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喂，长孙，你是要去放了皇后？”魏涯手里抱着对于他们来说极为重要的檀木盒子，扬声问道。
长孙鸿旭脚下的步子微微一顿，“嗯”了一声。
如今他们的目的已经达成，那么最开始就被他们带出皇宫的蒋玉。这个时候也应该是要送回的。
只是，不应该是直接就这样大摇大摆的送回皇宫，他还需要想一个万全之策才行。
“长孙，蒋玉作为现今的大明的国母，穆连城的皇后。自从八年前她嫁入了皇家，嫁给了穆连城开始，她就已经是皇家的人了。”
“一入皇家，死生不改。不由现在，便是将来蒋玉不在人世，也是注定了会与穆连城生同寝，死亦同陵的。你说是不是？”
魏涯一向在长孙鸿旭面前几分不羁的眉眼，这个时候已经是变的妖邪。
就如同他面对其他那些外人一般，一侧的眉头高挑，一双惑人的眼尾也是微微挑起。
如同他说的那般，蒋玉早在八年前就已经嫁给了穆连城，如今的她，不管是能够长命百岁，还是苟延残喘着。
谁都知道，哪怕是穆连城不喜欢，可是没有意外的话。
谁也不能后否认，蒋玉早就已经是皇家的人，生是皇家的皇后，死也是要入皇陵的人，哪怕是身为皇上的穆连城也不能违背这一祖制。
也哪怕，想要改变这一大明祖制的人是他的好友长孙鸿旭。在蒋玉口中轻描淡写的受伤的地方，如今却是如此毫不设防地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也是如此的触目惊心！
原本想要说出的追问的话，在一瞬之间卡在了嗓子眼，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陈策看着那如葱根的肤白细腻的手背上的大片淤青，在穆连城和蒋玉皆是不曾注意到的瞬间皱了下眉。
而搭在身前掩于袖中的手指也不由微微动了下。
静静地抚着拇指上所戴着的一枚翠玉扳指，默不出声。
没想到会是如此。
看到因为长时间在阴暗天牢之中不曾接触太阳，又由于她的身体在落胎之后并不曾得到良好的调养和营养，反而是愈加的亏空。
所以现在蒋玉的身体，就连太医院的太医也曾直言不讳地说起过只能好好调养的话来。
她的皮肤，应该说除了嘴唇处会红润一些，不仅是面容，还有她的手一直都是苍白无力的。
可是他却也同样不知道，竟然会如此的脆弱。
到底是如今的蒋玉受不过这些欺负，还是说确实是那前来掳走蒋玉的背地之人下手太过严重？
“可有召太医过来瞧过？”
苍白的近乎透明的皮肤上，一大片的淤青盘亘不去，穆连城只觉得那片淤青碍眼的紧。
让他看了，心底莫名的感觉尤为的不舒服。其实皇上应该是早就知道的。
早在一开始，他只是为了实现母亲盼望着他将来能够金榜题名，光宗耀祖的心思才会那样努力地读书。
索性，他所有的努力并未白费。
金榜题名，他作为本朝罕见的三元及第的志才，骑马游过京华街。
万人空巷看陈郎。
也被京都人们笑称一句文曲星下凡。
而见他得志至此，果然，母亲是十分的高兴，一连几天，他都细心的发现，一直都是久病缠身的母亲红光满面着。
身体也都健朗了许多。
所以，状元便状元吧，只要母亲开心就好。
他虽年少聪慧，却从来都是无意于朝廷。且在当时，谁都能够轻易地看出燃烧在诸位皇子和储君太子之间的熊熊烈火。
天子虽坐堂，但却也是即到暮年，年轻不再。
这整个天下，迟早就是下一代正值青年的一众皇家贵胄所应得的。
他之所以努力提升自己的原因，仅仅只是为了让母亲开心，让她余生安康。
可是他却是从未曾想过，有一天他也会随着大流卷进这一场曾经的他甚至是避之不及的诸子夺嫡的皇位之争中。
而那个让他自此陷入险象迭生的生活之中的引子，却仅仅只是因为一个已经是嫁作他人妇的女子。
两个月，将近三个月的时间。
其实陈策才刚刚发现，原来不知何时，自己竟是再也见不得她的无声的失望。
说来也是好笑。
仅仅只是因为一位已嫁妇人的皱眉，他第一次开始一遍遍地安慰着自己，母亲最是希望看到他一身官服的模样的。
若是自己当值，想必母亲心情又会好许多的。
再者，在众多皇子之中，他也确实是真正地看到了其中的五皇子的诚心和迫力。
或许他忽略了，也或许他从未曾忽略过。
两年前嫁给穆连城，那也是因为她知道，这是她的家族，还有南宫丞相早早就替她安排好了的路。
不管是单纯为了她以后荣华的未来，还是为了在新皇登基之后，南宫家族是否能够继续保持的荣耀。
而这，也让身为这代南宫家最有资格和能力的南宫瑶是绝对无法拒绝的存在。
她永远都是太理智，从最开始的时候，南宫瑶就已经是知道，自己的婚嫁是从她一出生时候就注定了会是一场朝政的工具而无关其他。
但现在却也是蒋玉曾经认为最是理智，永远不可能行将就错的人。
如今却是做出了竟为大逆不道的事情……
南宫姐姐可曾想过，一旦她此举被其他人发现，又或者是自己将她已经怀孕了的消息透露了出去。
且不说她与现在腹中还未成型的孩儿保不住，怕是就连风光两朝的当今的南宫丞相，包括整个南宫一族都是要因此所受牵连的？
她所认识的南宫姐姐，何时曾这样不计后果过？
忽然想到曾经的时候，那个时候自己因为穆连城的原因而身死。
而那个时候，南宫瑶是不是已经……
蒋玉忽地神色一变，再次看向南宫瑶的目光却是满眼复杂。蒋玉皱眉，看着南宫瑶的模样，应该是真的决定了？
蒋玉没有回应，南宫瑶转头，对着蒋玉微微一笑。
“看着娘娘，臣妾总是忍不住几分妄想的。”
蒋玉心头微微一跳。
她不动声色的视线转向南宫瑶的微微泛红的眼睛。
“所以，你是想要叫本宫隐瞒这一件事？”蒋玉微微敛了眸子，问。
“是，也不是。”
南宫瑶红着眼睛，轻笑了一声，“娘娘是一国之后，在这大明，除了皇上，又有谁能够比的上娘娘身份贵重？若只是如娘娘所说的这般简单的要求，就用掉了一个属于娘娘的承诺，岂非是太过可惜了？”
她这样轻笑着的模样，像极了曾经她还是那仿若只是一场梦的时候。
那时候，她还是蒋国公府的天真烂漫的嫡女。
而南宫瑶，也是丞相府中最受关切的嫡次小姐，是当时整个京都俱是认可的有名的才女。
不仅是她们二人，还有顾明知的妹妹顾晓月。
当她们在一起玩笑打闹的时候，那个时候南宫瑶虽然也知道自己婚姻定是不由自己做主。
却是因为极致的理智，她也能暂且放下许多并没有发生的事情。
她无甚忧虑的笑起来的时候，也并非是因为自己年长而多少成熟过度的稳重与端庄。
反而是笑的几分娇俏。
就像是现在这样。
又想起了曾经，蒋玉眼神微暖。许是为了让蒋玉更加的放心。
陈策也是抬起头，又道，“且娘娘应该知晓的一点是，若是微臣真的会做出一些对娘娘以及德妃娘娘不利的事情。那方才时候，微臣尚且是躲的好好的，等到娘娘与德妃娘娘皆是离开之后再出来。”
“他日，德妃娘娘的事情就算是遍传宫里宫外。到那时，娘娘又哪里会知道，这背后的一切皆是微臣所为？”
蒋玉抿嘴沉默着。
无言以对。
因为她知道，现在陈策所说，也皆是事实。
若是陈策当时并没有故意出声让她发现的话。
蒋玉想，或许一直到她与南宫瑶聊完，然后各自散去之后。都不会知道，原来距离她们所站的位置如此之近的假山石的后面，竟然是躲藏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且还是全程听到了她们之间的谈话。
若是他日，南宫瑶的事情忽然如一阵风，传遍了宫里宫外。
到那时候，只怕是她与南宫瑶也只会是互相猜忌。
且最后，穆连城一时受如此大辱。只怕是不仅仅与之相关的家族，就算是她，也是难逃其责。
到那时，恐怕就如现在陈策所言。
就算是到了最后，此事闹得腥风血雨，她们也不一定会知道，原来这一直在背后策划了所有事情的人，竟然会是陈策这一互不相干的外臣。想起眼下应该是已经被带离了皇宫之中，相当于是人质的行为。
蒋玉皱了一下眉。
说实话，在之前刚发生了她这个一国之后被掳走的事情之后，之后宫中的德妃娘娘也同样是无故失踪。
这眉玉背后的主人倒是跟人玩了一手好心计。
若要知道，在昨日的时候，她这个大明的一国皇后被人无故掳走。这个消息若是传了出去，只会成为其他三国的笑话。
一个个堂堂大国，却是在自己的皇宫之中。又有何其多的侍卫守卫的时候，一国之后能够悄无声息的被人掳走。那这国家，又还有深夜威信可言？
所以封锁消息是必须要求的。
但是因为皇后娘娘，也就是她，是整个后宫之中人人知晓的身体有损，便是在坤宁宫中躺上个几天也不会有人发现她的不对劲。
而此次被掳走的德妃娘娘，她的身后不仅是皇上穆连城。
还有大明朝中的两朝元老南宫丞相，可以说德妃娘娘南宫瑶几乎是能与蒋玉的身份差不多的存在。
不管哪一个，消息都不能够走露。
但是若是想要封锁消息，蒋玉倒是简单，她自出来之后，是从不与其他宫妃走的近。
但是南宫瑶却是不同。
南宫瑶知书达理，又是亲切随和，所以每日能够去德妃娘娘宫中串门的宫妃，没有二十也有一手之数之上。
如此交际，想要让众人丝毫不察觉德妃娘娘此刻根本就不在宫殿。根本就是难上加难。陈策未说完的话中，想要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穆连城一瞬便懂得了陈策话中的意思，而多年来，他也是多少了解陈策，几乎是事事都以他的利益为先。
哪怕是如此，需要牺牲蒋玉的利益，他也照样是照做不误，没有丝毫的犹豫。
而且此番，他也是确实说的极有理。
他既是给了蒋若素这么大的权利，可万一，就算是蒋若素一心待他，同样没有任何异心。可是，她不是蒋玉，做不了对宫中之人就算是控制，也是控制在大面上，表面虽是不在意，却早已是心中一清二楚。
所以，分别便是，一旦蒋玉宫中有任何的不对之处，她能够很快的发现，并想出相应对策。
而蒋若素，怕是分辨不出来什么。
如此一番，一旦她手下的人被其他人所收买。
穆连城心中一凛，便是如今的他，也已想不清蒋若素的这名内侍宫人，他究竟是有多少时候，在众人还是激烈谈谈之后，出现在御书房中了。
若是说，此人早已是被其他人所收买。
那不管是他跟在蒋若素的身边，对皇宫之中的各个布局的认识，还有多次直接进来御书房所听到的内容……
这对于穆连城来说，根本就是防不胜妨，待今日事了，必须要去与蒋若素说清楚了。
他心里道。蒋玉的身子还有些虚弱，站起之时身影不可控地轻晃了晃，幸是及时扶住了尚有些冰凉的墙壁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穆连城诧异地不知何意，却见下一瞬蒋玉还是一身白囚，一头墨发披散的素淡模样，双手于双眼前方相贴，端端正正地，并膝跪在了地上，看着在牢房之外明显震惊着的穆连城，嘴里道：“臣妾，恭迎皇上大驾！”
“穆连城，所以说，当年你之所以会娶我，仅仅只是因为你知道了曾有高僧算就得我生来便具凤命，其实这么多年，你根本就没有像你曾经说过的那样喜欢过我，什么怜惜，又是什么舍不得，不过是想要利用我，想要榨干本宫的最后一点价值，是吗？”
这样的相貌，本是风度翩翩，却偏生被眉宇之间的阴厉破坏了整体的美感，根本就不及那天下第一庄少庄主的一半相貌，当年的她怎么会觉得这人真好看呢？
蒋玉想了想，他曾经近距离看着那少庄主带着半块面具的脸，不禁心中微动，唇红齿白，下巴光洁白滑，她想。
那样的人，才不愧称为美男子吧。
冷漠？沉静？
这样的词几时出现过蒋玉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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