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伐碌碌掩雷鸣(二)

“湲儿,你们……?”钟离沐心中咯噔一下,凝滞的眼眸渐渐发红,张着嘴愣了一瞬,待反应过来后脸色变得铁青,挑着帐幕的双手握成了拳,对着陆景行狂吼,“陆景行!你怎么能对湲儿做出这样的事来?!真是看错你了!你就这般觊觎湲儿吗?!”

这一通怒火倒是将凌潺吓得一颤,她还从未见过钟离沐发这样的脾气,不过很快又反应了过来,神情镇静,在陆景行还来不及解释之前便先握住了陆景行那只放在薄衾中的手,抢先开口:“三哥,冷静,这不怪景行,我是自愿的。”

凌潺想既然已经被钟离沐误会了,那就将错就错吧,这对她与陆景行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

钟离沐听凌潺将话说得这般轻飘飘,又见她神情淡定,就与没事人一般,差点被气得吐出一口老血。

然而 他最终也只能无奈地重重叹息一声,深蹙着眉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湲儿啊,你让三哥说你什么好?!你与他还没成亲呢!怎能做出这样的事来?为什么就不懂得保护自己?传出去毁的可是你的名声!况且,这是在伤害你自己,你可知道?”

对凌潺进行完一番苦口婆心地说教后,钟离沐脸色骤然一黑,将矛头再次指向了陆景行:“还有你!即使是湲儿自愿的,如若你不主动,她会如此吗?!无耻之徒!你可真正为湲儿考虑过?!”

想到陆景行的无耻行为,钟离沐心中就怒火中烧,他的湲儿年龄小不懂事也就算了,情有可原,可陆景行明明什么都懂,还故意如此行事,那不是禽兽行径又是什么?

“黎公子勿动气,既然事情都要发生,我自是会对小潺负责,绝不会辜负了她。”陆景行看向钟离沐的神情极其认真,口气中带着真挚,并没有因为钟离沐责骂他而感到生气,他完全能够理解钟离沐此刻的心情。他本想解释的,但是在凌潺握他手以及她主动承认之时,他就已明白了她的意思。

既然这人僵持着,陆景行感到有些窘迫。他此时被挤在床榻最里面无法动弹,并且双臂还环着一道娇影,因此更是不能动。本来两人之间还隔着薄衾,然而由于钟离沐的突然闯入,凌潺不得不忙拿薄衾去掩,情急之下,他的双臂也被盖在了薄衾内,此刻两人之间就只隔了他的几层薄薄衣料,紧挨的两人甚至能够感受到相互间的体温。

见钟离沐正噙着痛惜的眸光瞪她,凌潺巴巴地与他对视了一眼,赶紧避开了视线,张了张嘴:“三哥,对不起。”

许是这样的秋雨下得太过安逸,在宁和静逸的环境下都睡得很熟,甚至忘却了时间,不然也不会到这个时晨了都毫无察觉。当然,这也与昨夜晚睡有关。

只是凌潺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雀儿与钟离沐两人会毫无征兆地闯进来,还将她与陆景行同枕共眠的一幕看在了眼里。但她不愿解释这件事,她有她的坚持,也有她的考虑。不过看到钟离沐这样在意她,为她而动怒,为她而紧张,她心头早已腾起了一团暖意,那是满满的感动。

她想这应该就是家人的温暖吧?无时无刻都有人为她操着心,生怕她在外人面前受一点委屈,吃半点亏。只是为何她在过去的二十五年里从未感受到过这些?她甚至都有些嫉妒钟离湲了呢,这样好的三哥,为什么从一开始就不是她的?

突然,她脸上闪过一丝落寞,心绪复杂起来,有苦涩,也有叹息,还有其他,混在一起难以言表。

落寞不过一瞬,却未能逃过钟离沐的眼,加上那一声对不起,更令他痛心不已,他只当她听了他的这些话,此刻心中有了悔意。但事情都已发生了,无法再挽回,他们也只能接受事实。

“与我说对不起有何用?对不起的应该是你自己!”钟离沐恨不得将手里的一角帐幕给捏碎,五指都泛起了白。

淅淅沥沥的雨声不绝于耳,钟离沐看着两人一阵沉默,最终微仰着头闭上了眼,神情夹杂着痛苦,叹息一声:“罢了,事已至此,既然情投意合,你又甘愿为他做到这种地步,那便早些成亲吧。”如若不让两人成亲,那还能如何?其他的,他实在想不出。至于两人成亲所带来的后果,他愿意担着,他只希望她能过得好。

“我尊重小潺的意思,如今成亲还尚早。其实我与小潺之间……”陆景行此刻已不想再瞒下去,解释的话语刚说了一半,却感觉自己的手被掐了一下,只好闭了嘴,耳边随即响起了只有他听得见的声音,“我来解释。”

钟离沐不曾想到,他都退让到了这一步,这混账竟然能够平平淡淡地说出这种混账话来。他惊得双眼一瞪,心头瞬间燃起了熊熊烈火,指节嚓嚓作响:“什么?你的意思是不想娶了?可见你并非真心待湲儿,简直是混账!”

“对湲儿做出这种事,竟想擦擦嘴走人?!真是看错你了!你当我妹妹是什么人?一般的青楼女子吗?你敢这样对待她,我定让你付出代价,得到应有的惩罚。”此时如若不是他妹妹挡在这无耻之徒面前,怕无意伤了她,他一定会出手好好教训这个混账一番。

钟离沐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拉回了自己的一点理智,情绪却依旧异常激动,伸手指向陆景行,话头却是对着凌潺:“湲儿,看到没有,这就是你想要托付终身的人,如今你将最宝贵的东西都给了他,可他又是怎样对你的。真是遇人不淑!他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你为此付出一切。既然这样,我便会带你离开这。你不想回君都没关系,东洲这样大,我们去哪都行。”

“三哥,你误会了,这是我的注意,我还不想与景行成亲。我们之前就已经有了这样的约定,他只是在尊重我的选择而已。三哥,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但是请相信我们好吗?” 凌潺望着钟离沐那张阴沉而痛惜的脸,目光及其坚定,很认真。

如若她昨夜真与陆景行做了那种事,她自是愿意现在就与陆景行成亲的,当然,不用钟离沐提,陆景行便会主动提。然而事实却是她与陆景行之间清清白白,那么她便要坚持心中的观念,毕竟这具躯体如今才十六岁,这样的年龄就与人成亲,以一个现代人的思想,她接受不了。

“湲儿,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事情都做了,现在还不想与他成亲?既然这样,你随我离开这!这件事怪三哥思虑不周,男子终究都是禽兽不如的东西,我真是鬼迷了心窍,怎么就能放心地将你留在禽兽身边?怪三哥没保护好你!”钟离沐气得将手一摊,两道秀眉都快皱一起去了,音量也随之提高了几分。

这个时候,雀儿也反应了过来,见钟离沐骂出这样的话,一时想笑又不敢笑,只好轻咳一声。她瞟眼瞧着钟离沐,神情怪异,适时地弱弱提醒了一句:“公子啊,你怎么将你自己都给骂进去了?这不太好吧?”

顿了顿,雀儿面颊泛起了薄薄的红晕,窘迫地向钟离沐指了指薄衾中的两人,说得有些难为情:“况且,你见过哪个行过房的人还能穿得如此整齐?你先冷静,看,表少爷还穿着外衣呢?这像与二小姐欢好过的样子吗?我看你是误会了,这件事应该另有缘由。”

经过雀儿这样一提醒,钟离沐神情一愣,随即将视线落在了陆景行那露在薄衾外的领口上,还真是如雀儿说得那般,虽有些褶皱,但大体上是整齐的。他这是关心则乱,情急之下甚至都不曾注意这些细节,连陆景行身上的衣服都给忽视了。也这样雀儿从反应过来时就注意到了这一点,因此也不曾回避。

钟离沐细细一想,心头瞬间一松,打眼瞧向凌潺,难以置信地道:“湲儿,你骗我?”

话语中夹杂着一丝火气,有一种被耍了的感觉。自从进入院子,他的情绪就没平静过,一直在跌宕起伏。他觉得与发疯的人都快相差无几了,迟早要被他这个妹妹给逼疯,然而又对她没有一点办法,要知道他从小便对她无计可施,如今便更是如此。

“我从头到尾并未提过一句,说我与景行欢好过。我以为三哥是在为我与景行同塌共眠的事而生气。”凌潺神情淡然从容,说得一本正经,却颇有无辜之态,末了避开钟离沐的视线还瞪了雀儿一眼。

雀儿当即缩了缩脖子,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好心办了坏事,也许她家二小姐有其他的考虑。

“那你的衣服又是怎么回事?”钟离沐指了指地上的衣服。

“被雨淋湿了,总不能穿着湿衣入睡吧?况且,黑灯瞎火的,干净衣物被雀儿放哪了,我也不知道。”凌潺这倒是这说的是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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