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缘故(下)

纯歌睃了一眼柳姨娘,吩咐琥珀红玉看好几个姑娘,把大夫领到了北面的小抱间里头。

一进去,大夫就跪在了地上,给纯歌咚咚磕了几个响头。

纯歌头都痛了起来!

看这幅样子,就是果真有事了。

陈纯芳刚没了,家里再有姨娘出事,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再怎么不舒坦,纯歌还是打起精神,叫童妈妈去扶着大夫起身,“您这是做什么,我们家姨娘不管有个什么,您好好说便是,我们家也不是那些不讲道理的人家。”

大夫却依旧觉得难以启齿,半晌才咬牙道:“不敢欺瞒夫人,我瞧着姨娘的脉象,竟是有几分像残花病的前兆。”

童妈妈就啊了一声,忙跑到纯歌身前仔细探视,喊道:“夫人,咱们快把柳姨娘挪出去。”又跺脚,“屋子里还有几位姑娘呢,姨娘惹上了到不要紧,何况还有您。”

翡翠还有绿玉,也是一脸焦急,总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

纯歌只是怔了怔,就看着面色尴尬的大夫,淡然道:“您就这么把脉,便能断出柳姨娘是患了残花病?”

大夫没想到纯歌还能这么沉稳,忙解释道:“夫人,柳姨娘身上有股湿气,老夫给她把脉的时候,还能看到她手臂之上的红点,加上她腹部微隆。的确是残花病的前兆。”

童妈妈听见了,就在旁边使劲的催促道:“夫人,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您还是快点叫人把柳姨娘打发出去吧,还有国公爷那儿,也不知道有没有沾上。”

纯歌冷着脸,一语不发,心里早已经是翻了天。

残花病,就是花柳病。

得了这种病……

那不是李建安身上也有了,自己也该沾上了,可自己半点感觉都没有。

纯歌就冷静的道:“依照您的诊断,柳姨娘这病,染上多久了?”

“不过十日。”

不过十日,这几日李建安都忙着陈纯芳的丧事,睡在书房。前面一段时日,李建安也是歇在梅香院里头,那就是说,李建安没事,自己也是好的。

纯歌心里,松了一口气。

要是沾染上了李建安,那可就大大的不好了。

童妈妈在旁边看的着急,催促道:“夫人,您还在想什么呢!”

纯歌就面色冷厉的看了一眼童妈妈。

童妈妈讷讷不语了。

这件事,干系重大,李家的妾,身上染了花柳病,传出去,满京城不是笑话李建安招蜂引蝶,就是说李建安被人戴了绿帽子。

甚至可能牵连到宫中的皇后!

实在是不能小觑,难怪先前大夫会怕成那样。

自己本想不管如何,总要保住柳姨娘一条命在,如今看看,恐怕是不能了。

纯歌沉吟了片刻,就笑吟吟跟大夫道:“这事儿干系重大,有劳大夫先在这里稍作片刻,我去见见国公爷。”

大夫苦笑一声,似是早有预料,点了点头。

纯歌又让童妈妈去告诉琥珀她们,先把几位姑娘不动声色的引开去,几位姨娘也单独找地方看管起来。

虽说这种病,自己知道不是男女之间传播,就是血液上感染。可其他人却不是这样看的。

要是让太夫人和李建安知道自己知晓了柳姨娘的病,还没有迅速将她和几位姑娘隔开,恐怕就会大怒。

安姨娘和薛姨娘,今日是在这儿的人,又是和柳姨娘住一个院子的,还是先押着的好。

等大夫悄悄看过了,再说吧。

童妈妈和翡翠绿玉忙各自按照吩咐去办事。

纯歌却径自去找了李建安。

李建安歪在床上看书,一见到纯歌进来,就面色冷淡道:“如何了,几个月的身子?”

等看到纯歌面色难看,没有回答,李建安也不悦起来。

几个月的身子,自己当然是心中有数的。

自从她来了之后,自己也没有去过别人屋子里,柳姨娘的身子,也不难推测。

只是现在却支支吾吾的,难不成看着要当继室的人,心里也跟着陈纯芳一样,生出了别的心思?

李建安就捏着书卷,沉沉的看着纯歌。

纯歌恍若未觉一样走到床前,俯下身子给李建安耳语了几句。

李建安手里的书一下子掉到地上,脸上神色变幻莫测,半晌之后,唇就绷成了一条直线。

烛火在李建安脸上形成跳动的光影,衬着他深邃的五官有几分迷离之色。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李建安神情中,慢慢添了几分痛楚,就恍若无事般站起身来,整理了衣襟,对纯歌道:“这事情,你就别管了。”

纯歌看着李建安大步如飞的背影,原本准备好安慰的话,都堵在了那儿,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建安没有担忧他,也没有问过自己。

谁都不说,谁都不提。

本以为会有一场雷霆之怒,转眼就像是风过水无痕一样。

依照李建安的性子,怎么可能!

纯歌就想到了李建安愤怒之中那丝掩不住的痛楚,豁然眼前一亮。

难不成,李建安已经知道了背后的真相!

正揣测的时候,童妈妈就进来道:“国公爷给安姨娘和薛姨娘叫了大夫请平安脉。还说您这儿明个儿请太医来调治。”说着,就犹豫的停住了话。

纯歌叹气道:“说吧,柳姨娘如何了?”

“国公爷单独去见了柳姨娘,后头柳姨娘就被几个婆子抬了出来,说是得了天花。让人送回了院子,安姨娘和薛姨娘知道柳姨娘是天花,不是有身子,都说不肯再回去住,国公爷就吩咐给安排了北院那边。姑娘们却暂时安置在了这边儿。”

纯歌默然无语,想了想道:“国公爷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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