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刹门(2)

说到宏伟壮丽,自然容易使人第一想到富丽堂皇的皇宫。只是而今在沐傲天来讲,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觉得某样东西实在是前所未闻见所未见,实则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

罗刹门,左堂大殿。

正所谓别有洞天,单仰头看那精工细作巧夺天工的玉璧,便足以令人大吃一惊!高悬的壁台是一整块雕琢着飞禽走兽花草木枝图案的玉石,梁柱上镶嵌着金珠银线,雕梁画栋的富足之像甚胜于皇宫的金碧辉煌!放眼望去,殿内的景象美轮美奂,入目的富丽堂皇使人膛目结舌,难以置信。

这边的沐傲天正沉浸于满满的震撼之中,那边的南夜二话不说的从怀里取出一支碧绿色的短箫递到唇边。

‘呜呜’一道悠长深沉的箫声呼呼响起,几乎传遍了整个殿内的各个方角。

随之而来,无数道黑影在一瞬间从殿内各个方向如闪电一般蜂拥而至,不消片刻,原本空荡荡辉煌的殿堂顿时挤满了一身乌黑的黑衣人,黑衣袖缎上金灿灿诡异的图案异常惹眼!

“左堂主!”震耳欲聋的声音将大脑仍有些停滞的沐傲天给惊醒,瞅着满殿齐刷刷的黑衣人,耳边的回响仿佛惊涛骇浪,又似有排山倒海之势,叫人心情难抑汹涌澎湃!

如斯的整齐统一,成群汇集的浩大气势,恍然间仿佛看到了一个大气磅礴只差领将挥手出示,便能冲坚毁锐气吞万里的庞大军团!倘若将他们使用在军事之上,谋略精辟之下,必能使一个强国之军弹指间全军覆没!龙鸣狮吼般气势汹汹,令沐傲天浑身血液发热隐约察觉脚下的地面震动非常,一双黑眸闪烁着激动难平的光芒。这是她首次身心上出现巨大的动容与感切!

当初她勉强接手罗刹门,仅仅是因为那些紧追不放的门徒以及那时的变故,为了迅速让自己强大起来,加上对于罗刹门,她的确有着一定需要掌管的责任。十年来,她只是在南夜口中获得罗刹门的消息,就这么一点点的出谋划策将罗刹门推向辉煌的境地,然而唯一的遗憾,便是她从未踏入过罗刹门,更没有接触过出了南夜之外的门徒。她本想,只是暗暗的做着罗刹门的幕后少主子,待自己的目的达成后,再差使自己武林令主的身份和权利,天涯海角的把那臭老头找回来,重新收回罗刹门。此后,自己逍遥一身,寻个肯入赘的夫君后与爹娘兄长安享天年。

总归是世事难料,而今阴差阳错让她看到如此震撼人心的一幕,那铿锵傲骨的热血、汹涌磅礴的志向袭面而来,犹如一条腾空盘旋的巨龙仰天长啸,啸声直冲天界,破云魂,骇然之下又是何等的高昂大气!这样一群忠心耿耿为了罗刹门而甘愿将自己隐于人世,在这么一个无人问津的地下做出汗血的付出与成就。他们年轻气盛,却将自己一生的志向寄托在罗刹门!这是一场惊天的赌博,赌上了他们可以辉煌安乐的一生,赌上了他们的天命,而这场天价豪赌的赌码,竟是掌控在她的手中!

垂在身侧的手陡然一缩,原本杂乱成团的思绪在一刹那间茅塞顿开,所有的顾虑阴霾烟消云散,眼前顿时清明起来。

天命所来,顺应何难?

既如此,她何不执掌这场赌博,手掌乾坤?!

看着眼前许多未见的门徒,想到彼此间曾经的交心热切,南夜眸光一暖,僵硬地点了点头,又看向沐傲天,冷冽地介绍道,“这是少门主。”

没有丝毫的质疑,没有分毫的迟疑,又是一阵震天动地铿锵有力地高呼,“邪十三宫众徒参见门主!”介于此时沐傲天早已接手罗刹门,众门徒毫不犹豫地尊称为门主。

沐傲天凤眸扫过众人,平息了胸腔翻滚的热血,嘴上噙着无比欣慰且自信的笑容,“本门主惭愧,近年来未曾来探望过尔等,今日前来,尔等的表现皆令本门主大吃一惊!”

“承蒙门主错爱!”众门徒又是一阵挤压胸腔的气势。

“好!”沐傲天高兴地哈哈大笑,目光异常坚定地凝视着面前每一个人的神情,眼里的喜悦溢出,嘴角微翘,“尔等带给本门主的震撼,本门主今生难忘!”

“吾,心悦尔等!”

前面的赞赏犹如是为了后面的铺垫,那浅短的五个字,却犹如巨大的石锤狠狠地敲击在众人心里,泛起一片纠缠的暖意。这是他们前所未有的,也是他们此生唯一动容的!

多年以后,待他们年老体衰之时,回忆起这天的一切,都好似发现在昨日一般的清晰明了。

在那个他们居住了多年的殿堂里,那样一个风华无限俊美非凡的少年,身上艳红的衣袂飘浮着,猎猎作响。那双深邃地眼眸仿佛一个无底洞般得引人探知,那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深渊,却让他们义无反顾的投身其中,创作了一个属于他们的永恒不败的神话!

立在沐傲天身侧的南夜身形一僵,微微侧目,看着眼前从曾经的花骨朵,长到如今解苞盛开的无比美丽的花朵儿,心底压抑的那股悸动更是蠢蠢欲动起来了。那样的耀眼夺目,那样的绚丽美艳,褪去了往昔的纯真美好,竟是如此的让他挪不开眼眸!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的一切都在追随着这个少女。他一点点的看着少女成长起来,看着她那如花般鲜嫩生动,长成而今的潋滟芳华,一颦一笑都能夺去他心底的平静。

犹记得他们初见,他只是一个自小在罗刹门长大,隐藏在千百人之中一个渺小的存在罢了。在人才济济的罗刹门中,武功高强之人数不胜数,何谈他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子?他一步步的努力,无数个昼夜的勤苦,最终换来了老门主的青睐,得以跟随数十位高阶位的门徒追随在老门主身边。直到他十六岁,从老门主那儿得知了少门主的存在,并在后来被遣派去劝说少门主继位。

他见到了那个影响他一生的女子,那是他此生的劫数。

佛说,一眼万年。他想,他多么庆幸前世万年等待,得以今生不求回报的伴随左右。

“万死不辞!”满满殿堂的黑衣门徒仿佛相约好了一般齐刷刷的跪落在地,那低垂的头颅宣誓着他们的志愿与对门主的忠诚。他们,以生命为赌,将自己托付给了这个年稚的少年!

忠诚,与信任共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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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来,门主,快尝尝属下的手艺!”

“门主可莫要同我等客气,多吃些,瞧这瘦弱的身板!”

“门主,稍后属下带您四处逛逛,保管您会喜欢这里!”

“门主……”

南夜面容有些抽搐的看着那群围绕在沐傲天身边的男子,一种无力之感油然而生。自沐傲天松懈下心情与众门徒随意的攀谈时,原本端起的门主气势顿时云消雾散,不复存在,隐藏掩盖的劣性就这么赤果果的出现在众门徒面前。

起先那帮子一脸正色的门徒还不免有些吃惊,但一日下来,看着他们此时的相处景象,好的跟亲兄弟似的,所谓的阶层等级礼节都变作死物被他们抛在脑后。假使老门主此时身在此处,依着他那正儿八经的性子,恐怕会捶胸跺脚直呼造孽了。

再看了看那群门徒献殷勤的模样,南夜沉默地退了一步,坚持不与他们为伍!

面对如此热情的门徒,沐傲天也是颇有些无奈,瞅着他们真诚热切的神情,原本想出口的拒绝又重新咽回腹中。

一顿饱餐之后,沐傲天摸了摸略显鼓鼓的肚子,随着一帮子门徒四处兜转,将整个罗刹门内部看了个遍,不时惊叹不时发言指点,忙活了一个下午,这才遣散了那群异常热情的门徒,卧在了早早便备好的门主卧房。

沐傲天用手按了按酸涩的脖子,瞥了眼依旧如同木桩一般站立的南夜,黛眉微挑,丹唇微翘,说道:“今日下来,我倒是发现了个稀奇的事情。你的这帮兄弟性情如此热情,怎生得你这么个异类出来?”冷如冰块,木如坚石。

南夜笔直的站着,丝毫不为所动。

这帮门徒精通暗杀之道,自然而然对于伪装之术极其擅长。因而他们没有绝对固定的性情,也无法保持一样性情,只消知道,他们对待友人是真心以对的便可。其实若说他们的本性,恐怕比起他的面冷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当然,这样的事他不说,让沐傲天独自发掘去吧。

见南夜没有回答,沐傲天也没在意,自说自话:“说真的,罗刹门倒是个不错的地方,待日后将事情处理好,我定要在此处养老!”想到那安闲自在的生活,美眸不由得微眯,似极享受一般。

闻言,南夜收回看向前方的目光,微微一转,看着沐傲天此时半寐的模样,心中又是一动。

这整个罗刹门都是你,想要养老又有何妨?

良久,待耳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看了看沐傲天静谧柔美的脸庞,南夜缓缓地上前,将一张被子为熟睡的女子掖上,转身安静的离开。

夜,且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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