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他们的暗中谋划实在不宜过早让他人知晓,若是此时被三皇子察觉而横插一脚,那……

陈策觉得,那可真是灾难。

哪里知晓,蒋玉还在一旁这般毫无顾忌的笑话他。一时之间,又羞又恼,白皙的脸颊微微透着抹淡粉。

毕竟是同盟,蒋玉也不好笑话的太过,只得见好就收,只是前世的那个冷傲目空一切,几乎下一秒就羽化成仙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

以至于现在,每每瞧着陈策露出属于这个年纪的少年,本就有的持才旷物和羞赧,她就不自觉与脑海中的那个偏偏似冷仙的人做对比,那种反差时常让她忍俊不禁。

“其实也没有你所想的那般严重,”蒋玉笑罢,淡定开口。

“张广庭此人虽已投靠三皇子,却也并非全心全意,要知道,夺嫡可非说说这般简单的事情,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到时候,失利的各个参与的皇子都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又更何况他们这些在后跟随的小小虾兵蟹将。”

“只怕是满门抄斩也不为过吧?”

陈策听的目瞪口呆,“这,只是追随罢了,满门抄斩什么的,会不会太狠了?”

狠?

蒋玉语气渐犀,她可是清楚的记得,当年穆连城在成功夺位,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可就是下旨将之前那些与他斗得死去活来的兄弟剥夺了王爷称号贬为庶人,并且还十分谨慎的遣散了各府中的所有人。

不远处一座看着十分清幽的茶楼之上,对着街口的那扇雕花木窗已被打开来,屋内的几人正巧从窗口看见了这对正上了马车的主仆,一时慨然。

“哎哎哎,那是谁家姑娘?这般远瞧着那上车之时的绰约身影,纵然无法得见她的面容,也知绝对是绝色天香的美人一个啊!”正坐窗口的白衣俊雅公子忽地出声,招呼他人也来瞧瞧。一柄白玉镂花扇闲适的摇了摇,带不得多少凉润清风,却也为白衣公子平添了莫多的风流。

此番,他的那双波流婉转,勾挑间尽是风情万种的桃花眼稍稍眯起,竟是颇感兴趣的仍朝着那已行驶的马车看去,似是这般就能看出佳人俏容一般。

一旁的宝蓝锦衣的男子也不由好奇的寻声够头望去,却也只瞧见了一个上车的背影,心下也颇为遗憾,嘴上却不甘示弱的朝那出声人轻嗤,“我说沛霖啊,你还能再见异思迁点不。”

“我可是记得你花了一颗东珠才哄来的那位白芍姑娘,此时估摸着还在红袖楼等着你呢。昨儿不是还在说,白芍姑娘是你此生的最爱吗?”

面对好友的嘲损,唤作沛霖的白衣公子倒也不气,悠悠收回了远远打量的视线,这才有心思瞧着他,“白芍姑娘这般的识情知趣儿,想来定是不会与我生出什么嫌隙的,倒是你……”

俊秀的眉头微微一挑,看着时时也不忘损人的好友,“你莫不是在嫉妒我玉树临风,不甘白芍姑娘就这般利索的选我而弃你于不顾?”

“我嫉妒你?本公子再怎么说,也是这京都数一数二的俊俏公子,哪里需要嫉妒你。再说了,本公子可真是在为你的那位温柔小意的白芍姑娘抱不平啊。满心以为真心等来的俊郎君,却是个万花丛中过的主。”

“我就奇了怪了,你这红粉知己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的人,是哪儿来的这么大的脸皮,面不改色的在各色女子边周游下去的。”“现在这片黄沙之上,我只愿我的坚持,我的努力,也能为这里的城民,带来希望。”

那个时候,他看着那个红艳如火的太阳慢慢垂下天际,那片黄沙也变得如远山那般昏暗沉寂,那般悲凉。

“许你葬身沙场,马革裹尸,纵是满门无人,又有何妨!”劲劲晚风吹散他的衣襟,虽寒芒加身却毫不知觉。

“父亲,旭儿也愿将来有一日,能以一己之力护这边塞城民,让我们长孙家也如这大漠孤阳,长存不朽!”

“哈哈哈,好小子,好志气,有乃父我风度C,那我便等着那一日,等着看我儿护着这大漠城民,等看着我长孙家长存不朽的那天!啊哈哈哈!”

笑声传出老远,城外滚滚风尘之中,他乖巧坐在城墙的高台之上,听着父亲一时兴起,吹奏着那亘久不变的悠悠萧曲。翠绿的萧身,根根修长分明的手指随着节奏灵活敲奏,背后是那随风舒展的军旗,不知何时,这一画面,成了他心中的永恒。

只可是,高耸军旗依旧,那塞外的边城,却再也听不到那个俊美将军在那高台之上,执一柄玉箫,伴着夕阳落下,吹奏起的那一曲镇魂之曲。

当蒋玉赶到靠近后院的见客厅之时,已有一群人早已聚集在了那里,惊叹,探讨的声音不时响起,看过去,竟是几房的夫人小姐们都已齐聚了。

一厅的莺莺燕燕,平日从不曾出来的二房夫人及其下的四小姐蒋灵妍,自她重生而来就一直都未曾见过的四房夫人,还有她名义下的两个女儿,分别是大小姐蒋梦,二小姐蒋环,只不过不同的是,大小姐和二小姐都是她的四伯叔所抬的姨娘所生罢了。

大小姐二小姐胆怯懦弱,三小姐才貌无双,四小姐乖巧可爱。这是她前世对其它几房的姐妹的评价,并且一直坚信着,除了一位一直与她姐妹相称亲密无间的三小姐蒋若素之外,其它的几个小姐,都不能够让她驻足稍停留片刻,因为不值一提。

重来一世,她却不再这般想了。

依着前世穆连城对她的恨意,是恨不得她一死了之,永不超生的,这些从他下旨要将她火刑焚之可以看出,不然,他大可以直接了当的赐杯毒酒,或是一条白绫了事,何苦要那般复杂的要她这样死?

可是,这样恨她的穆连城,却唯独只斩杀了她蒋玉一门的人,而其它几房,她却从未听到任何对他们的不利消息。

倒是三房……

穆连城自登基之后,就开始不顾天下朝臣百姓的阻拦,大不讳的将六弟之遗孀之妻接入了后宫,盛宠不断,其宠爱之盛,让她这位名正言顺的正宫皇后也不得不要暂避锋芒。

作为这位天子宠妃的父母,三房一时如日中天,短短两年间,已是众皇族宗亲所不能比的地位崇高,就算是她,将要身死之时,仍是听到别人感慨,“如今这蒋家三房是真正的开始发迹了。”

她想笑,就是想不发迹也难啊,就凭着她亲眼所见,穆连城对蒋若素爱愈之深。更何况,在牢中,她曾听来看她的蒋若素说过,蒋若素,好像是怀孕了吧?只穿了一身月色正裙的女子面前,发上戴着两三支白玉楔缠绕的花簪,许是怕主家不喜,还特意稍稍斜插了一支小凤含珠的步摇,手腕上也套着碧色翡翠镯。

见她看去,那女子也朝她不失恭谦的柔柔一笑,态度虽然很是恭谨,眼里却没有她常见的谄媚讨好,不由也心生出几分欢喜。月牙般眼睛一弯,不待母亲来介绍,便率先来了口,“这位,便是母亲所请来缝制衣物的挽夫子了吧?”虽是疑问,口气却十分坚定不疑。

在大明,除了建塾教书育人的秀才举人们被尊称为夫子,对于一直都未婚,或者是夫亡故,从而自己出来凭借一手出众手艺的女子来说,往往也会被人们尊称一声夫子。

“呵呵,五小姐真是好眼力,这般的聪慧,国公夫人有福了。”

蒋玉笑笑,不语。这位挽夫子倒也是个知情识趣的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又不该说,且心思玲珑剔透,也不怪是为什么仅能凭着那一手出彩的绣艺,获得整个京都大小夫人的亲睐了。

短短一番言语,不仅是在告诉她,今日的这番话,她不会多嘴多舌说出去,毕竟,方才她回绝三伯婶的那些话,其实也不好让外人知晓的,毕竟,她的容貌确实是个事实。但是,她还没有给那些人一个惊喜,又怎么会提前让他们知晓呢。

而且,这位挽夫子也聪明的没有忘了还在一旁的国公夫人,不然稍不小心便会给人一种被忽视的错觉就不好了。再者,还夸赞陆芸有福。女子如何称得上有福?算下来,也不过是闺中备受疼宠,嫁得一个好夫婿,教养了好儿女罢了。

如此夸赞,又有哪名女子不欢喜的?那位后山寺可若真是一位大师,可到底,这里是大明都城,大师之名可并未有民众间的声望。再者说了,若是真有这般能耐,她们到时候再去后山寺求一卦象也不迟啊。

后山寺大师不管每日往来多少权贵,只要皇上不曾到来,其他的人,虽仍旧乐此不疲的求见,她虽深在宫中,却也时常听闻,据说,在她所知的这两年来,被这位所谓的后山寺大师得以相见的人,却仍已两手支数可数。

只因他曾对外宣称,只见有缘人。

原本还有人说教这位后山寺大师空有其名,本就是个钓名沽誉的小辈。却不想,这位大师果然很有耐力,依旧一言不发。

只待最后,曾有幸你得于大师指点的人最后,竟是真的依大师所解的卦象一般,京中才是真正的沸腾起来。就连穆连城也曾闻询去探望一二,回来之后便说,这是一位真正的大师,言谈之中,无一不是对这位僧人的佩服。

其实蒋玉在这所谓后山寺大师出现之时,已为一国之后,所以两年来也只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一直都未曾亲眼拜见,不过曾经的她,娇生惯养,也向来不知天高地厚,也是不大相信一些的,只觉得那老和尚一直神神叨叨的,尽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像那些所谓的命中注定,她是向来是不信的。蒋若素今年已是二八妙龄,想必去参加宴会,心里也是各有思量,他也不多此一举了,况且四弟应该也与蒋若素打过了招呼。但蒋玉,却是很少参加这些个宴会,两年前太后寿宴,有芸娘在一旁教导着,自是不用担心,如今却是要独往。

好在,如今也有二人相伴而去,且蒋玉今年也不过十三,想来那些婚配之事,离蒋玉还有些距离,他倒不太担心。

但是宫中规矩甚多,此番前去之前,他还是要给两个提个醒,皇权为上,宫中之行,二人应谨慎为之。

蒋玉和蒋若素二人,共同颔首称是。

知道车夫上前,称时间不短,蒋琛这才大手一挥,放二人离去。同是闺阁女子,没有本家照看着,参加宫宴还是莫要迟到的好。

待坐上马车,春红才将手中食盒的吃食摆了出来,早上弄的匆忙,自家姑娘还未曾用早膳,便带了出来,宴会上也不曾有时间吃喝,还是在路上喝些参茶垫垫肚子为好。

蒋若素看了两眼,也未曾多言,这般宴会她参加的多了,自是有条不紊,还在府中之时,便已是用了膳食才出来的。“回禀皇后,距离宴会还有一个时辰了。”一个穿着绿色宫服的宫女走进来,在门口汇报道。“知道了,下去吧。”皇后与太子对视一眼,才出声回道。“走吧,听说今日那一直都很少露面的蒋国公府的嫡女也来了,上次还未好好瞧过,这次正好看看。”

“母后说的是。”

皇后不在纠结以往的旧事,太子自是不会再蠢笨的提起,轻笑上前回道。

皇后难得设一次宴会,还是为两位皇子的婚事这样的大事,自然是要上心的。思来想去,便将宴会的主场放在了御花园之中,依南北之分,倒是相宜。

此时的御花园内,离皇宫住的近些的,自是也来的较早,此时此时正无聊,两三个小姐人家便聚作一群小声说着话。而在假山林的另一边,三三两两的世家公子哥也到了,一群人有意无意的摇着折扇,故作风流的笑着,以期待这能引起这一边各个小姐的注意。

一时之间,气氛可见的和谐无比。只是很快,一声可闻的通传声就打破了这一和谐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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