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16

有次洛涯和三哥游戏人间,变成一只鹦鹉,张口闭口诗词歌赋,结果惹来了麻烦,被当成了妖孽,竟然要把他当街烧死。

逃也不是不行,可是那便要显露本体,这在族中可是很大的重罪,当时洛涯很忧郁,在性命交关的时刻,陷入了沉思。

当他在一堆柴火上还没纠结完的时候,已经有人点起了火把,木材很干燥,顷刻之间,便就噼里啪啦烧了起来,特别的旺盛,洛涯有些热,但是仍旧不想回族去领罪,就在紧要的关头,一阵冰凉的水汽,洒在鹦鹉洛涯的身上,于是他得救了。

夏初雪正好坐轿子路过,便救了洛涯,说是自己跑了的鹦鹉,总算今日找到了,至于那些的诗词,都是她教的。

久负盛名的夏初雪,又是皇族显贵的婚妻,自然便是金口加玉言,大家都知夏初雪才学广博,心悦诚服的相信。

于是鹦鹉洛涯,疾速的飞到夏初雪的手上,和夏初雪一起回去了,反正他也没有事情做,白天陪着夏初雪,晚上她睡了,他就在隔间里思考思考他的过往神生,暗自兴庆没有墨训的日子。

洛涯没有姐妹只有兄弟,从小父母又管教严格,母亲也是严责多过慈祥,坚决相信慈母多败儿的信条。

洛涯一脉并非宗族,虽然身为凤族,说出去风光,也不过是面上的风光,什么都要看本家脸色。

命运好不好,基本靠投胎,从很小的时候,洛涯就知道。

洛涯大哥才学卓着,刚刚成年就被选为族长侍书,好似十分的风光,不尽的扬眉与吐气。

可是洛涯却是丝毫不在乎,觉得所谓名与誉,根本就是个狗屁。

成天书山文海不眠不休,到头来,不过仍是‘凤主很英明’。

浮云。

虚无。

自从想明白了这点,洛涯就觉得,生命无比的舒畅,海阔天也高。

洛涯不是长子,自小也没怎么被约束过,虽然自认为是管得严些,其实比起众位哥哥,也实在是好上了太多。

但是反过来说,虽然哥哥们都羡慕洛涯,可他也未尝没有羡慕过各位兄长。

接手的墨训是一特别无良的上仙,洛涯和他,就是一起瞎厮混。

夏初雪和洛涯一起相处的日子,其实并不算很长,在认识的时候,不过只是一年有余罢了,但那段日子,却是他总会怀念起来的温暖。

夏初雪喜欢干净,每天都会给鹦鹉状的洛涯洗澡。

喂食也从未假他人之手,连洛涯喝的水,也是半个时辰就一换。

洛涯有次和只寻衅的鹦鹉打架,被推到了地上。

墨训教育的好,我们不是为了让仇家去死,而是要让他们生不如死。

所以洛涯真的没做什么多余的事情,只把那只鹦鹉的羽毛,统统拔了个精光,又施了一个小小的法术,那只鹦鹉,便是至死一毛也不长。

夏初雪没有看懂洛涯施法术,只是看到洛涯在拔毛,惊叹之余,她是整整教育了洛涯小半个时辰,什么‘打架是不对的’、‘要和同类好好相处’等等这样的话。

好像一只鹦鹉,能听懂一样。

从没人对洛涯说过这么多道理,看样子好像还是为了他好。

竟然也不觉得烦。

在族中每次犯了事,就被关禁闭,要么就是父母的叹息,洛涯从来没听过说教,也没感受过,原来被教育,也是这么的温暖。

好像,有人关心他一样。

夏初雪从未将洛涯关在笼子中,洛涯于是乐得每日在夏初雪身边飞来飞去。

夏初雪早就画厌那些山水人物,于是开始画洛涯,临摹的不亦乐乎。

每晚睡前,夏初雪都给洛涯讲些书中看到的奇闻趣事,洛涯总是拍着翅膀,表示很有意思。

夏初雪有时也会小小抱怨,顾先生讲的《春秋》,总是让她去自思,本来讲得已经很是诘屈聱牙了,而且已经讲了十遍了,竟然还能扯出‘温故而知新’的蹩脚借口来。

洛涯差点乐不思家,直到墨训来找他,后来,堂耀也就来了。

洛涯走到夏初雪的眼前,看她神色有一点迷瞪,晃了晃她的胳膊:“走神呢?在想什么啊?”

夏初雪笑笑:“想起点事情,”已经很久远了。

吃饭是大事,洛涯忙着摆饭菜,布在殿内的偏阁,头也不回的问她:“什么事情,想得如此入神啊?”

夏初雪笑:“主上的五叔要成亲了呢,”至于那段时间的事,就不感慨了。

缓了一会儿,洛涯回过头,脸上的表情,多少有点复杂:“你逗我玩!”

夏初雪摆摆手:“骗你是小狗。”

洛涯撇撇嘴:“你不是说过么,人未必总是人,猪狗却永远是猪狗。”

夏初雪被他气得笑出来:“不信去问主上,昨晚没见到你,这是请柬。”

洛涯接过去,前后左右的看,还想拿牙咬咬,却没打开看,夏初雪一把夺了过去:“吃饭,别吃这个,”就不知道脏。

洛涯咬着筷子,开始感慨:“连他也要成亲了,哎,不是非苏寂不娶么?”

夏初雪咽下一口饭:“对啊,娶的就是苏寂。”

洛涯被呛到,喝了一大口水,嗓子立刻沙哑:“什么?苏寂同意了?怎么办到的?”

夏初雪摇摇头:“这是个谜题,不如你去当面问问,或许就知道了。”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问昊康?”洛涯摇头,拼命的摇头。

“你想去问苏寂也可以啊,听说她在西海龙宫待着呢,我也有段时间没见她了,记得帮我带个好,”夏初雪夹起一筷子菜:“这个茄子,油有些大了。”

“这个不是重点吧,”洛涯咬着筷子,齿痕很鲜明。

“咦?难道说……,”夏初雪又夹起一筷子的茄子,放到嘴里尝了尝:“盐才是重点?”

洛涯翻白眼:“我是说,苏寂的事,才是重点吧?”

夏初雪笑,笑得洛涯脊骨泛凉:“洛涯,你后悔了?”

“你觉得……,”洛涯的白眼,翻得越来越熟练了:“有可能么?”

“你要是后悔,我去西海走一趟,说不定苏寂正在等着你的回心转意呢,”夏初雪说。

“这个玩笑可不能开,虽说堂耀和昊康一向没啥深交情,好歹也是血亲吧,要是堂耀听到了,还不得赶紧着赐我一死啊,”洛涯擦擦额头的汗:“夏初雪,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可不能害我啊。”

看着洛涯盛饭,夏初雪撂下手中的饭碗,双手托腮,幽幽叹息:“苏寂等你等好多年,青丝成白发呀。”

“我一年前还偶然见过她呢,什么时候就白发了,你别糊弄我,”洛涯看了眼夏初雪碗里剩下的饭粒:“不要浪费粮食啊,都吃了,知道的还当你吃的,不知道的,还当殿里养着猫呢。”

夏初雪拿起饭碗,将碗中还剩下的几十粒米饭,一颗一颗的划到嘴里。

洛涯盛好饭,端起来吃了一口,吃后点点头,觉得水米比例十分的的得当,相当的满意,这才开口道:“我和苏寂呢,不过是年岁相仿而已,小的时候我没伴,玩在一起罢了,我既然不喜欢她,就不能耽误她的终身,昊康那么一心一意的对她,如今他们要成亲,也算修成正果了。”

夏初雪坐直了吃饭:“你就一点都没有后悔?”说实在的,她还真的想听洛涯说,他是有点后悔的,也不枉了苏寂的苦心。

那些从天上到水里吵嘴的日子里,有着无尽的乐趣,可惜洛涯无情,终于还是辜负了苏寂的好意。

摇摇头,洛涯有些感慨:“我和她真的没什么,至于她对我,应该也是彻底断了念想的,她可是要出嫁了呢,其实我觉得,昊康很好的,真的。”

夏初雪想起梨花树下的那夜,冷风侵袭,满地的酒坛,整个院子里,都是梨花的沉香。

她陪了苏寂一整夜,梨花酒酿的味道,有些太过的浓郁,苏寂醉得,胡言乱语。

不是没见过伤心欲绝的哭,但能哭成苏寂那般嚎啕的,也是一种天大的奇迹,其实大家都怕梓萝哭,比起梓萝来,苏寂绝对是鼻祖,嚎啕派的开山之鼻祖,因此每次梓萝哭着的时候,在大家都是躲得远远的时候,夏初雪都能镇定的坐在不远的地方,鬼差见了夏初雪这般的定力,都明白了,为什么夏初雪能当上司书。

境界,这就叫境界,超凡脱俗,无谁能及的境界。

夏初雪对着洛涯笑:“是啊,主上要把紫龙如意送做贺礼呢,可是大手笔。”

墨训惦记那个玉如意的事儿,洛涯早就有耳闻,他不慌不忙的夹了一筷子青豆,象牙白的筷子上豆粒滚圆平稳:“墨训可是要伤心了呢。”

夏初雪点头:“是应该伤心,挺伤心的,不过观棋挺开心的,为了那些个珍宝,观棋都要憔悴丝方尽了,也该恒君伤回心了。”

“你说我们,要送什么贺礼呢?”洛涯脑中盘桓着,想着要不要去堂耀那里走一趟,反正只要打着夏初雪的名义,要什么就有什么。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