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02

夏初雪的这盒，材料更足，就是为着梓萝备的，总呢用得上。

打开碧绿色的盒盖，梓萝用指甲挑起一些，默默的擦在眼睛上，等擦完了，又抬起头看向夏初雪，仍是重复先前的问题：“司书，那个……是不是我有什么讨厌的地方……”

不等她说完，夏初雪打断道：“怎么了？陆殿说了什么让你伤心的话么？”

梓萝脸上现出几抹红晕，对着手指头，慢慢的低下头去：“恩。”

陆绪哪里好呢？这个问题，自打夏初雪知道梓萝的心事以后，就开始研究，结果研究来研究去，也没有个最后的结论，见到梓萝这种神情，心中又是想起了这个问题。

“梓萝很好的，在我忙的时候，总会来帮我，洛涯没有时间的时候，也会给大家做饭，真是很厉害呢，”夏初雪笑着补充道：“而且梓萝的字，写得较之以前更好了，有进步呢。”

有次陆绪因为事情来了司书殿，敲看到一本文书，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的，他也只是一时嘴快，说了实话，恰巧梓萝听到了，难过自卑得不行，但怕耽误夏初雪做事，于是去求曾经的夫子，洛涯真是没有办法，只好教她练字，中间因为不能立刻见到效果，梓萝也是有点灰心，练练停停，因此用了大概二十年，才见长进，洛涯看到梓萝能把文字写得横平竖直的时候，差点感动得流泪。

听了夏初雪夸奖她，梓萝有点翘尾巴，脸上这才雨后天晴，笑得像朵花：“我也这么觉得，而且我最得意的，就是自己的厨艺，很不错呢，司书你说是不是？”

说实话，还是说假话？

这个问题，大大的难倒了夏初雪，如果她点这个头，答应一声‘是’，那么是不是，在往后的日子里，梓萝就会做得更加风声火起？

如果是这个后果，她岂不就成了司书殿的罪人了？

想到这里，夏初雪笑了笑，再笑了笑，觉得无论她是说与不说，事实全都摆在那里，既然如此，这种事情，一定需要舍弃陆绪，保全殿众：“其实这个，我们是说好，还是说不好，都没有什么意义，陆殿喜欢，才是真正的好。”

“可是、可是我觉得……陆绪不喜欢的呀，”梓萝说着，几只手指捏在一起，折磨着自己的衣角：“觉得自己被讨厌了呢。”

虽然墨训说过，陆绪的记忆，作为李惜名的记忆，已经被他全部消去，但是夏初雪不敢肯定，究竟墨训说的，是否是实话，而且过了这么久，他有没有想起来，也是一个不好说的事情。

如果他记起来了，有了前世的记忆，重新回到前世的性格，夏初雪觉得，梓萝的这种类型，并非他喜欢的，但是事实上，夏初雪对他的了解，其实并不深，究竟他喜欢什么，她也说不清。

内心深处，夏初雪始终希望，陆绪真的只是陆绪，那些以前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她没力气想，也没心情想。

陆绪很低调，在除她以外的十位殿王中，再也没谁，能比陆绪更低调，他是一个老好人，哪个殿王想偷懒了，都会去他殿里坐坐，反正陆绪口风很严，不会四处宣扬。

知道梓萝喜欢陆绪后，夏初雪有些惊讶，她没理由阻止梓萝，也没理由诽谤陆绪，她只希望，梓萝能幸福，可是，这么久了，夏初雪看不出来，陆绪对于梓萝有情，这件事情上，多多少少，她为梓萝担着一份心。

“梓萝，你是真的很喜欢他？”夏初雪看了一眼窗外的池塘，波光粼粼的。

“恩，”梓萝有些羞涩：“真的很喜欢。”

“是这样啊，”夏初雪目光空远，很温暖的笑道：“铁杵磨成针，梓萝，不用灰心，总可以的。”

劝了一个时辰，梓萝终于破涕为笑，重新振作起来，欢欢喜喜的离了正殿，夏初雪被她缠了这么久，忽然不是很有心情批阅文书，拄着下颌，望着殿外暖阳和煦的风景。

如果不是有特殊事情需要处理，梓萝和云逸，也总不在这正殿之中，平日里有事没事，总在司书殿内的，不过就是夏初雪和洛涯，洛涯这一走，梓萝又离开了，整个大殿，顿时显得太过安静了些。

这司书殿有法术加护，整个司书殿所辖领域之内，都是人世间的春日时节，暖黄色的阳光，从殿外一点点的铺散着，流淌着进入正殿，映着殿外的一池春水，一直延伸到夏初雪的身旁，阳光扭成了水波。

殿外的那个池塘，是堂耀一点点建起来的，先是从东海引来最为洁净的浅碧色海水，又逐渐的往池塘里投放些奇异生灵，很多都是夏初雪没有见过的东西。

池里各种生灵的出处，都是人迹罕至的地界，有时还会有天界的圣物，难得都能相处的平和无事，每日中游来游去，夏初雪偶尔能够听到它们交谈，声音都不大，全是闲话，但是大多的情况下，它们都很安静，尤其是有人在池塘边的时候，它们是不肯说话的，这叫内敛。

堂耀总会不时过来司书殿内坐坐，夏初雪的性子，要比堂耀更为寂静，堂耀倒是有事没事寻着话题，和夏初雪天上地下的乱说一气，也没什么重点。

他是幽冥司的主人，夏初雪不能将其拒之门外，所以只有尽职的陪在堂耀身边，做个称职的木头，长久的牵挂，横亘在了千年里。

现在他们独处时候，更多的时间，是在这池塘边，也没有谁敢过来打扰，就连洛涯，都很知趣。

堂耀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给夏初雪讲些这池塘里各种生灵的来历。

譬如那条头是六角形身子是八角形还长着一对十六彩翅膀既能生在水里又能飞在空中的多彩翼鱼，是他在翼山找到的，那条全身都如粉色水晶一般晶莹剔透的粉色小鱼，名字叫佳期，是有次他和墨训去堂庭山的时候发现的。

堂耀告诉夏初雪，粉色佳期，他的娘亲也曾养过，不过现在，已经都不在了，现在的天后，他的姨母，似乎并不喜欢花鸟草鱼飞禽走兽一类的生灵，因此蝶雨宫中，很清静。

提起他娘亲的时候，他的眼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温度，那个在天帝心中神话一样的女子，在堂耀的全部记忆中，也只能是种凭吊。

夏初雪对那位前天后不甚了解，很少能听说她的事情，大概那些，都已经成了一种禁忌。

大多数的时候，夏初雪都只是听着，偶尔点个头，表示一下自己没有神游方外。

待到堂耀把这池塘里各色奇异生灵的来源习性都说明白的时候，夏初雪又能在这池塘里，看到新的品种。

洛涯和夏初雪说过，那些曾经养在这池子里的各种东西，如今全部都还活着，都游在雪兰殿那个大得无边的池子当中，她会不时过去雪兰殿中送些公文，站在水边仔细观望，才能见到那些曾经养在池塘里的生灵，大家活得都很好，有只小鱼，总会游到夏初雪手里，打几个滚，再回到水中。

最近不知从哪里，堂耀找到了些贝壳海螺之类的东西，司书殿的池子里放养着许多，贝壳上有浓紫色的螺纹，名字也很简单，就叫紫螺。

好段时间堂耀没能得空过来，夏初雪便问洛涯这紫螺的由来，可惜洛涯并不是十分清楚。

有些荒山野岭中常有灵力强大的妖兽生存，仙人为免些麻烦，也不会轻易踏足，堂耀却从来都不在乎，因此他寻得的东西，认识的确实也没有几个，由此，夏初雪也只能从堂耀那里得到解答。

虽然不知道来历，但是洛涯也很有想法，觉得紫螺可以吃，不如拿来切细做盘凉菜，好在夏初雪拦了下来，后来夏初雪觉得，洛涯每次经过池塘的时候，紫螺就会缩得更小，洛涯却说，那是她的错觉。

凤族的浮池中养着许多的灵禽，洛涯在很多年前，也会从族中带回一些，养在司书殿的池塘中，翎羽翩跹。

后来洛涯的父母开始为洛涯商量终身大事，吵翻之后，洛涯也很少情愿的回族中了，但是不知为什么，却没有谁敢于太过逼迫洛涯，堂耀告诉夏初雪，在凤族中，没谁敢于违背凤主。

对于那个凤主，夏初雪从未见过，只闻其名而已，听洛涯说，在洛涯很小的时候，凤主将他要去扶养，后来却又推给墨训，由于这件事，洛涯一直很不满，但是后来的一些事情，让夏初雪觉得，凤主对于洛涯，其实很关心的，于是夏初雪渐渐觉得，凤主是个谜。

灵禽多数都十分专情，一生只认唯一伴侣，死生不泯。

洛涯就是这专情的其中之一，但也有十分滥情的，例如凤族的族长。

洛涯一支是凤族本家的分支，无论大事小情，最终都要听令族长，虽然洛涯父母亲请赐婚，可是在洛涯婚姻事上，凤族的族长却并未说个只言片语，洛涯的婚事也就这么耽搁到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