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73

这日一大清早,王九刚刚将去买烧饼的刘凡送出门,他眼前就出现了一张普通的白纸,紧紧的贴在了他的脸上,费了好大的劲,王九才把白纸从脸上拿下来。

白纸上有几行不像字的符文,王九看得那些书,根本就不足以了解这些符文的意思,当他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的时候,白纸突然化成了一个纸人的形状,而符文整齐的游到了纸人的一圈,电光火石的进入了王九的身体里。

王九惊慌了,失措了,站在院子里打着转悠,却突然发现,他的身体又不受他控制了。

发现身体不受自己控制之后,王九反而迎来了从未有过的淡定,他难得出现的聪明智慧告诉他,是主上找他。

果不其然,被牵制的王九,顺利的到达了堂耀住着的那个院子前,王九自觉的推开院门,看到堂耀在院中的藤椅上坐着,又在望天。

王九不敢说话,只是紧张的关好院门,等着堂耀得空搭理他,可是半个时辰过去了,堂耀仍旧没说话。

他早上还没及时吃完烧饼,因此肚腹空空,这么紧张冒汗的站了许久,就有点撑不住,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个不停。

听到意外出现的声音,堂耀总算不再看天,改看王九,把王九看得头皮发麻,堂耀才淡然的开口:“饿了?”

听到这两个字,王九已经忘记了饥饿,因为他傻了。

什么时候,连主上都关心起他这种芝麻粒一样的凡人了?王九想起鬼差们说的有关司书的事情,心中琢磨着,主上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要是真的得了失心疯,可要想法子好好治治啊,这病可是骇人的很。

王九想到这里,眼睛不住的瞄着堂耀,生怕堂耀真是变疯了。

“聋了?”这么久不见他回话,堂耀接着问。

王九这次心里舒服多了,问出这样的问题,才像冥主的风格,由此王九断定,冥主还算挺好的。

陪着一个好大的笑脸,王九回道:“是饿了,属下还没吃早饭,就出来了。”

“哦,”堂耀面无表情的动了动手指,一碗米粥出现在王九的手中,米粥上面覆盖着香喷喷的猪头肉,把王九看得直流口水,但在堂耀面前,也不敢吃,只是用眼睛看着堂耀。

“主上,这是?”王九在食物的诱惑下,终于开口问堂耀,意图是想让堂耀允许他吃下这碗米粥。

“给你吃,吃完好干活,”堂耀也不多说,又开始抬头看天。

得到堂耀的允许,王九乐得嘴都合不拢,心想主上是吓人了些,但是也有好的一面啊。

米粥的温度刚刚好,陪着酱香下饭的猪头肉,王九吃得很满足,没过多久,一碗加了猪头肉的米粥,就被王九吃光了,依着堂耀的指示,王九把碗送回到厨房,这才来到堂耀面前,等着堂耀的吩咐。

“你身体里的纸人,是本主施下的法术,除非你死了,否则无论你到哪里,本主都能立即找到你,明白么?”堂耀虽然望着天,但是严肃的口气一点都没变。

不知道堂耀是不是能看到,王九的头是点得很密集:“懂的,懂的,属下懂。”

“你明白就好,本主也没什么大事让你做,就是帮着本主养养猪和狗,本主已经教育了它们两日,最近没心情,你就养着吧,”堂耀说着,对着后面挑了挑手指,王九找到的猪和狗,就先后从院子后面走了出来。

王九对猪和狗都挺有感情,见到它们,挺乐呵的走过去,先拍了拍猪的后背,又摸了摸狗的后背,发现有点不对劲。

“主上,它们好像都没有毛啊,”前两天他找到猪和狗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虽然土狗和猪的毛都不多,但也不是这种光秃秃的样子啊。

“对了,”堂耀不知从哪儿扔过来一把刷子:“给它们在好好洗一洗,记住,是要好好洗。”

王九不敢多问,从地上捡起了刷子,刷子很普通,没有特别出奇的地方,只是刷子的毛,是黄色和白色的混杂,并不是寻常街市上卖的那种,王九看一眼刷子,再看一眼猪和狗,突然明白它们身上的毛都去了哪里。

被硬生生的把毛从身上拔下来,王九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很可怕,那不就是脱一层皮么,他抖了一抖,立刻将刷子掖在裤腰带上,想赶紧带着猪和狗去清洗,至于其他的事情,他可是真的不敢再问了,多嘴多舌的下场,王九在冥司可是见得不少呢。

“就在这里洗,”堂耀的话,直接阻止了想要携住带狗潜逃出去的王九,王九心尖颤颤的走到井边,开始从水井里面提水,打算开始给猪和狗清理身体。

土狗仍是很听话,虽然浑身的毛都被拔了,而且用很硬的刷子洗身子,一定非常的疼,但是土狗竟然连哼都不哼一声,只是安静的听凭王九刷,倒是那只叫‘命格’的猪,一直哼哼唧唧的,像是十分的痛苦。

冲了一遍水之后,王九才明白,为什么他刚开始的时候没有立刻发现土狗和猪的毛都被拔光了,因为它们身上涂着颜料,都是各自本身的毛色。

王九试图将它们身上的颜料冲洗下去,但是无论王九怎么努力,都是他冲下一次,颜色重新聚拢一次,根本就没有一点的作用,洗到最后,王九浑身都湿透了,土狗和猪,还染着明显的颜料。

“可以了,”堂耀看着湿嗒嗒的王九,不在意的说道:“今日就洗到这里吧。”

今日就洗到这里?王九心中叫苦不迭,主上这么可以干净到这样的地步,难道他要天天来给土狗和猪洗澡么?

“每日洗一次,”堂耀抛出诱惑:“供早饭。”

猪头肉的诱惑实在太大了,王九含在嘴边的哭诉,在听到‘猪头肉’三个字的时候,及时的吞咽了下去。

澡是洗完了,王九没有得到堂耀的允许,也不知道该不该走,好在堂耀这次没让他多等,直接告诉他,让他给‘命格’和‘星君’弄点东西吃,免得把它们饿死。

从来都是‘打狗还得看主人’,这毕竟是主上养得狗和猪,王九想到这点,就想要去弄点稍微好的东西,但是堂耀及时制止了他,堂耀告诉王九,随便带它们到荒郊捡些草叶子吃就好。

虽然不懂堂耀的意图,但是既然上面有吩咐,下面的王九就要执行,而且还要执行的有模有样,于是王九又将猪和土狗绑在了裤腰带上,带着它们出去找吃的了。

王九带着一猪一狗走了没多久,院子后面的客房房门‘吱呀’一声,被从内打开,一个慵懒的身影伸了伸懒腰,捂着嘴打了几个哈欠,一副没有睡饱的样子,晃晃悠悠的走到堂耀旁边的椅子里,甩手将地面弄干,这才靠进椅背里面。

“那个王九带着猪狗出去了?”慵懒的声音把整个身子都放到躺椅里:“你还没玩够?”

“这才几天而已,”堂耀脸上并没有特别的表情,平淡得如老僧坐定:“来日方长。”

“有时想想,”慵懒的声音说道:“我真庆幸自己是你的朋友,哦,对了,最该庆幸的一点,应该是:我没想要害过夏初雪。”

夏初雪两个字,是堂耀心中永远的柔软和痛,听到慵懒的声音提起,堂耀古井的眼波里,像是被石子突然投入,有了不一样的色彩,但是仅仅一瞬间,让人还未及时捕捉的时候,又消失不见,恢复了漠然的神色。

“不过说正经的,”难得正经的凤飞正色问堂耀:“你究竟要将命格和星君的转世如何?”

凤飞难得正经的出口一问,被堂耀的不理不睬打消了下去,只有任凭堂耀望着天空发呆,反正他也闲得没事干,就陪在旁边一起发呆。

出事之后,堂耀根本就没力气去调查,他整个就是病了又好,好了又病,缠缠绵绵,久病缠身的典型,总之所有可以死人的大病小灾,都被他得了个遍。

但是在堂耀垂死不挣扎的时候,洛涯却没有闲着,而通过这件事,凤飞感慨,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没有谁能随随便便变得恐怖。

这六年来,对于冥司的事情,堂耀已经完全放手不理了,现在堂耀虽然是名义上的冥王,但是冥司所有的事情,都是洛涯在打理,而他打理的诸多事情中,还有寻找真相那么一项。

墨训发动禁术的事情闹得太大,虽然最后没有造成多少伤亡,但是天帝也是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将悠悠众口堵上,但是即使这样,很多神仙通过一系列的蛛丝马迹,仍是推出了些若有若无的事情。

其实很多真实,就是在密密麻麻的不真实中被发掘的,将每一个流传着的传言打开,一条条一根根的分离出来,你总能在许多的流言中,发现你想要寻找的真实。

找到所有知情的神仙,费了洛涯好大的功夫,但是洛涯对夏初雪的事情一向上心,夏初雪的死,打击的不仅是堂耀一个人而已,因此就算是找到天荒地老,洛涯也没放弃过。

如果说堂耀能够活下来是个奇迹的话,那么这个奇迹就是洛涯创生的。

现在支撑堂耀活下去的理由,有一半,就是为了清算所有知情的神仙,而首先需要清算的两个人,就是命格和星君。

当然,别人也不要妄图躲过去,堂耀现在心里空落落的,心中四大皆空,唯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陪着他们慢慢耗着,这种相互的折磨,也好过他自己折磨自己。

清醒着的凤飞,不仅很担心堂耀,也很担心洛涯,堂耀现在,是一种很迷离的状态,开启想念夏初雪状态的时候,肝肠寸断的疼,凤飞不知道,心究竟要疼到哪种地步,身体才能跟着一起疼起来,但当堂耀隐藏住想念夏初雪想法的时候,便就开始折磨别人,而且一点都不留余地。

一种是折磨自己,一种是折磨别人,和堂耀相交多年的凤飞,左手右手权衡之后,索性做看客。

而洛涯,倒是没有堂耀那么的分裂,从头至尾,都很清楚夏初雪已经不在了,接受了夏初雪死去的事实后,洛涯就挑起了所有的担子,他一瞬间的成熟,将凤飞吓了一大跳。

相比较起来,凤飞喜欢的还是那个总会闯祸的侄儿,如今这个侄儿,怎么看都很陌生。

夏初雪已经不在了,但是她的消失,并没有带走她的存在感,她似乎根植在所有人的心中,深刻得不像话。

凤飞曾和洛涯说过,蔚蓝和夏初雪的性格,有些表面上的相似,洛涯当时很好奇,仔细的问过凤飞,听过之后嘲笑凤飞,说他根本就是胡说。

后来凤飞闲着没事的想了想,倒也真的发现,原来是他一直不够了解夏初雪。

无论蔚蓝是不是天后的人,实在是当之无愧‘温婉淑恭’四字,凡是都懂看眼色,像是一只依靠狮子活下去的绵羊,而夏初雪,却是平静波涛之下的骇浪,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把所有的人杀个措手不及。

以前凤飞以为,夏初雪是太聪明了,最后成了聪明反被聪明误,后来他往回看,才终于发现,夏初雪还很骄傲,她的骄傲,不是傲气,而是傲骨,从骨子里,她就从来不肯接受依附堂耀的角色。

“你又在想什么?”堂耀淡淡的开口问他,只是眼睛仍望着天。

堂耀身体愈合的三三、四四之后,凤飞便抛下了凤族的事务,陪在堂耀身旁,要是在以往,堂耀早就敢他走了,可是现在,堂耀根本就没那个力气,也就当他是影子,注意到的时候问一句,没注意到的时候,根本就是当他不存在。

凤飞刚才也在看天,听他问他,伸手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我在看,天上是不是有朵花。”

“有很多,凤飞,你再多看看,没看到花的时候,别低头,”堂耀拨动手指,明晃晃的命令。

若是平常的堂耀,凤飞已是不敢轻易惹,堂耀真要怒起来,不是容易平息的,虽然他不经常怒,而现在的堂耀,简直就是一场随时都能发作的雪崩,凤主就是吃了百十个雄心豹子胆,也要再估量估量。

于是当仙狐国狐王推门而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伸着脖子仰望蓝天的凤主。

“凤主,有什么好看的么?”仙狐王努力的看了好几眼,也没发现究竟好看在哪里。

“我在看花朵,”凤飞艰难的回答她。

“这就奇怪了,凤主找面镜子就好了,何必看天空,”仙狐王给他出主意。

“怎么这么说?”凤主揉了揉发酸的脖子,真的打算去找镜子:“莫非是要将镜子对着天空,我低头看镜子就好了?”

“不是啊,”仙狐王眨了眨眼睛:“凤主就是一朵娇花么,自照就行了,何必那么麻烦看天空。”

凤主揉了揉额头,他得罪这位仙狐王的事情,大概是发生在几百年前,这位仙狐王的记忆,真是要不得的好啊。

“你就不管管她?”凤主对着一直站在仙狐王身后的男子说道:“也太欺负人了。”

“凤主不是人,是凤族高贵的禽鸟,”男子并没有阻止仙狐王的意思。

高贵的禽鸟被噎到了,开始反省自己的鸟生,想要好好想想,自己活了数万年,究竟开罪了多少人,尤其是仙狐王这种牙尖嘴利的人。

反省了一遍之后,凤飞没有想出来多少,只好和她讲和:“再怎么说,我们也有共同的敌人,所以还是不要这样了,以和为贵,这才是和谐的根本。”

“没有个性的和谐?”仙狐王嗤之以鼻:“凤主省省吧,要不是对亏了你,我还不知道,原来敌人的敌人,也可以是敌人。”

凤主直接被气倒在藤椅上,有气无力的问道:“你们来这是有什么事?”

“有事,”仙狐王身后的男子答道:“但不是找凤主有事。”

“我说,你被带坏了啊,”凤主好不容易全面后退,可以不再接受仙狐王恶语的洗礼,接着就要面对仙狐王夫的轻视,觉得内心十分的凄凉。

“他有么?”仙狐王回过头研究了一下自己的王夫:“我觉得他一直就是这个样子的,是凤主不懂。”

我是真的不想懂啊,凤主内心中特别的沉痛。

调侃完了凤主,仙狐王总算觉得不虚此行,看向堂耀:“这是我和你说的东西,这可是五大神兽国的法器,珍贵得很,现在在仙狐国保管,我是偷偷拿出来的,你尽量不要弄坏了。”

凤主偷眼望过去,是一个通体翠碧的镯子,里面隐着一圈圈的游珠。

竟然是五大神兽国的宝重,凤主很惊讶,想到这个的用途,凤飞更是有点心酸,比起夏初雪,自己不仅人品有待考证,人缘也是差得很啊,为什么他就不知自己有何问题呢?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仙狐王又从手腕上面褪下了一个镯子:“这个是仙狐国的宝重,在我眼里,要比那个还珍贵,或许也能帮你点忙,”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有些犹豫的问堂耀:“你觉得能行么?”

堂耀幽幽道:“起码,可以赌一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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