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十六章

那个暗中的人到底是谁,与自己,与蒋家或是有愁有怨?而今晚,在自己所出席的宴会上,还是一个大部分是为了给自己除污戒垢的宫宴,又为什么会出现呢?

不知不觉,蒋玉已是越想越深。青君只是一个江湖中人,暂时无派系,谁也不知道他其实听命于蒋若素。

蒋家三房与蒋家大房同族同宗,只因为有蒋家三房‘意外’发现了蒋家大房的所谓与外族交流往来的书信,大义灭亲的举动才会让众人信服,蒋家大房的确是犯了不可饶恕的重罪。

蒋玉冷笑,家族是一个小家庭的根,自古以来的人都是会吸引维护家族的荣耀,维护家族的声誉。也只有三房的人家会因为嫉妒蒋家大房的成才富贵而去特意抹黑蒋家大房,自断双翅,以此来与皇家谈合作,讨好皇家,赢得自家的富贵。

只是可惜,天子尽无情。

今日,天子能给你泼天的富贵和无尽的荣耀,而二日,就照样能够随便找个借口将一切收回,顺便在离去之时狠狠地踩你一脚,痛打落水狗。在蒋玉看过去的时候,穆连城也是正好停身看她。

两人无声对视一番,蒋玉率先收回了目光,看着眼前的铺着稻草的土地无声地沉默着。

只是在一身黑衣便服的穆连城走近之后,才是淡淡开口道:“蒋玉无知,不知是陛下深夜前来,有失远迎,还望陛下谅解。”

“蒋玉,你还是朕的皇后,朕不过是来看看你,你就是这样,非得阴阳怪气地与朕说话?”穆连城上前一步,沉声道。

“阴阳怪气?”蒋玉扭头看向穆连城,无声笑了下,“原来陛下实在嫌弃臣妾怠慢了陛下。”

说着,已是施施然起身,不过因为这几天的伙食不大好,夜里也睡得不太安稳,蒋玉的身子还有些虚弱,站起之时身影不可控地轻晃了晃,幸是及时扶住了尚有些冰凉的墙壁才是勉强稳住了身形。

蒋玉轻轻抿着唇,一直以来都悬挂在她心头的,不知道到底是因何原甚的悬缀感终于消失,就好像是一直都悬着在心头的巨石,因为心底的执念消散而彻底落下,再无压迫之感。

而此时长孙鸿旭仿佛是听见了这世间最有趣的东西,难得的一手撑着下巴,声音平缓着,仔细听来却仿若青山石上泉,无情却又在尾音之上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音调拖长,莫名觉得情深。

“你是说,皇后娘娘在坤宁宫中辱骂了圣上?”长孙鸿旭轻挑起一侧的眉,饶有兴趣。

“正是,当时坤宁宫中的许多人都被皇上提前清退了出去,只不过那个时候皇后娘娘说出的话实在是不容他人听不见。”

不容他人听不见?长孙鸿旭没有半点在意魏涯说了一些什么,也不会有心情去理会他时不时就要来一次的耍宝。

只是淡漠地扫了他一眼,竟连一丝笑意也不愿意给予,然后伸出白皙而又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在棕榈桌上敲了一下,“你说的自然是有道理的,想来区区茶水,你们天下第一庄的库存要是比我这已经快要名存实亡的战王府里的要名贵许多。如是有空在我这里贪图一些可有可无的茶水,倒是不妨赶紧汇报了进程之后,回去天下第一庄好好的享受不是。”

长孙鸿旭说的漫不经心,魏涯却是在看到好友的那张平淡无波的脸,只想将手中的茶壶直接对着他的那张清雅卓绝的脸上直接拍过去!蒋若素在身后微微蹙眉,看着穆连城在蒋玉的榻边一动不动着,不知是何想法。

太医也是一直跪在大殿之前,眼观鼻鼻观心。至于现在正在皇后娘娘一旁无声看着的皇上穆连城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又或者是一直在高位之上看着皇上这样难得安静的一直注视着皇后娘娘蒋玉的一直得皇上宠爱的贵妃娘娘蒋若素现在心底又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想法。

已经当了大半辈子太医的许老深刻觉得这通通不是自己还能去掺和去探听的事情。

他已经快要到荣休的高龄了,到时候功成身退还能在皇上这里得个几分的好,已经是他能想到的也是心底最为期盼的心愿了。

当今皇上与皇后娘娘蒋国公嫡女蒋玉,还有蒋玉的家族之中的三堂姐姐蒋若素,曾经的康王妃之间的恩恩怨怨。不用细细追究就已经是要比京都城中的那些特意写出来的戏剧还要跌宕起伏三分,早就已经超出了他们这些大臣们所能够探寻的领域。

太医许老自认他作为一个正常人不是没有好奇心的。许老还忽地愣了一下,而后又是摇了摇头,哪里有什么新人旧人,从头到尾他们的这位新皇就从来不曾心悦过其他人。可是他们大明的这位皇后娘娘,可也真正算得上是劳苦功高,唯一没有功劳苦劳的,反而因为有了皇上的喜欢而一步登天。

不论是谁是谁非,这位至今又一次昏迷在大殿之中的皇后娘娘蒋玉,从头到尾她都是最无辜的一个人,她一心为人,可是新皇心中其实一直都没有她的存在。身形不由一滞。魏涯狭长的漂亮的眸子微眯,极快地闪过一丝冷光。

向来天下第一庄的少庄主都少在各国行走,便是如此,也会每每一顶金纹面具遮面。

江湖之中,人人都知道天下第一庄的少庄主虽然甚少出来行走,可是也不可能会让人觉得他只是一个徒有其表,只是仗着身后的天下第一庄守护的纨绔子弟,那才是真正的有眼不识泰山。谁不知道,自从几年前天下第一庄的庄主闭关,庄内的所有事物一律交给当时还尚是年幼的少庄主魏涯接手,全权管理。

一开始谁都是不以为然。蒋玉心中一时更凉,就算是真的心死了,放弃了,可是听到自己这么多年的付出竟然毫无用处。这个男人,天生的冷清冷意,又或者说,他的温柔,从来都不属于自己,心里还是会微微心酸,泛着苦涩。

“呵,也是,我蒋玉不过是一个区区刁蛮任性的女子,又哪儿能得到身为堂堂一国之君的喜欢,配不上啊。”

蒋玉幽幽说着,看着穆连城嘴角微微勾起。这样的男人,一点也比不过那个曾经千方百计送她玉镯,多次救助她的少庄主啊。她怎么会这么无知,看上这样一个是非不分,利用她人感情的卑鄙小人呢?

曾经的她,果然无知。

这样的相貌,本是风度翩翩,却偏生被眉宇之间的阴厉破坏了整体的美感,根本就不及那天下第一庄少庄主的一半相貌,当年的她怎么会觉得这人真好看呢?

蒋玉想了想,他曾经近距离看着那少庄主带着半块面具的脸,不禁心中微动,唇红齿白,下巴光洁白滑,她想。那样的人,才不愧称为美男子吧。说者无意,听着有心。

纵然是穆连城是为极为开明的,且对于陈策来说,他也是确认是极为信任的。可是纵然如此,穆连城也不得不承认,在听到了陈策有的时候口中无意识会吐露出来的一些对于他来说并不是十分中听的话。

都说忠言逆耳,穆连城觉得丝毫不假。

他为皇子之时,对于蒋国公之女蒋玉所做的事情,若非是如今的蒋玉也是一厢情愿的缘故,只怕是他的名声也并不会落得什么好处。毕竟若是说实话,当初若是没有蒋国公蒋琛的全力相帮的话,如今在这威严的大殿之上的龙椅上安然坐着的人还不一定会是他的哪位皇兄。

他当初做的最对的一件事情就是赢得了蒋国公之女蒋玉的欢心。

娶了蒋玉而让自己真正所心悦之人苦等多年,这一件事情,虽然穆连城多年来无比的厌恶蒋玉,却是从未后悔过娶蒋玉为妻,甚至是觉得这么多年来,他做过的最对的事情就是娶了蒋国公之女蒋玉为妻。

这也是他利用蒋玉的第一件事情,而在后来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所以在穆连城看来,陈策所无意之中理所当然的说出的‘枕边人’三个字,又何尝不是在嘲讽于他?他的枕边人,从来都是心悦之人蒋若素。

至于现在的皇后娘娘蒋玉,区区一个工具,只是有用的时候他才会多看两眼的人。他只是觉得蒋玉明知道他最是心悦的若素还在身份,却还是对着他如同一个台上的戏子一般毫无意义地装着可怜。对于蒋玉的如此苍白的令人不自觉心惊的容颜,还有那霎时就变得毫无血色的嘴唇,他只是觉得阵阵的厌恶还有讥讽。

在蒋玉面前,他也是在成功夺嫡之后向来都是毫不保留自己的最真实的情绪的。那时他看蒋玉似是察觉出了他眼底的毫不保留的讽刺,终于不在继续伪装了下去。后悔当年那样努力地将他带到穆连城的门下吧。

“咳咳。”

桌案后的穆连城皱着眉,看着本该是他的皇后的蒋玉,在陈策说话之后,扫了他一眼又是一眼。

这是不仅要惑乱他的王室,如今当着他的面,还要打量着他的心腹之臣?

所以现在,她是在待价而沽?

忽然想到了什么,穆连城转头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因为听到了蒋玉的到来而随手塞在了一堆奏折之下的张张纸条。原来的时候她怎么就没有发现,就像现在这样的跟穆连城共处一室,她都觉得格外的恶心,难受。

“所以现在的你,就连一句话也不愿意与朕多说?朕的皇后!”穆连城加重了语气。

蒋玉垂着眸子,看着她新换上的袖口还绣着茉莉的同样是素色的宫装。

听着穆连城的话,她忍不住出声,“无需皇上时刻多加提醒,妾身还知道自己的身份,毕竟百年之后,妾身也是要同进皇陵的。”

“且还有一点皇上说错了。”

“妾身并不以为,直至今日,妾身与皇上还有什么话是能够谈的。”可是,一想到他所要怀疑的人根本就是蒋若素。

他就忍不住皱眉,也忍不住想要反驳。

会猜测蒋若素的别有用心,是因为除了他之外,其他的人根本就不曾真正了解过蒋若素。

所以根本就不知道她的好罢了。

可是,穆连城刚刚才是对闯进来的小内侍发了一通脾气,所以这个时候脸色还有些青黑。

他不禁想,若是……

视线移向了陈策,陈策仍旧是一脸的冷清,可是看向他的目光仍旧是公事公办的模样。

穆连城有些青黑的脸色极快的变了一下。

不,不可能是如此。

陈策早在六,七年前就已经在蒋玉的牵线之下成为了他府下的幕僚。

这么多年来,哪怕他们所决定的于他最有利的计划,根本就是会极致的损害了蒋玉的利益。

他也曾因此担心过,顾及着陈策会因为当初蒋玉对他的一些恩情而因此优柔寡断。

可是,出乎他意料,又是意外意料之中的是,陈策几乎是在前后分析了整个计划的利弊之后,毫不犹豫的拍板,定下了计划。

哪怕是方面他虽然是依言娶了蒋玉,却是十分不愿意蒋玉拥有他的孩子。一道宫门处,蒋若素的一位心腹宫女特意迎了出来。其实他还记得,那个时候蒋玉一身的皇后的正装,满是明黄和大红的宫装层层叠叠着。嘴上的艳红口脂,脸上的淡淡胭脂,眼角的扑的鎏金的金粉,眉心画着精致而又贵气的花朵。

只是一眼,他都能清楚辨认出那朵红艳的花钿,是一朵全然盛开着的层叠牡丹。曾经的蒋玉一直都不曾想过这些小东西之间竟然会有那么多在暗地之中的腌臜东西。

就像是,蒋玉一直以为他都是心中有她的。

就像是其实谁也想不到身为一个要夺皇位的皇子还是,还是一个已经是皇上的新皇,一个可以名正言顺正常即位的正宫嫡子对他来说是有多么的重要。谁也想不到他的身上来,想不到他到最后宁可承受没有嫡子的嘲笑也不愿意要一个他与蒋玉生下来的孩子而去亲自做这些暗地里的手脚。

而现在,他也确实做到了,或者换一种说法就是,蒋玉也确实是做到了。

太子温润一笑,刚要回话,一旁的二皇子就已经是手摇着折扇,一派闲适,风流尽显。蒋玉挣脱不得,几近放弃。

还,带着些许男子所特别的感觉,说不出来,却像是一张网,一张压迫感十足的网环顾在四周。

包围的太紧,以至于让她根本就是感觉无法呼吸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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