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也不知,他会不会嫌弃

雪松公子对谁都是冷冷淡淡的模样,一双眼睛仿佛不带感情的,金钏也习惯了他的独来独往,挥手让小丫鬟退下看着炉子,自己跟在了雪松公子后头。

院子里积了厚厚一层雪,看不出原来的模样,雪松公子一双大脚踩在雪地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背脊挺得笔直,正如那雪地松柏一般,带着一股让人难以直视的正值。

周媛躺在临窗大炕上,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只穿着一身雪青色中衣,看着窗外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慢慢消失,露出思索之色。

当日的凶险别人不知,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真的到鬼门关走了一遭。若不是有s的警报,周媛恐怕当场就死了。

因周媛平日都将手机贴身放在胸口的位置,那匕首正好被手机一挡,歪了几分,没有刺入心脏。

饶是如此,她也是大出血,太医都束手无策,几次都止不住。眼看她就要流血过多而死的时候,明砺带来了雪松公子。

他没有说明此人的来历,但周媛信任他,同意让雪松公子给自己治病。

想起治病时的情形,周媛神色复杂,眼中闪过一丝犹疑。

“也不知,他会不会嫌弃。”

这让周媛十分苦恼。

不过,周媛苦恼归苦恼,对雪松公子还是十分感激的,并未生出怨怼之心。

毕竟人家是为了给自己治伤,若是她还嫌东嫌西的,也太不知道轻重了。

周媛叹了好几口气,愁绪就跟这突如其来的雪花似得,在心底越积越厚。

明砺已有五天没来看她了。

虽说今日是年三十,明砺肯定是在王府与武王他们一起过年,可周媛心里就是不得劲。

周媛愁思满腹,这几日都睡不太好,苍白的脸上,眼睑明显的深了许多。

雪松公子把过脉,改了药方,添了几味助眠的药。刚写完药方交给身旁的金钏,就见堂外飞奔进来一个身影。

那风风火火的样子,脸上惊喜至极的表情,让一向冷心冷情的雪松公子嘴角一勾。

“师兄!”

那姑娘一身黑衣,头顶、肩上还沾着不少雪花,一看就是骑马赶来的。

“都这么大了,还这般毛躁。”

雪松伸手为花语弹了弹雪,见她一如几年前的容貌,似乎没有丝毫的变化,眼底顿时灿灿的流露出一丝罕见的暖意。

花语才在宫里站稳脚跟,本没有时间出宫,宫里杀机四伏,为了让那位兰贵妃得宠,花语的等人花了很大的力气。

武王府在宫里早就安插了眼线,将圣上的喜好打听得一清二楚,利用他的喜好和弱点,使兰贵妃很快站稳脚跟。

但如此一来,兰贵妃就成了宫妃们的众矢之的,各种阴谋算计陷害不断。而那兰贵妃虽然有些心机,但还是稚嫩了些,单凭她一人是斗不过那些凶狠的宫妃的,所以花语她们的任务很重。

饶是如此,花语还是抽出一天空出了宫来见她师兄。

金钏见两人明显有很多话要说,识趣地退了下去,又让小丫鬟去准备烧水沏茶,紧接着又去了厨房吩咐了几句,这才回了主屋。

周媛正坐在炕上发呆,金钏一进门,就见窗户开了一条缝,嗖嗖的冷风往屋里直灌。

“姑娘,您怎么开了窗?这大冷天的,您身子虚弱,可不能再得了风寒。”

金钏忍不住说了几句,快步上前将窗户关好。

周媛回过神,朝金钏笑了笑:“雪松公子走了?”

金钏摇摇头:“方才前院来了个姑娘,是雪松公子的师妹,两人正谈话呢!”

顿了顿,金钏放轻了声音,又道:“奴婢做主让厨房添了几个菜,想着若是他们聊得久,便留下吃顿便饭。”

周媛看出来金钏有些忐忑,毕竟她是越过了她做的主。但周媛也看得出来,金钏是为自己着想,脸上的笑容深了几分。

“你做的很好。”

金钏松了口气,帮着周媛将炕桌上的东西收拾了下,笑着问道:“姑娘可还要看什么书?奴婢帮你去拿。”

明砺知道周媛这病要养很久,所以隔三差五地送东西过来,别的不说,药材补品都堆了一屋子,还有些过年用得到的东西,也堆了满满一屋子,除此之外,就是各种书籍。

这些书被周媛珍之又珍地宝贝着,全都放在箱笼里。

周媛想了想,摇了摇头:“看了几日书也倦了,金钏你陪我说说话。”

说着,周媛拍了拍炕沿,示意她坐上来。

金钏有些犹豫,这可不合规矩。

周媛却拉住了她的胳膊:“这儿不是王府,我也不是你的主子,不必拘礼。”

金钏见周媛是认真,犹豫了下,便上了炕。

“姑娘想知道什么?”

“能和我说说大公子的事吗?”

“奴婢进府时间尚短,对于大公子了解不多。”金钏皱了皱眉,“大公子平日很少回府,府里人都说他出门为王爷办事了,但具体办的什么事,谁都不清楚。往年大公子一年也就回来一两趟,回府也只是在他的院子里待着基本不出门。奴婢进府七八年了,也就见过大公子四五回。”

金钏确实对明砺的事不了解,别说她,这武王府里的下人们,见过明砺的很少,加上他身份尴尬,谁会真的往他面前凑?所以明砺的院子很清净,只有几个小厮伺候。

当然,暗地里的护卫,金钏是不可能知道的。

周媛听了若有所思。

两人说了会儿话,就听到屋外敲门声响起。

“姑娘,我是花语。”

周媛秀眉一蹙,看向金钏。

“姑娘,是方才与雪松公子说话之人。”金钏急忙说道。

周媛的神色,看不出喜怒。

“让她进来吧!”

金钏下了炕,开了门让花语进来。

花语一身利落的黑衣,眉眼带着愉悦的笑意,见到周媛也不收敛。周媛的心,不由缩了一下,眼神变得晦暗不明。

她受伤后,山风一直待到她度过危险期才离开,要知道明砺也给他安排了任务。因她假死的消息,其他人自是不可能来探望的,但花语是暗卫之一,山风知道的事她应该也知道才对,却直到今日才来。

周媛之前对花语颇为倚重,花语会毒、会武功,心思缜密。相较而言,清月见识少,只做个伺候起居的丫鬟还行,若是更多的她就力不从心了。而山风性子因身上的江湖习气,性子总有些跳脱,三人之中,还是花语更得她心。

可花语之前就曾违背过她的话,现在又是这般表现,让周媛一下子冷了心。

“花语来了,真是难得。山风说你身负重任不得离开,怎么今儿个有空了?”

周媛淡淡地开口,脸上虽带着笑,但那笑不达眼底,别说花语了,就连金钏都看得出来她并不高兴。

金钏瞟了一眼花语,暗自腹诽,进门不先来向姑娘请安不说,见到姑娘还笑成这般,不是没心没肺,就是没把姑娘放在心上。

“姑娘,我确实有事走不开。今日是大年三十,主子恩赐了我一日假期,我这才能出来。”花语解释道。

金钏一听,忍不住撇撇嘴,居然还自称“我”,这人还真的没把自己当成姑娘的下人啊!

金钏能听出来的意思,周媛又怎么听不出来?

不过想想,花语原本就不是她的人,是明砺放在她身边保护她的,向来就是这样。或许在她眼里,只有明砺才是她的主子,自己,不过是她临时的任务而已。

微微垂眸思量半刻,周媛释然了。

花语也没对她做过什么事,她何苦揪着不放呢?

“好了,我不过埋怨一句,你倒当真了。”周媛笑着道,“过来坐吧。”

花语松了口气,依言上前,坐在了小圆凳上。

周媛问了几句花语近日情况,想到方才金钏所言,眼珠一动,问道。

“那雪松公子,与你认识?”

“姑娘可记得我提过有个师兄?”花语说道,“雪松便是我的师兄。”

提到雪松的时候,花语眼睛亮亮的,嘴角都不由自主地翘起来,脸上满是欢喜。周媛一看,哪还不知道她的心思?

“你师兄?他也是王府的人吗?”周媛暗奇。

“不是。”花语摇头,“我与师兄是药王门的弟子,不过我只是师父的记名弟子,师兄是师父的亲传。”

记名和亲传,里头差别很大!

记名弟子,师父只教一些基本的东西,那些真正核心的,都是只传给亲传弟子的!

花语的师父,是药王门的门主,在江湖上很有名气。年少时与游历的武王相识,结为莫逆,对武王时有襄助。

药王门擅医术,也擅毒术,一代只收一个弟子。当年药王见雪松可怜,又有天赋,就收了他,想将毕生传授给他。可这雪松却是性子古怪,只肯学医,不肯学毒,药王劝说无果,正好这时候武王带着一批收养的孩子进药王谷,想让药王帮忙传授些基本的医术。药王思量许久后,收下了花语。

因药王门的规矩,花语只是记名弟子,且药王留了个心眼,只教她毒,医术也只传授了一些基本的东西。

花语不以为意,当年她还是个孩子,哪里明白这里头的曲曲绕绕?

后来明白了,但因着她对雪松的情愫,也不在意。

花语简单地介绍了药王门的事情后,便不再多说,从随身的包袱中拿出一个牛皮袋子。

“姑娘,我今日来,是奉了少主之令,给您换妆。”

“换妆?”

周媛愣住了。

花语点头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等少主来了您再问他吧!”

说罢,花语从牛皮袋中拿出了一样样造型奇怪的工具,有指头长的小刀,有几个小刷子,还有一些颜料等东西。

花语拿起小刀给周媛修剪了眉毛,又拿小刷子沾了些颜料在她脸涂涂抹抹,过了两刻钟时间,花语放下东西,让金钏拿面镜子过来。

周媛看着镜子里的人,脸还是那张脸,可眉眼、鼻梁、嘴唇都有了不小变化,别说是外人了,就算是亲近之人,也不会觉得这是她,只觉得是和原本的她有些相像。

周媛惊奇无比,来回照着镜子。

“你这一手本事可真厉害!”

花语轻笑起来:“像我们这些暗卫,时常要假扮成其他人,所以这换妆的本事是必不可少的。我这只是给姑娘化了化妆而已,像更复杂的,姑娘暂时还用不着。”

周媛了然,想到了明砺那张软皮面具,显然和这是一样的,但更复杂些。

因有金钏在,周媛没有多说,问了花语自己如何化,以及需要注意什么。花语都一一作答,将那牛皮袋子留给了周媛。

这一忙活就快到晌午了,周媛瞧了瞧天色,让金钏待花语去前厅用膳。

那雪松公子还未离开,显然是等着花语。师兄妹俩人在这小院子内相聚,说了许久的话,才各自离去。

周媛的饭菜是金钏端进来的,就在炕桌上吃。饭菜十分清淡,因今儿个是年三十,金钏特意让厨房多做了几个年菜。

吃过饭,周媛开了窗户,看着前院的下人们放了烟火,心情也好了不少。

金钏见她吃得少,又拿了些果子进来。

“金钏,明日的红包都准备好了吗?”周媛问道。

作为主子,虽然只是暂时的,但该做的都要做,周媛早就让金钏换了许多散钱放进荷包内,用于明日打赏。

金钏以前是二等丫鬟,这样的事是轮不到她的,因而周媛将这事交给她的时候,她很是激动。

“姑娘放心,都准备好了,在那藤箱里放着呢!”金钏笑道。

“辛苦你了。”周媛看着金钏说道,“没想到会是你陪我守夜……你不回家没事吗?”

金钏拢了拢鬓角的碎发,笑容不变道:“奴婢的家人早就找不到了,姑娘有所不知,奴婢是被爹娘卖给人牙子的。”

周媛呆了呆,想到了她娘,心中泛起同病相怜。

“对不起,我不该提的。”

“这都过去十年了,奴婢早就不在意了。”金钏的神情淡淡的,“再说,奴婢算是运气好的,进了王府吃穿不愁,只要循规蹈矩做事,王妃对奴婢们十分宽厚。”

周媛闻言,点了点头,王妃的贤名可不是假的。

两人正说着话,屋外的雪地里突然走来一个人。

周媛背对着窗户并未看见,而金钏却一眼看清了来人,面露讶然。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推开,一阵寒风夹杂着点点雪片飘进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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