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22

那之后,洛涯族中又送来好些幅画卷,堂耀亲自来取,又命落棋,亲自一家家的送了回去。

那些接到画卷的仙家,都是心尖寒颤的,接到画卷的时候,脸上的肉,全都笑得很僵硬。

凤族中洛涯一脉只得罢手,算是偃旗息鼓了。

从那以后,洛涯族中对洛涯的婚事,便再没有了下文,这样洛涯方才真正清净了。

洛涯青葱年岁的时候,除了潜心修行以外,不过就是丝竹诗书以为伴,特别的纯良,他一向随性至情,年纪长了,反倒被说成另类。

皆是身不由己,无可奈何。

好在他从不自哀自怜,也不喜发个忧情,过了段时间,所有不开心的事,渐渐的就当没有发生一样,很能自得其乐的。

当堂耀帮他解决了婚事烦恼的大事后,洛涯便就更自在了,每日忙完司书殿的事情后,成天的泡在田地、厨房的里面,捣鼓出了好多的东西。

阴历八月十五,人世间虽然还不是荷叶接天映日的世界,司书殿内却总浮着微薄的荷叶甜香。

殿外池塘内早已铺散了成片的碧波,亭亭而不饰铅华。

微风卷起池塘内的水珠,裹挟着轻盈的羽翼,一同跌落在碧绿的手掌上,如霜雪滴落尘世,在空气里轻轻的呼吸。

王九做的月饼,最喜欢的,反倒是毛球,当它从雪兰殿回来的那天,见到月饼之后,吃的是一个也没剩,最后还舔了舔一张血红的大嘴。

按照常例,每年中秋节的月饼,都是洛涯来做的。

其实洛涯早些年,不过就是应景的做上几块,供大家应应节景便罢了,可自从墨训宣扬出去后,洛涯便是忙了起来。

各处的殿王是一定要送的,堂耀那里也就更是不用说,尤其是今年,虽然他是根本没想帮洛涯,但是就着结果而论,洛涯得了好大的便宜,至于恶人的形象,则由堂耀担着的。

每年中秋节,洛涯都是做了好些,可最后,剩下的却很少。

洛涯做月饼,讲究形色味,模子馅料面皮,都很多样。

常见的圆形月饼何其普通,不要说是六角八角形,便是花卉的形状,洛涯也能拓得出模子。

芝麻五仁都是过时的口味,洛涯根本不屑于做,菱角雪莲果这些稀少的品种,他才真正觉得有挑战,每年也有很多奇怪味道的月饼,但是总有捧场的。

更不要说月饼上印着的图案,有些还是洛涯央夏初雪画的,最后制成了饼皮模子。

照理说,幽冥司中并无凡人,这世人的各样佳节,实在是过的有些牵强。

但毕竟除了堂耀和洛涯,幽冥司中,除了鬼魂便是鬼仙,都不比天庭跳出三界的神仙,难免有些尘世根源。

所以每年所有人世节日,幽冥司中仍旧沿袭。

三秋之半,是为中秋。

洛涯天天数着日子,计算着月饼数量,夏初雪看着都累。

最后洛涯实在是忙得狠了,连云逸和夏初雪都得一起帮忙,梓萝是指不上的,只求她不帮忙才好,梓萝想不到有这层深意,选择相信善意的谎言。

但是每年给陆绪的月饼,梓萝是坚决自己来做的,于是洛涯只好将自己做的多送一些,当做宽慰陆殿的艰辛。

夏初雪有时心血来潮了,也会做上几块月饼玩,各处殿王都是不敢收的,所以她就没有必要做太多,那么几块,堂耀独自吃,也足够了。

能帮上的忙,也实在是少。

洛涯则是忙里忙外,光是做月饼的准备,都要用上六七天。

器具食材,都要详细思量,做到最后,都盼着自己变成一只大月饼。

这天离着中秋尚三日,洛涯正在厨房里面摆弄着馅料,外面脚步声音很欢快,洛涯蹙紧了眉头,等着受折磨。

“洛涯,洛涯,我昨天让你帮我做的红豆沙馅,你有做好么?”风风火火的梓萝,一只脚还没有踏进厨房的时候,就在外面喊开了。

对于这个艰难的问题,洛涯选择装糊涂:“有么?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件事情了?”

“没有?真的么?”虽然心中有一些怀疑,但是这么长时间了,梓萝还是挺直接的,其实别人如果不想说实话,问了也是挺白搭的,如果想要说实话,很多的时候,是不用问的。

“你怀疑我?”那是太对了,洛涯的心声,显然很丰富。

“不会了,可能是我忘记说了吧,云逸昨日还说我的记忆不好呢,”梓萝挠了挠脑袋:“真没辙,那洛涯,你现在帮我做了吧,好不好?”

“不好,”干脆的回答后,两只可怜兮兮的眼睛,一直猛盯着洛涯,把他看得直发毛,只得板起脸,严肃的和梓萝说:“其实,有一件事情,我没有告诉你。”

这么认真的洛涯,梓萝着实很少见,当下符合气氛的点点头:“你说吧。”

“陆殿他,不喜欢红豆,不信你去问问他,”说着这话的时候,洛涯打算一会儿叮嘱陆绪一番话,要是他敢说他喜欢红豆的话,洛涯可以充分的保证,每天教会梓萝做道红豆的菜肴或点心。

“原来是这样,”信了信誓旦旦的洛涯,梓萝有一点失落,撅着嘴唇:“那好吧,那你帮我做绿豆沙吧。”

三彩茶,顾名思义,能在水中变换三种颜色。

初始是盈盈浅碧的绿色,待茶叶叶片微微舒展,茶汤就成了一种紫苏的颜色,当最末叶片完全展开的时候,茶汤就如同一汪菊酿,散发着馥郁的馨香。

这茶焙制的过程十分的麻烦,也就是每年的中秋佳节,洛涯才肯拿出来,不过夏初雪不喜茶,对这也没有研究。

梓萝是最喜欢热闹的,早早的就摆上香案,殿内的鬼差被她指使的是脚跟都没时间去沾地,完全翘着脚尖在走路,恨不得生出一对肉翅来,飞着做事。

“说你呢,快点把这盘苹果摆到案上去,”满头细汗的梓萝,恨不得声出三张嘴,好能一时吩咐三个人。

“这是谁做的?不是说了么,这些李子要放在葡萄旁边!”对于水果错乱的摆放次序,梓萝很不满,严厉的谴责。

“那个,文书啊,”王九来了没多久,还没充分见识梓萝那种地地道道的出口没遮拦,外加蛮横不讲理,于是问得很是切要害:“为什么苹果就不能放到葡萄的旁边呢?难道是有讲究的?”

“那你说说,为什么葡萄一定就要放到苹果的旁边呢?”见到王九语竭不说话,梓萝霎时觉得自己很有理:“所以说,既然葡萄没有道理放到苹果的旁边,自然就要放到李子的旁边。”

说完这句,梓萝转身就走了,头也不会。

这都哪里跟哪里呀,王九郁闷在当地,想破了脑袋,也没弄明白,一个鬼差用手肘撞了他一下,压低声音道:“别想了,那位说的话,哪是正常人能想明白的呀。”

不一会儿,香案上便摆满了月饼和水果,案前左右还安放着两只油红大蜡烛,烛身上面雕着金爪纹龙,下面擎着金柱蟠龙纹烛台。

来来去去的影子,晃得夏初雪头晕,借着批阅文书的借口,她也不去帮忙,只是躲在正殿不出去。

落棋正好拿着堂耀审阅后的文书进来,给夏初雪行了个礼:“司书,我没见到云文书,就把这些给您送来了。”

夏初雪指了指案架,落棋将文书放了上去。

“司书这里可真热闹,我们雪兰殿,可就太冷清了。”

夏初雪不明所以:“是主上走了,就留你和观棋了?”

落棋摆摆手:“主上不走的,往年也都会回去,据说最近又和天帝吵了一架,就不回去了。”

最近这个时间点,好像就是上次吧,夏初雪想了想事情的起因,觉得自己怎么也是有点责任的,当下真诚的邀约:“你回去问下主上,要是主上不觉麻烦,就和你们一起来过节吧。”

落棋听了合起双手,反复肯定:“司书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要是你不想来……,”意味深长的话,只说了半截,剩下的半句,非常有力量

这等好事,落棋自然当仁不让的,头点如啄米:“当然要来的,我回去告诉主上和观棋,他们也一定很高兴的,司书那我先走了。”

说着飞似的离开,看样子雀跃得很。

洛涯后脚进来,显然是听到了他们说话:“你也真敢说,主上和观棋也就算了,落棋那性子,你也不怕被吵死。”

夏初雪笑着看文书:“反正都有梓萝了,也不差个落棋,”说着话题拐了弯:“怎么一上午都没见你?就这么忙?”

洛涯揉揉发酸的腰:“忙啊,”说着扶着腰坐下:“梓萝非得让我帮她切西瓜,还要莲花状,说是从书里看到的,切的不好还要再来。”

“于是你一上午都在坐着切西瓜?”看来今年的预算,又要超支了。

“必须是站着,否则怎么能累到腰,梓萝说了,站着比较容易切的漂亮!”这几句话,洛涯说得十分的卖力,牙齿都是磨着的。

夏初雪笑笑:“难得你这么听她的话。”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