,瞧确实在不起眼,连往日金宝钗家常穿的衣裳全都及不上,而闵氏以前送过去的衣裳首饰一件也是没用上,确实让人觉的诡异。

金老太君瞧着金宝钗的妆扮,蹙了蹙眉,终究口气平平地道:“罢了,既然不算失礼也便不用再耽搁了,早一些过去罢,莫要误了时辰。”

闵氏只的应着,起身向着老太君拜了拜:“母亲,我这就带着她们去了。”金宝琼和金宝芝也全都伴随着起身来,恭恭谨敬地拜下,金宝钗也慢慢起身,屈膝作礼。

金老太君带着微笑点了下头,瞧了瞧金宝钗和金宝芝,终究还是把视线落到了金宝琼身上,只愿能的偿所愿,可以助金家长保富贵,福祚绵长。

闵氏早便安排人备好了车驾,她一手扯着金宝钗笑吟吟讲着话,背后伴随着金宝琼和金宝芝,全都是容貌出挑娇美动人的样子,云鬓花颜钗环琳琅,让人应接不暇,难怪京师城中人人全都说大元帅府这三朵姊妹花全都堪称绝色。

金宝芝和金宝琼全都继承了闵氏的美貌,宝芝桃腮杏面,眉目疏朗娇憨动人,二姑娘宝琼却是更胜一筹,娉婷婀娜,秀雅端庄,更难的的是性情温侬可亲,人人全都乐意亲近她。

可她们的容貌比起金宝钗来,却全都要逊色不少。

金宝钗的美如若朝阳下的牡丹初绽,带着赛雪欺霜逼人而来的容光,如新月生晕,如花树堆雪,美的不可方物,教人不禁地自惭形秽,不敢直视那样的容色。

见过她的人全都说,她容貌酷似当初的长山太公主,乃至有人说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更要胜过长山太公主二分。

“宝钗,昨儿送过去的安神汤你可用啦?”她微笑着和金宝钗亲热地道,“我听你小妹回来说起,才知道南江庄子上除却那样的事儿,还险些伤了你,真真是叫我心惊肉跳,忙让人预备了安神汤给你们姊妹一人送了一份去。”

金宝钗淡微微一笑:“太太想的周到,我昨日反倒是没啥,原本瞧着那棍球也是没啥趣,便早一些走了,反倒是不曾见到后来的事儿,也便不必什么安神汤。”

她抬眼看着闵氏,“反倒是阿英伴随着我给鲁家姑娘唬了一跳,我索性把那一份安神汤赏了给她了,今儿早间居然起不了身,可见是真真的受了惊吓,便要她今儿留在府中歇一歇。”口气非常沉静,让人听不出啥来。

闵氏听着,温缓地点头:“你没事儿就好,昨儿那事儿……亦是诡异,好端端地怎会惊了马了,实在是凶险,幸好你们全都好好回来了。”她叹了口气儿,“仅是鲁家姑娘那副样子,还不晓得会怎样呢。”

瞧着她一副悲悯的样子,金宝钗面上的笑容愈发淡了,没再张口。只怕这样的结果令闵氏失望了,她竟然没出事儿,还这样安然无恙地去泾河宴,只怕教那一些有心的人全都要费神了。

临上车驾,金宝钗推辞了闵氏盛情邀请她同乘的计划打算,上了自个的车驾,一乘当先向着市坊外去啦,闵氏带着金宝琼金宝芝姊妹作了车驾跟在后边,一块向着泾河畔奔驰而去。

车驾上,金宝钗依靠着软绵绵的迎枕,百无聊赖地瞧着经过的街市,在她眼中京师城年复一年全都是这般情景,她已不知多少回回至这一年,早已全无兴致再多瞧了,对接下来的杏园探春宴更为没半分起先雀跃期待的心情。

小绿在一边侍奉着,却是神色有些不安,终究耐不住低声张口:“姑娘,婢反倒是觉着太太讲的不错,今日是皇贵妃主子主持探春宴,姑娘这身妆扮怕是……”她咬了下唇,忧心忡忡。

金宝钗闻言一笑:“你是怕我这身妆扮在那一些姑娘中边不出挑?”

今日是泾河宴,皇贵妃主子恩召京师贵府邸中的诸人姑娘前去紫云楼觐见,只怕个个全都已黯黯卯足了劲,在这身衣裳首饰上下足了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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