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66

难道是觉得这样的人数不足以保障阵法的成功?

不过这种数量的保障,是不是有点太没信心了?夏初雪心中腹诽,要是没有信心到了这个地步,莫不如不做的好。

但是很显然,理智在这件事情里,是不会发挥作用的。

作为一个本来是毫无关系的人,夏初雪倒是使用过理智这种东西分析过事情的厉害。

她听紫薇大帝话中的意思,禁术是要抓住时机的,如果错过了天和地利,那么再要等到下一次,不知又要等待多久了,而偏偏很巧的是,在十年之内,竟会有两次可以使用禁术的时机,不来就不来,一来就是出双入对。

因为这件事,夏初雪请教过紫薇大帝,怕是那位上仙仍旧可以再接再厉。

但是紫薇大帝十分肯定的告诉夏初雪,这件事情,除非能够一举成功,否则绝对没有再试的可能性,因为禁术存在很大的反噬性,无论成功与否,都会对身体产生剧烈的影响,甚至变成凡人。

使用禁术,就是触犯天条,当初堂耀救治夏初雪的时候,使用的那种禁术,其实只是走在一条可以与不可以的交界处,所以才未得到实际意义上的惩罚。

可是如果真的使用转生禁术,即使施术者不会因为禁术反噬成为凡人,那么也不会活着走出东南西北四个天门了。

除非天帝愿意徇私枉法,不过根据所有上仙对天帝的了解,这个可能性十分的渺茫。

不过夏初雪不肯定,他会不会给自己找一条退路。

想要破坏禁术的施行,必须要破坏所有的关节点,当然,这是简单的说法,稍微具体一点,是要将所有关节点用另一层十六点的连线覆盖上,两个九宫格组成的另一个覆盖层。

纸张背面,瞄着非常清楚的两个九宫格,都要穿过那个红色的点,那个院落。

看来,她需要故地一游了,虽然她并未离开故地太久。

只要没有堂耀在,夏初雪想离开冥司,相当简单。

走了没到一个月,再次回到人世,夏初雪并没有立刻去院落见墨训,而是先去了山林里,曾经的小白虎见到夏初雪的时候,显然高兴得忘乎所以,尤其是堂耀不在夏初雪身边的这个情况,更令已经长大的小白虎乐得满口牙都露在大嘴的外面。

虎妈妈已经离开了白虎,当年欺负小白虎的那些兄弟姐妹,现在见到它,都非常的敬畏,它已经成了山林之王,虎虎生威。

可是白虎还没有找到另一只虎一起生活,按照正常的年龄算,它已经可以成家了。

夏初雪陪它待了一段时间,离别的时候,白虎显然很舍不得,山林从来都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要不是它出生的时候得到夏初雪的庇护,它恐怕早就死了。

若非夏初雪再三担保,如果可以的话,一定会回来再看它,它就打算叼着夏初雪的衣角不放了,但即使这样,它也送夏初雪到了山脚下。

小院就在眼前的时候,夏初雪停住了脚步,因为墨训正在院门口,笑眯眯的看着她。

墨训永远都是笑着的,夏初雪从未见过他悲伤,这个世界上,其实没有谁是从未悲伤过的,墨训掩饰得很好,有些不太正常的好。

“呦,今天的天气,是不是很好?”墨训说着,从旁边的地上拽起一朵野花,放到鼻端嗅。

“恒君住得习惯么?”夏初雪向前一步。

“习惯,这里很好,”墨训没有动,阻住夏初雪的去路。

夏初雪眯起眼睛,越过墨训望着墨训,看来院落里面已经布下了阵法,看来她是进不去了。

果然不出所料,墨训没有一点想要请她进去的意思。

客随主便,夏初雪也不好硬闯,反正她来这里,也不过是想和墨训走走聊聊而已。

城里变得更加荒凉了,谁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能走的百姓已经都走光了,就算没有离开的,也正筹划着离开,也就是这一两天了。

毕竟肖羽栴肖将军的大军已经将要兵临此地了,若是肖将军不能克敌制胜的话,此城定会遭到血屠。

屠城这样简单的事情,外族是不会吝啬到不肯随手做一下的。

城里的酒肆饭馆已经很空了,只有一家百年老店,老板正抱着刚刚摘下来的匾额在拭泪,旁边不知道是和他何种关系的女眷,正在劝解着。

只有孩子,这个时候只有不理人世的孩子,仍旧很欢快,大人们的情绪,是很难影响到他们的。

一个小女孩正被几个差不多大的孩子追逐着,正巧扑到墨训身上,女孩子抬头仰视墨训,突然咧嘴乐了:“你的眼睛是紫色的,为什么呢?”

“因为我生病了,”墨训的声音很轻柔。

女孩子的家人正要赶路,连忙将女孩子抱了过来,他们显然不能接受墨训的解释,惊疑的看着墨训,不停步的往自家的马车走。

堂耀在人世的时候,在普通的凡人面前,都会刻意隐藏眸色,因此没有谁会怀疑,就连万事不在意的凤主,也知道将灿金色的眸珠暗淡到棕色,好低调的留在人世。

墨训竟然丝毫不隐瞒,他已经义无反顾到无所顾忌了么?

“恒君当被凡人问到眸色的时候,都是这么解释的?”夏初雪打算将女孩子头上落下的珠花还回去,但是因她和墨训一路走着,也被当做可疑分子一并怀疑了,还没等她靠近马车,马车便粼粼的行走了。

那个小女孩很好奇,不顾大人的阻拦,仍将扎着小辫子的小脑袋从马车侧边的帘子里伸出来,回望着夏初雪和墨训。

夏初雪并未追,将珠花给了旁边一个一直在看着的小女孩,反正这样简单的珠花,不消两年就会褪色,如果女孩子成年后,更是不会喜欢这样既简单又普通的珠花了。

但是现在,这只珠花依旧颜色鲜艳,接过珠花的女孩子看来很开心。

“这么笨的说法,我是想不到的,”墨训轻笑了笑。

这是第一次,夏初雪在墨训口中,听到这么柔和的声音。

她回过头去,看墨训,他的眼睛里并没有看着任何一个固定的物体,通过他空远的眼神,夏初雪知道,他是想起了以往能让他柔和的故事。

“哦?”夏初雪特意停顿了一会儿,才问向墨训:“那是谁呢?”

“是荆衣,”墨训嘴角挑起一抹非常甜蜜的微笑,像是要融化春风。

“我原先还指望,恒君可以说得含蓄一点,”夏初雪是真的没有料到,墨训会说得这么直接的。

墨训是已经打算要用禁术复活荆衣了,夏初雪不觉得,自己愚蠢到不能理解他的感情。

仙缘宫里,墨训的仙缘线,是断开的,断开的……

荆衣的仙缘线,也是断开的,虽然她后来亡去,红色的仙缘线已经变成黑色,但是夏初雪仍能看出来,她的仙缘线曾被斩断过,只是后来,又被与天帝连在了一起。

在仙缘宫里待了那么久,夏初雪有翻来覆去的查过有关仙缘线被剪断重新连接的记录,但是查来查去,没有一点的头绪,最后夏初雪只能得出结论,墨训和荆衣的仙缘线,不是月老剪断的,因此在仙缘宫的记录当中,没有任何记载。

“本上仙担心一旦太含蓄了,不能让你理解本上仙澎湃的感情,”在夏初雪思考的阶段,墨训继续甜蜜微笑着,但这种笑容,显然不是为了夏初雪。

“……恒君的这句话,”夏初雪调动各种神经组织语言,但是结果发现组织不能。

“是不是很深情?”墨训笑得宝光璀璨。

“恒君,”夏初雪镇定下来:“我可以不回答么?”

墨训幽怨的看了夏初雪一眼,眼睛亮的简直就能发光:“本上仙的温柔,从来都是只有荆衣才能懂。”

我是真的不想懂,夏初雪在心中郑重的声明。

不过,如果墨训不介意的话,夏初雪倒是很想了解一下荆衣。

“本上仙和荆衣,私定了终身,”墨训看着身边不时经过的马车,很淡然的坦白。

这件事情,夏初雪确实没有想到过,紫薇大帝也未和她提到过。

夏初雪楞了一下,她本来以为,墨训会挑选一个更低调一点的地方来坦白的。

“你在本上仙藏书那个地方看到的那副画,就是本上仙为荆衣画的,当然,那个时候,她还不是现在天帝的妻子,他们还没有成亲,”墨训悠悠的说,面色渐次沉郁。

百年饭馆的老板一家已经坐着五辆马车离开了,逃难的时候,能轻减的自然要清减,辎重不可多带,除了细软之类,他们留下了很多的笨重东西,店堂里的木质桌椅,孤零零的摆在那里,像被主人抛弃了一样的可怜。

他们捡了一方桌子坐了下来,桌子上面积了一层淡淡的灰尘,显然已经有几天没有打扫了。

没有茶,自然也不会有酒,店堂里空空荡荡的,只有阳光,毫无保留的洒向人间,纵然历史巨变,世界毁灭,没有声息的阳光雨雪,都会永远来到人间。

它们从来都不会吝啬,事实上,很多人世的自然灾害,都与他们的慷慨息息相关。

“当我正想向父上提出和荆衣的婚事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荆衣失忆了,确切的说,是我和她相处的那段记忆,消失了,”墨训说着,眉皱得很紧:“当我想去找荆衣帮她恢复记忆的时候,她和大哥,突然成亲了。”

“主上是谁的孩子?”夏初雪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墨训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我们是清白的。”

“……我错了,”夏初雪抬手:“恒君接着说。”

“差不多也就这些吧,”墨训突然失去了倾诉的力气。

差不多就这些?是不是有点太敷衍了?

仙缘宫里的仙缘线呢?究竟是谁剪断的?这些事情,难道墨训不知道?

一个一个的问题,接二连三的跳出来,但是夏初雪没有问出来,等着墨训进行情绪的沉潜。

但是情绪这个东西,沉潜久了,就变成了沉默。

好像等了一千年那么长,夏初雪终于开口:“恒君,您就不能收手么?”

“你是来阻止我的?”墨训的眼里,突然出现了很强烈的敌意。

“不,”夏初雪诚心的回答:“我是来阻拦你的。”

“有区别?”墨训挑眉。

“笔画不一样,”夏初雪非常淡定。

墨训点头,似乎很赞赏她的答案。

又是默默无语。

日薄西山,红云染天。

夏初雪起身告辞。

临走到店门前的时候,墨训从她身后叫住她:“夏初雪,不要参与这件事情,无论堂耀的父上是谁,为了他母亲,我总是不忍见他伤心。”

“恒君,”夏初雪微微侧过头:“您懂了什么叫做‘求不得’么?”

墨训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小镇空旷的街市,很凄凉。

路上间或走过几只被主人抛弃的家猫和家狗,如今,它们都成了野猫和野狗。

没有人声的小镇,就像一座鬼城,绝世于人间。

离和堂耀最后约定的日子,还有六天。

这个时候,她该忧心如焚才对的,怎么在她内心深处,平静到这种微澜不动的程度?

难道真如堂耀所说的,她就是一块磐石么?

带着这个疑问,夏初雪回到了冥思,没想到在冥司的幽冥门旁,竟然看到飘着很多的红绸。

鬼差见夏初雪看着红绸,连忙殷勤的快步跑过去:“司书,天后病重,说是可以用红绸辟邪,所以连冥司也都挂上了。”

比想起‘天后病重’这件事,夏初雪首先想到的竟是‘挂红绸辟邪’这种奇妙的事情。

“是谁说挂红绸可以辟邪的?”还有,仙人也开始相信这样的事情了?

“是命格说的,”鬼差连忙应道:“命格说是人世都是这样做的。”

…………太假了。

“红绸是谁绑的?”夏初雪和红绸较上了劲。

“是天后身旁的仙娥,”鬼差知道夏初雪身份,千千万万的不敢怠慢。

夏初雪终于不再问,只静静的点点头,谢过了惶恐的鬼差,离开了幽冥门旁。

结果让她无语的是,竟然连司书殿的一左一右一门一户上面,都绑着红绸。

“我本来是不想让那些仙娥绑的,”洛涯正斜着欺身在殿门旁:“可是她们哭得眼睛都肿了,我实在不太好意思不让他们绑。”

“恩,”夏初雪点点头:“没什么。”

说实话,天后到底是要做什么,夏初雪也不知道。

她只是知道,天帝和天后之间的感情,一直都只是一般般,‘恩爱’这两个字一个词,对于他们而言,都是奢侈了。

天后曾经算计过她和堂耀,但是事后天后解释过,说是她是一时迷糊,想帮堂耀,没有思量过厉害,竟还要给夏初雪跪下恕罪。

夏初雪虽然暗自不相信,但是也实在想不到别的理由,天后找她说的时候,事情已经过了将近三百年了,夏初雪根本就不想提起那件事,当时也就敷衍而过。

她和紫薇星君熟悉之后,紫薇星君曾经以明示和暗示的方式告诉过夏初雪,天后不简单,但是究竟如何不简单,紫薇星君却没有多说。

天后不简单这件事情,其实不用紫薇星君说,夏初雪也自然能够看出来,但是从那件事之后,天后真的再也没有做过什么特别奇妙的事情,除了当时那个仙娥刺死了零夜的事情,真的便没有什么了。

“今天殿里的事情忙么?”夏初雪随口问着殿内的事务。

“我还是很闲,”洛涯的语气平常简单,看不出是表示惋惜还是乐意:“只不过,今天忙了一点点。”

夏初雪随口说道:“难得啊,是什么让你突然闲里偷忙的?”

“云逸和我告假出去了,”洛涯想了一会儿:“话说他来了好久了,可是自从来了之后,还真是没有去天界再见过紫薇大帝呢。”

云逸去见星君了?夏初雪怎么都觉得,这件事不太好。

“咦?我不应该给他假么?”洛涯见到夏初雪沉着脸,以为是她找云逸有事。

夏初雪漫应:“不是,我就是在想他去做什么。”

为了不再继续讨论云逸的事情,夏初雪转语道:“我去人世见恒君了,不知道他一个人在那住着习不习惯”夏初雪和洛涯一路走进去,看着花圃里各色的菊花,展着细小的花手。

“他在人世?”洛涯皱眉,低声轻喃:“他不是说过,绝对不在人世居住的么?”

“这样啊,”夏初雪不太在意:“天后真的病重了?”

“不知道啊,”洛涯似乎可惜却又貌似不在意的说道:“天后一直那么健康,也该生次病啊。”

夏初雪望天,不知道这是什么逻辑。

正想着的夏初雪,却突然听到洛涯小声的嘟囔:“夏初雪,你知道虎兽,哦,就是紫薇大帝送给你的那只黑色的虎兽,是佛祖座下的貔貅么?”

夏初雪颔首,表示自己知道,等着他说下去。

“我审过它,它和紫薇大帝没什么关系,佛祖将它暂时撵出作为惩罚是事实,后来老君怕佛祖以后要,因此就留在了自己的宫中,后来紫薇大帝看到了虎兽,说是喜欢,因此就要去了,可是在没有送给你之前,它被天后下药了,”洛涯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天后只是想让虎兽给云逸传话,但是我不懂是什么意思。”

夏初雪侧目看他,那意思是说:你怎么不来问我?

“因为,”洛涯对手指:“我是想要自己想想么,凭着我的智慧,应该不是问题吧?”

如果你觉得不是问题,为什么还要使用疑问句?夏初雪此时心中十分的无奈,可是已经这么久了,拿他也没有办法。

“你还想知道是什么话么?”洛涯闪亮着眼睛,等着夏初雪期待的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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