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这要如何继续审呢

柳季珩得了衙差的回复,心中有了数,两日后通知两家人升堂审理此案。

周媛和周老婆子跟着衙役来到大堂,就见沈夫妻俩皆在,沈老爹和王氏不知何故没有出现。

周媛不是第一次上堂,因此没有丝毫畏惧,表情自如,拉着周老婆子在堂下跪了下来。

“民女周媛及祖母王氏拜见大人。”

周媛的举动,让那柳季珩不由多看了她几眼。

“带犯人。”

柳季珩一声令下,便有衙差领着周显瑞走了进来。

周显瑞明显得了暗示,进来后没有慌张,恭恭敬敬地拜倒行礼。

周媛悄悄打量,见她爹不像是受过刑的样子,衣衫也都还算整齐,心里的一块大石放了下来。

“周显瑞,沈家二人状告你蓄意行凶、致沈二郎重伤,可有此事?”柳季珩瞄了一眼状纸问道。

周显瑞抬起头,恨恨地看了沈二一眼,随即道:“回大人,确有此事。”

他这话一出,众人神情顿时不一。

沈二夫妻俩自然是欣喜异常;周媛想要开口替她爹反驳,却被周显瑞一个眼神阻止。而柳季珩,却是满脸的惊讶。

他那一问,原本只是按照开堂审案的流程而问,通常下跪的被告此时都会否认,大喊冤枉。这还是头一次,柳季珩见有人立刻承认的。

这要如何继续审呢?

柳季珩有些发愣。

不等他有所反应,那边的沈二媳妇已经跳起来了。

“好哇!周你承认就好!你把我家男人打成重伤,几天不能下床,你得陪钱!”沈二媳妇的扯着嗓门喊道。

周显瑞看都不看她一眼:“陪多少?”

“一百两!”

还真敢狮子大开口。

周媛冷笑一声。

周显瑞回头看向周媛,问了句:“元元,咱家有这么多钱吗?”

得了周媛的肯定回复后,周显瑞又道:“大人,小民可以答应赔偿沈二的医药费。但在此之前,小民要状告沈二联合赌坊管事,骗取小民钱财并强行发卖小民发妻!”

说罢,周显瑞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头。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周媛也没料到她爹会有此一举,眨了眨眼,看着她爹,她似乎觉得有些不认识了。

周老婆子还未从见到县老爷的震惊中回过神,就听到周显瑞这一句状告,险些瘫倒。

沈二夫妻俩眼神闪烁,不敢与周显瑞对视。

柳季珩翘了翘嘴角,看着堂下众人的反应,不禁生出了些兴趣。

“好。周显瑞,你可有诉状?”

周显瑞摇摇头,此刻,周媛终于主动开口:“大人,请赐笔墨,诉状民女来写!”

周媛双眼闪亮无比,说的话却是所有人都不信。

柳季珩打量了她半晌,似乎在确定她是不是在开玩笑,见周媛满眼满脸的认真,他才挥了挥手,让人送上了笔墨纸砚。

周媛就这么趴在地上,一手按纸,一手执笔,刷刷刷地写了起来。不出片刻,她就写完收笔,朝纸上吹了口气。

“大人请看。”

柳季珩身后的师爷急忙上前接过状纸,递到堂桌上。柳季珩一看,眼中顿时迸发出精光。

“好!”

一个好字,已经说明了一切。

柳季珩看完,忍不住摇着头道:“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才气,不愧是远文贤弟的堂妹。可惜了是个女子,不然……”

他的声音很轻,除了那位师爷外没有人听见。

“周媛,扶着你祖母起身吧!”

柳季珩的语气明显地和缓许多。

周媛心中了然,果然如冒掌柜所说的那般,这位县令大人是个凭自己喜好做事的人。他只是看了周媛写的状纸,并未审案,似乎就已经定了孰是孰非。

虽然这性情不太适合当断案的官爷,但对于此时的周媛他们,却是更有利。

沈二夫妻眼看县太爷的态度变了,立即急了。

“大人,您可不您听信这周家父女俩的胡言乱语啊!”沈二媳妇叫嚷起来,“我家可是再老实不过了,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来?大人若不信,可以问问甄地主家的人……”

沈二媳妇的话还未说完,就见那位师爷斥道:“无知妇人!跪好了,谁允许你起身的?”

沈二媳妇吓得立马缩回头,一个劲地给沈二递眼色。

沈二一直没开口说话,躺在地上装重伤,这时候也装不住了,着急地想要起来。

“大、大人,周显瑞重伤草民,这事儿还没审完……”

周媛闻言,挑眉说道:“怎么没审完?不是你们要求赔偿一百两吗?我阿爹都认了罪,也答应赔偿了,你们还想要什么?”

沈二被噎得一阵无语,说不出话来。

这时,柳季珩轻咳一声,一拍醒木道:“去传唤赌坊管事。”

赌坊管事姓梁,周媛和他有过一面之缘。

梁管事被带来后,不等柳季珩问话,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主动交代了事情的经过。

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得顺利,梁管事交代得十分仔细,当时沈二说的每一句话、穿得什么衣裳,周围有什么人,他都一一复述出来。

那二十两银子,被他和沈二平分,说完后,梁管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十两的银锭,交上了堂。

沈二没想到梁管事会突然反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地一下子跳起来,抓住梁管事的衣襟大骂“忘恩负义”。

柳季珩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咆哮公堂!来人!将沈二郎重打二十大板。”

两名衙役立即上前,一左一右叉住沈二,又有一人上前,抡起板子就朝沈二身上招呼。

沈二被打得嗷嗷大叫,直喊求饶。

柳季珩恍若未闻,等二十大板打完,他才宣布结案,判沈二夫妻俩反过来赔偿周家一百两。

这才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

沈二夫妻俩瘫倒在地,脸色灰败无比。

周媛扶着周显瑞,身后跟着周老婆子,一家子慢悠悠地走出县衙。

那位师爷一路将她们送到了门口,朝周媛和善地笑了笑,这才转身回去。

三人走了没几步,那位梁管事从后头追了上来。

“嘿嘿,周姑娘,事情都按照你吩咐的做了,你看这酬劳……”梁管事压低了声音问道。

周媛白了他一眼:“少不了你的,过两会让人给你送去。这几天你还是耐心等等,免得被人发现马脚。”

梁管事顿时一凛,眼珠子一转,瞧了瞧四周,然后装作和周媛她们不认识一样,转头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周老婆子忍不住问:“元元,这姓梁的说的是什么意思?”

“阿嬷,回铺子后再说。”

一家子快步而行,不多时就回到了周家铺子。

玲珊、刘氏和周远礼,还有周显兆、周显华,都在铺子里等消息。

见到周显瑞安然无恙归来,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众人安慰了周显瑞几句,便一个个离开回家了。而周媛面对一脸困惑的周老婆子和周显瑞,叹了口气,拉着二人坐了下来。

“那个梁管事,是酒楼的冒掌柜帮我找来的。”周媛开口说道。

主意是周媛想的,事情具体是冒掌柜找人办的。说白了很简单,就是拿钱收买梁管事,让他帮周显瑞说话。

梁管事是个见钱眼开的,周媛给了几十两银子,并答应事成之后再给梁管事一倍,梁管事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而周显瑞在柳季珩面前说的那些话,也是冒掌柜让人教他的。

周老婆子听完后半晌无语,许久后才开口道:“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啊……”

“这是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周媛面不改色,“如果按照正常顺序来,那阿爹肯定要吃不少苦头。”

衙门审案,不管你是否有罪,首先会先打几板子,以示警示。而若是无法立刻结案,被告要在牢里待上很长一段时间。

这期间,要给周显瑞送吃送喝送衣服,还要给牢头、衙役等人好处,所花费的钱,至少也需要好几十两。

周媛的这个办法,虽然不够光明磊落,却胜在效率,短时间内就能结案,将周显瑞带出衙门。

同时也给了沈二夫妻俩一顿教训。

再有,顺便给那位柳大人留下了好印象。

一举三得,周媛并不觉得自己做得不对。

周老婆子讷讷半天,没有再反驳。

周媛见状,又问向周显瑞:“阿爹,你也认为我这样做不好吗?”

周显瑞眉头一皱,很快又舒展开来,伸手摸了摸周媛的脑袋:“不,元元做的对。阿爹知道元元是为了救阿爹,不得已。”

周媛舒出口气,展颜一笑。

她就知道,她的阿爹永远都会站在她这一边。

沈家的事,就此告一段落。周媛很快将这些跳梁小丑抛在了脑后。

两日后,周媛前往东升酒楼想向明公子道谢,却被告知明公子已经离开了慈溪县。

至于去了何处,冒掌柜也不清楚。

周媛有些遗憾。

这明公子神出鬼没的,下一次见面不知要到何时。虽然两人身份、年纪都相差悬殊,但周媛和他在一起时却很愉快。

或许是因为他看她的眼神,从来没有过怀疑、轻视。

虽然明公子走了,但周媛和他签的契书依然有效。从这一日开始,周媛每天都会酒楼报到。

起先,周媛花了些时间将商行近两年的进出账目梳理了一遍,接着便每天跟在冒掌柜身后,了解商行的运作。

一家商行的日常运作,所需的人力物力,远远超出周媛的想象。

东升商行在大明朝,连三流都算不上,但仅慈溪县这一处分行,就有伙计五六十人。

东升商行没有自己的铺子,经营的主要手段是南北交易。也就是将南方特产运送到北方卖给那些大户人家,然后又从北方运回所需品,卖给南方。

这样一来,省去开铺子的花费,运作起来更省事方便。

不过在周媛眼中,这样一来赚钱太少,花费太多,不划算。

从北方运送一趟到过来,至少要花两个月时间,中途可能遇到各种意外,货物的保质期也有限。

东升商行有自己的商队,走的是官路大道,安全是安全,可绕了不少远路,花的时间更长。

周媛和s研究了数日,最终定下三条线路方案。

当周媛将这三条运货线路给商行的几位掌柜看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原本对周媛的到来抱怀疑态度的几人,立即改变了态度。

尤其是那许掌柜,在周媛面前毕恭毕敬,姿态放的极低。

周媛见效果达到,满意地笑了笑,开口道:“诸位,这三条线路,最好的其实是这条水路。只不过我们商行没有货船,也没有和漕运打过交道,可能需要多花些功夫在这上面。不过,水路一旦打通,对于南北商行的好处是极大的。”

周媛的地图,是明公子留给她的,详细的标注了大明朝各个地方的山川。

此时的南北交通,主要是走陆路,虽然南北开通了运河,但这运河是专门为皇帝下巡江南所用,平时也只有一些官宦人家才能通行。对于一般的百姓和商户来说,根本就是条死路。

周媛也想过开通运河,但考虑到得和朝廷牵扯,她很快就放弃了。

而周媛此刻所指的,是沿海的一条水路。

慈溪县本就离海很近,马车行驶,只需要一个时辰就够了。而沿海北上,可以与杭州府、松江府等一些繁华之地相接,补给不是问题。

现在最麻烦的,一是商船和船员的配给,二是码头的建立。

建一座码头可不是短时间能成的,周媛之所以找所有掌柜过来,就是想询问他们的主意。

几位掌柜沉吟片刻,一位姓梅的掌柜开口道:“商船的事,我倒是认识一些巧匠,或许有办法。”

大明朝并不禁海,开国初海运一度十分繁茂,但后来因种种原因,走海运的人日渐少了。相较于阴晴不定的海上之路,人们更喜欢安全可靠的陆路。

周媛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综合海运开通后带来的利益,周媛觉得这一点险还是值得冒的。

梅掌柜开了口,周媛心头一松。

“那商船的事,就交给梅掌柜了。”

周媛又拿出一份商船所需的配给清单,上面详细列举了各种可能性。

这张单子看得梅掌柜心惊肉跳,看向周媛的目光顿时不一样了。

这可不是寻常人能想得到的,只有那些真正上过船、出过海的人才会想到的。

这周姑娘才七八岁的年纪,明明是土生土长的村里人,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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