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依然土着脸色,魏涯垂着头,浑身都散发着浓浓的抑郁气息,“此事我就是来告知你一声,长孙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先回去了。”说罢,才出去。

长孙鸿旭听着魏涯传来的消息,心里便知朝廷是如何将他与蒋五小姐蒋玉之间的不实流3言压下去了。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王忠以少胜多大败蛮夷的消息,这几日,也该是传来京都了吧?

原本他的本意便是想利用王忠的偌大战功,来煽动大明的读书之人,众望所归,皇上便是再如何的去坚持,也堵不住天下的悠悠之口,最终,长孙鸿旭想,皇上还是会选择收回当年的那份圣旨,将王忠宣召回京了吧。

到那时,一旦王忠进京,如果他会老老实实,安分守己模样,可能也会让皇上放心,到时候再将小儿趁机养在身边。最后,只要那王家小儿不同意,那皇上也不可能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便做出那等多人孩儿,强行拆散一个完整家庭的动作。

可是,却不想,这届的皇上四处征战了几年,没有体会到下层百姓生活的艰苦,看不到他们愤懑而又隐忍的眼神,里面还有的,是对朝廷的绝望。

却是学会了愈加的残忍,不择手段。从院子的一角,进来了一个身穿这嫩黄色丫鬟装的丫头。倚在栏杆上,头一点一点的看院的婆子一时惊醒,看见了女子,忙走上前来,因是见了穿着黄色的衣服,便知道是主院的一个二等丫鬟。

于是不由满脸堆笑,“哎呦,姑娘来了,是主院的有事吧,老婆子这就为你通报去。”黄衣丫鬟摆摆手笑笑,“哎不用这么麻烦,你就快些,我给春红姐姐和夏碧姐姐传个话就走。”

“哎,老婆子这个分寸还是有的。”婆子笑着说完,便理理身上的灰色的衣裳,转身便进了屋子。

不一会儿,春红便从里面掀帘走出来,黄衣丫鬟见了,赶忙几步上前,眼里眯笑,“春红姐姐,夫人让我来传个话。”

“不知夫人那里,要传什么话?”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这不,中秋就快要到了,夫人说今年的活动有些不一样,便让我来传个话,与五小姐说声,等会儿闲了记得去清竹院,一同商量下。”

春红点点头,这事儿倒是需要赶紧说声,不然到时候真有什么其它活动,她们也好早做准备。

“那春红姐姐我就先走了,院子里,嬷嬷还等着我呢!”黄衣丫鬟完成了嬷嬷派给她的任务,大大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那好,既然有事,我也不留你了。”为了不让皇上在这些方面挑出错而对穆连城没有好脸色,她又是独自一人偷偷翻查了多少资料,才能做到无一错误。

每一日,不管送上来的公文有多少件,她从来不敢将它堆积到第二日,她害怕,害怕穆连城手下的那群人因此会对穆连城心中暗生不满。

更甚至是赶上年节,府里繁忙之时,她为了不耽误穆连城的工作,几天下来,也只休息了不到五个时辰。

当她终于坚持不住,体虚而晕倒之后,再次醒来便发现穆连城正站在她的床边,那个当初曾许她一生平安喜乐的人。

说:

“既然做不到就不要这么自以为是,邀宠吗?呵,蒋玉,本王有没有告诉过你,你的这副嘴脸真让本王觉得恶心!”

偏生那时的她却仿佛是陷入了魔怔,没有去自问穆连城究竟是不是心中有她的,自问眼前这个怒极而去的人究竟是不是那个值得自己放弃一切去追逐的人。只是想着,怎么办,自己好像不仅没有将穆连城交给她的事情办好,还反过来耽误他的时间,怪不得自己会被穆连城这样的说教。

蒋玉望着仍是担忧不已的陆芸,只觉得眼里发干,自己曾经究竟是怎样的糊涂,才会生生放弃这样爱自己的母亲,这样美满的家庭,而去奢求一个根本就从未正眼看过自己,一直都心有所属的一匹披着羊皮的饿狼。

素有痴儿,她却是连痴字都算不上。男子看了眼紧闭的院门,没有说话,而是转身便来到了一侧的外墙,看了眼那耸立的高度,眉头轻挑,下一瞬足交骤然发力,再看过去时,男子已是立在了墙头。观察了一下院子里的情形,确定没有危险之后,便轻轻一跃。

鞋面绣着白鹤祥云的蜀锦千底靴踩在枯黄的园草上,一步步,伴着细细碎碎的声响。

转过一条蜿蜒的长廊,来到一处房间外停下,顿了顿,下一刻便推开了房门,在透过大开的房门流照进来的皎洁月光,施施然走进了内间。

青色的垂地床幔,男子来到了床前,伸手挑起了一边,挂在了一侧的镂空缠丝金钩之上。

“王玉锦。”

他出声道,声音冷寂而又低沉。

王玉锦从睡梦中惊醒,迷糊之中却忽地看见自己的床头竟然站着一个男人,差些惊的尖叫出来,不过最终还是一声尖叫卡在了嗓子口,眼神惊恐。

不过,看了一会儿,却见面前这人穿着一身上好的玄色锦袍,一头长发只用根发带松松束起一缕,姿容俊美。就这样一直看着自己,也不说话,根本就不知道到底是要干什么。

“你,你是何人?来本公子这里是想要干吗!”他压低了声量疑惑质问道。远在城西的别庄之中,等那个夜晚被劈昏的王玉锦醒了之后,尤为的闹腾。

对于一直纠缠着,早就知道了自己这位好友的过去的魏涯,难得的对这位极其闹腾的才是十五岁的半大少年和颜悦色,怎奈何对方一个还未真正懂事的少年小子,十分的不配合。

忍了又忍,忍无可忍,那就无需再忍!

“啪!”的一声,魏涯将桌子上一碗白粥连同着汤匙一把摔在了地上,顿时,气氛陡然一变,一直叫嚷着要去皇上面前告状的王忠家小子王玉锦也吓住了,一时蔫蔫然,再也没了叫嚷声。

“王玉锦,还记得你是哪家小子吗?”魏涯想了想,先问道。

王玉锦听了这话,现在是不敢再叫骂了,只有用眼神一直瞪着,死死地瞪着魏涯。平日里他就最讨厌旁人提起他的家人了,呵,一个有了一个儿子便可以将另一个儿子丢下不顾,让他一个人在这皇城自生自灭的家人,他不媳!

魏涯挑眉,“你是觉得皇上待你很好,而王将军却弃你如敝履?”

王玉锦不说话,但是当即昂着头看向魏涯,眼里明明透露出来,你是不是傻,他当然就是这个意思了。穆连城看着仍是在一旁紧捂着脸颊的蒋玉,可是就算是这般捂着,穆连城还是轻易地看出那一片甚至是有些渗血的红肿,看着有些恐怖。他本就是男子,又常练骑射,手上的力气可见一斑。

她生为蒋国公府的嫡女,天之骄女,怕是整个前半生都从未受过这样的苦吧?

可是这个念头刚一升起,他就想起了怀中的蒋若素,那么美好的一个人,竟然也要被她绝情对待也不生气,还一直求他饶过她的妹妹。

妹妹?哪有这样蛇蝎心肠的妹妹?

这样的歹妇,根本就不能对她有半点的心软。

又想到,如今朝堂之上,蒋国公府和陆正侯府,如今已经被他一点点地消化权利,如今也已只剩下了两个偌大的空壳子,根本就不足为虑。他已经真正的自身强大起来了,如今的朝堂,早已被他以强势手段全部收入囊中,而当初还能摆摆岳丈的蒋国公?哼,也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垂暮老人吧,这个朝堂,已经不需要他们的存在了。

这样想着,原本刚刚有几分软化的心又陡然竖起高墙。

他看着处于恍惚状态的蒋玉,“蒋玉,你可真是一个毒蝎一般的女子,哼,美人蛇蝎,说的就是你了吧。”

蒋玉捂着脸,这才慢慢抬起头看向了穆连城,一双桃花似的眼睛红红的,泪水在眼中来回转着圈,可是她却固执地不让它落下来,身为蒋家嫡女的骄傲,绝对不允许有一天她会脆弱地流泪,那是怯懦的表现,绝不是她蒋家女的作为!

穆连城被蒋玉的那双眼惊的心神微微一震,以前他就知道,蒋玉面容绝美明艳,便是连他的蒋若素,也远远不及。可是,蒋玉最漂亮的,却是她的那一双眼睛。当蒋玉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没有铺天大火,没有锦绣罗帐,有的,也只是一旁的矮小木桌之上的,一盏油灯。

豆大的烛火椅,夜,很静谧。

感觉到头有些胀痛,嗓子也很干痒,蒋玉嘶的轻呻吟出声,抬起一手在额边揉按着,还有些茫然,不知今夕是何夕。

这一声响传出,不远的一个榻上,一阵悉悉碎碎的穿衣声响起,不一会儿,春红和夏碧着急走过来,“姑娘,姑娘……姑娘醒了!”

“水……春红,夏碧?拿些水来。”

“哎!”

在一侧的夏碧当即应声,转身便去了另一旁的桌子上,手脚麻利地倒了一杯水,由于茶壶的外面裹了几层毛帕,所以这个时候还是温热的。

“姑娘,给,水来了。”夏碧轻声说道。

待蒋玉小口小口喝完了杯子里的水,在询问是否还需要再喝一杯的时候,摇摇头,夏碧将空杯子接了过去后,这才转头,看向了春红和夏碧两人,“我,我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春红和夏碧原本并未如何,却在听了蒋玉的问话后,眼眶霎时变的通红,眼里满是担心,春红帮着蒋玉按揉着太阳穴的手微微一顿,期期艾艾,“姑娘,你不记得了吗?你已经昏迷了整整一天了,怎么喊都不醒,夫人今天都快急坏了。”蒋玉抬头,“他们为何在此?”

夏碧撇嘴,“奴婢也甚是疑惑呢,本想着绕过便是,却不想被位公子拦下了。”

“这,你可没出什么事吧?”春红听了这话,顿时有些急眼,京中那些富贵公子什么个德行,她伺候了蒋玉这么多年,便是蒋国公这个府里,也有很多这样的事例。正事不做,整日里斗鸡摸狗,闲的奇怪,还有许多不将她们这些婢女当人看的。

就算所那些皇子们也在现场,可是孰是孰非,他们完全没必要,也不可能会为了她们一介小小婢女而与一个大臣之子起了不愉快的。

春红担心的很。

而春红这样的表现,也不由让蒋玉也多了几分紧张,一目不错的紧盯着夏碧不说话,若真是春红想的那样,那她无论如何也是要为夏碧报复回来的。

夏碧有些懵然的看着春红和蒋玉看着自己的紧张模样,不由心中平白生出几分忐忑,忽地意识到了什么后,颇有些哭笑不得。

“姑娘,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呢,难不成姑娘忘了,队里还有太子殿下呢,太子殿下英明神武,温润尔雅,怎可能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他的眼前呢?”

蒋玉心底着实松了口气。心中早已不是最开始的忐忑与不安了,在脑海中将前世那些比较出名的人物都一一过滤了一遍,却还是没有发觉这名男子的身份,这个人,要么是极其善于伪装的,要么,便是一个前世里从未出现过的人。

若是前一种,她倒是不怎么担心,偏生这后一种,若是真的……

她自一场大梦重生而来,所有的凭据,所仰仗的一切,不过是因为她曾经历过的,拥有的属于前生的记忆。因为有了这段特殊的记忆她才能够有了阻止前世那等悲剧发生的方向与动力。

可如今,已经很不对劲了,这一生已经有太多脱离了原来的路线了,是因为她的缘故吗?因为她今生的所作所为,才有了这么多超出原有设定以外的人存在的,是吗?

那她呢?

是该继续下去,还是就此,停止呢?蒋玉垂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微微颤抖着,眼前,各种人的音容笑貌都在闪现着,他们在不甘,在愤怒。蒋玉在桌下紧着自己的手指,眼神中有片刻的彷徨,但很快,又变的坚定了起来。

不论如何,不管真假虚实,因为她,曾经有那么多关心她的家人惨遭了灭门,今日,她若是再不作为,再继续彷徨下去,岂非是又要重来那次悲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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