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章 火
屋子里密不透风，厚厚的窗纸将内外阻隔，阴沉沉的好像在预示着什么。
“娘，圣女来看您了，您的病一定会好的。”
进了屋，小姑娘撒开了手，一溜烟跑到了床边。
床上躺着一个骨瘦如柴的女人，看起来模样还算年轻，鬓角已染了白发。
“咳咳，咳咳……”
女人刚刚开口，就响起一连串的咳嗽。
猛烈的咳嗽好像要把肺咳出来一样。
小姑娘又跑到桌前，踮起脚从茶壶中倒了碗水出来，递给女人。
喝过水后，女人总算可以压醉咙里的刺痒。看了过来。
她先是一愣，而后冲白应玖点了点头。
“有劳圣女了。”
圣……
白应玖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她正要解释，女人却对小姑娘开了口：
“喜儿，圣女要给娘医治了，你去外面守着，莫要让人冲撞了圣女。”
女人安排得妥妥当当，让小姑娘惊喜万分。
“真的吗？”
她看向白应玖，满眼都是希冀。
“圣女，您真的能治好我娘的病吗？”
自然……不能。
白应玖连对方得了什么病都不知道，如何救治？
她的话就在嘴边，对上小姑娘葡萄似的眼睛，忽而说不出来了。
“我试试看吧……”
要拒绝这样一个孩子，太强人所难。
小姑娘立即雀跃，还想说些什么，被女人喝住了。
“快去吧。”
高兴的小姑娘并没有察觉出女人不合情理的急切，她满心以为女人的病有救了，她娘可以健健康康活下去了。
“嗯，我这就去。”
小姑娘蹦跳着出了屋，还颇为细心将门小心关好。
见她离开，白应玖赶忙解释：
“其实，我不是……”
“我知道，你不是圣女。”
女人代替她，把话说了出来。
她知道，她从一开始就知道。
“喜儿心疼我，总想法子要为我治病。可我这病……”
女人叹了口气，努力挤出一抹笑容，眼含祈求：
“姑娘能不能帮帮我，装装样子，让她安心？”
女人明明虚弱到不行，却依旧顾及着女儿的感受，想要在弥留时刻让女儿安心。
白应玖的心发堵，忍不住问：
“你得了什么病？”
这对母女的互为对方着想的心情，她能够理解。若是可以，她也不想让她们天人永隔。
“肺痨，暂时还死不了，就是咳得人难受。”
说话间，女人又咳了几声。她尽量侧过身体，紧紧捂住嘴巴。
痨病！
居然是痨病！
白应玖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这么巧的事情，但事情就在眼前，她既见到，就不能视而不见。
“或许，我可以治好你？”
白应玖主动请缨，这对母女的情谊打动了她，她真想他们能够一辈子安然。
面对女人眼中的不解，这回，白应玖的心情正常多了。
“还未介绍，我是名大夫。”
说来也无奈，她出自鬼医一门，用毒应比用药厉害。可每每出手，却都是治病救人。
白应玖心想，她大概是做不了老毒物那样的绝世毒医的。
“大夫？”女人一愣。
白应玖怕她不懂，还特意又解释：
“就是治病的郎中。”
她伸手摸向暗袋，还好，她的暗袋随她一起来到了这个莫名的地方。
上次给九皇子治病，她研究出一种药丸，无需喝药便可化解疾病。如今，正好给女人服用。
白应玖一连在这里住了七日，第二日起，女子的咳嗽声就小了许多。七日后，她的身体痊愈，再无疾病。
街坊邻里得知此事，纷纷前来道贺，听闻圣女降临，更将白应玖奉若神明。
“圣女，我家小儿咳嗽不止。”
“圣女，我家老头子腿脚不便。”
“圣女，我这眼睛越发模糊……”
人人都来寻医问药，让原本还对“圣女”称呼带有抵触的白应玖，只能甘心做个医药翁。
她就说嘛，什么圣女，她就是来干苦力的。
白应玖在这里一连待了三年，几乎把这里全部走遍，也传授了许多医术。谁家再有个头疼脑热的，几乎不用她出手，达到了人人自医的境界。
坐在山顶，望着头顶的一片天，摸着手中的暗袋，白应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到这里，同样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应该离开。
想到离开，她发现自己竟有些舍不得。
东村的张大娘家喜得千金，是她起的名字。南边王大叔家的牛犊，还是她亲手接生的。赵婶、钱婆、孙叔、李伯……她和这里每一个人都有关联，像亲人，也似朋友。
“轰隆！”
一道惊雷劈下，正中村中央的老槐树。
白应玖看了眼转瞬间乌云密布的天色，急匆匆往家赶。
不错，她在这里也安乐家，名义上的圣女，实际上成了村里的郎中。
“轰，轰！”
地动山摇间，白应玖身体不稳，直接跌到在地，在地上滚了几圈后，才抓住一棵树，不再沿着山路翻滚。
整个大地都惊动了！
山顶的碎石噼里啪啦下落，无数的树木与石子如流沙一般倾泻而出。
乌云盖顶，天地巨变！
一切不过发生于一息之间，待周围一切平稳，白应玖感觉自己好像做梦一般。
四周又恢复了平静，若非眼前横七竖八的杂乱，她还以为一切不过梦境。
不，这不是梦！
她很快意识到了这是一场灾难，真正的灾难。
顾不得其他，她疾步朝山下跑去。
她的亲人，她的朋友全都是在山下的村子里！
“喜儿，李妈，孙叔……你们可一定要挺住啊！”
白应玖在心中默默祈祷，脚下的步伐快了许多。
平日里，需要一个时辰的下山路，硬生生被她走的只用了半个时辰。
眼前狼藉一片，不见人烟。
曾经被老人家环绕的大槐树，已截成两段，在雷火的侵蚀下熊熊燃烧。四周的房屋四零八落倒塌成片，没有人，没有人。
“喜儿，喜儿！”
“孙叔，李妈！”
白应玖把自己能想到的名字都喊了一遍，却无人应答。
四周安安静静，凸显出老槐树最后的哀鸣。
她找到喜儿家的位置，徒手搬运那些倒下的屋石。她希望找到喜儿，却又害怕找到喜儿。
若是喜儿也如她一样，能够避开这一场天灾该有多好？
大火还在蔓延，顺着老槐树牵扯到一旁的屋顶，噼里啪啦恨不得将世间一切燃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