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六章

忽闻虎啸,飞鸟惊林。

三炷香。燕允安于山口久等未见一人归,心中大抵有了个数。直直听见深林里头老虎嚷嚷,竟是有点安下心来。不多不少,三炷香半。闻其声,至少得是个筑基中期的,兴许修行岁数要年长他这些最高修为方不过练气六七层的小辈。得亏是啸声大些,尚来得及寻声过去或者替他同门收收骨。低沉嗓音兀自哼声,心下了然,此去怕是凶多吉少。一双眉仍展着,皱也不皱,乌靴后撤猛一登地,也御着轻功穿林海踏竹浪地赶去了。

“…我瞧这黝黑的虎皮真是不错,好东西怎么也不叫我分一分。”

一刻不曾休。他遥遥望见白姝将要拔刀,方带着喘息急急出口喊住。燕允安从心里并不打算承认这几个同门值得他如何,索性也不要他人产生误会自我感动一番,便随口来这一句。稍平了气,方走到众人跟前,不动声色将几个修为逊色一筹的挡在后头。眸与笑皆是轻松,满是轻蔑,一手托着侧颊,另一手而偷握着剑柄。他知自己心中敲着鼓,面着白姝吐字,字字却皆是轻描淡写:

“师姐是想生擒还是活剥?”

士气不能丢。只话音未落,余光瞥见那黑虎已冲自己怒目圆瞪。噢,原是个通了灵的。但凡听得懂人话,便有回转的余地。可自己已然惹恼了他,所剩时间不多。眸光紧盯巨虎,朗声道:

“没听见师姐的话么?会点法术的向后撤。半点法术不会的还不快上树上躲着去,不成是等着拖后腿的么?”

燕允安修为也不过如此,与虎如此之近,空是惹白姝分身,撤步前只伏身对其耳语,其实不过是想让虎借着那双耳朵听见:

“师姐,金丹之虎也不过是虎,那便有此软肋…若有时机,击其腹部。”却是以袖为遮掩,在其掌中写一眼字。虎为百兽之王,若失其眼,苟活下来虽可依靠气味,免不了受尽百兽折辱。便是击中其一只眼也可与其谈判,放众人条生路。

罢,御轻功向后撤步。方离虎不过几步,只觉其周身正是妖魔之气,若以魔教阵法,怕不若蜀山阵法制之有效。拜师三年,他也仅记得这一个背的最牢靠的束缚阵,便摘了一片那仙药的叶子于地上踩踩做阵眼,低声念诀启阵。自己修魔教心法几年,再用蜀山阵法,只觉内息颇有些紊乱,幸只是个基础阵,倒不会有甚大事。阵眼白光骤起,若湍急水流一般向四周流淌成个圆形纹路。眼前此阵虽对那黑虎动作速度稍有克制,功用却也不大,只得再想如何去叠个别的阵法。

“嗯,你虽天资不显,但胜在心性不错,日后必有作为。”

“此番剑冢历练,危机重重,你尚且只有筑基一层的修为,去寻几位同门结伴而行吧,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仔细叮嘱几句,便转身随着那夕照峰弟子离开。

一路上,夕照峰弟子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叶心鸿。到达之后,当下也不拖沓,轻声朝着藤黎道

“藤师姐,白师弟便交给我吧。”

随后同样将自己的真气打入白清离体内,帮他将经脉里多余的药力稳定下来,徐徐排出。

“此乃急功近利之道,根基不稳,日后尚需多多打磨。”

这套武功与他相性不和,因此没有学习,但是口诀什么还是能记住的。大道归一,这方法如今也能用上。此刻自己无法出力,出一出主意也算是尽自己最大努力帮上一点忙了。

树林里香雾缭绕,但是即便如此黑虎的攻势不减,转瞬间就把那个健壮男子弹飞出去。黑虎与白姝缠斗在一起,一时难分高下。

宓桃从树上落下,她怀抱琵琶,极速拨动琴弦,数道音波冲向黑虎,打在黑虎头上,它摇了摇头,这几道音波对于黑虎不痛不痒。宓桃眼中闪烁魅惑红光,她身形一闪隐入红雾之中不见踪影,片刻,在宓桃消失的地方,射出几把飞刀。飞刀好像有意识般分别攻击黑虎头部和四肢。

黑虎被这飞刀干扰的烦了,怒吼一声,吼声震飞几把飞刀,它挥起爪子把那些飞刀尽数打回雾中。

“诶呀C疼啊~”宓桃自香雾中现出身形,一柄飞刀刺在她的大腿上,殷红的鲜血顺着大腿流下,大腿上的鲜红牡丹刺青似乎又鲜艳了几分。

“呜~”宓桃忍痛拔出飞刀,她双手举起,把琵琶举在背后,反弹琵琶。琴音铮铮,落在地上的飞刀被琴音重新唤起,依次冲向黑虎。黑虎弓起身子,张开大嘴,一声虎啸,虎啸与琴音相撞。飞刀微微颤抖,宓桃脸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她手指翻动。“嘣”的一声琴弦折断,虎啸冲散飞刀,冲击力裹挟着飞刀将宓桃震飞出去。

宓桃摔在地上,琵琶也摔了出去。她吐出一口血,捂住胸口。

宓桃用手拭去嘴角的鲜血,她对阿浮说了一句。“去照顾那个摔酒壶的。”说完她向前翻滚,抓起断了弦的琵琶,五指夹住琴弦,从上到下一拉,将琴弦接好。然后运气反手一拨,音波极速滑出,这几道音波宓桃使了全力,音波在黑虎腿上擦出几道血痕。黑虎吃痛,脚步停了下来。

宓桃趁这个空档,闪身消失在香雾中。四周琵琶声声,嘈嘈如急雨。音律中杀气四溢,二十四把飞刀依次飞出,冲着黑虎袭去。

飞刀将黑虎团团围住,原本四散的香雾,渐渐聚拢。它们交织在一起幻化出各色美人之姿,或飞天,或奔月。虚空中再次传来女子的喘息呵气声,这些烟雾化成的女子在半空中飞舞,空中回荡着她们的娇笑声。

空中似有女子窃窃私语,耳鬓厮磨间,烟雾中宓桃弹奏琵琶,穿林打叶。

盘膝挺立,感受着体内刚突破练气期,近几次的战斗可谓功不可没,不过听闻叶师兄之前所告知的事,因着丹药所成,陌子阙自知此等的修炼速度恐怕只能落在中后。

长吁一口气,起身下地拿起双剑,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虽然羡慕着他人的进步速度,但陌子阙自知筑基乃是各方面打下基础的关键一环,根基是否稳扎,也要靠着这层境界。

既然夕照峰有炼制此等帮助人们迅速提升境界的丹药,不若上前求寻可以快速恢复体力的丹药,在进入剑冢之前尽快训练。

此去凶险,保命才是根本。

有了下一步的准备,陌子阙即刻踏出房门前往夕照峰。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登上这座山峰,沿途问了不少师姐师兄,总算是爬到了住所处。

“晚辈陌子阙见过白师姐,藤师姐。”

不管遇到什么事,见面先行礼。

“晚辈前来是想问询一下,是否有可以快速恢复体力的丹药。听叶师兄所说,剑冢即将开启,晚辈也想趁此机会勤加修炼,好不负蜀山之名。”

寻声望去,来人是新人中最抢手的弟子陌子阙,性子稳重,天赋极佳,也是一众新弟子中佼佼者。竟也会因为修为一事感到苦恼。

“陌师弟好,你只为求恢复体力的药?”

见人点头应是,心下了然。吩咐夕照弟子取来一素白瓷瓶予他。

“是药三分毒,切记这药少服用。修炼不可急于求成,也要讲究缘分。原本因你师兄比我早渡劫至辟谷,我也苦恼好一阵子,只是越想越不能心静,愈发适得其反。离剑冢开启还有不少时间,陌师弟且放心。这个借你吸收天地精华,试试看与丹药相较,哪个用处更佳”

言罢,袖中飞出一香炉形状的法器,悬在陌子阙面前,待人接住。

“寻个天地灵气最盛处,将着炉子放置在侧,可助你吸收精华增加数倍,只是切勿过度使用,以免身体承受不住”

温风连绵不断,他只觉得阵阵脊骨发凉。

一双慵懒眸子已目睹了太多人受伤。这势必是场恶战,他暗想。足下方才布的蜀山仙阵仍透着幽幽白光,燕衡感受的到体内那股抗着自己的灵力若溪水奔腾逐渐趋于平缓,似乎已达成平衡。他紧盯着那动如迅雷的黑虎,闻白姝言,扬唇而笑,两个虎牙尖一并露出来,迟迟未言一字。却见他身影一闪至阿浮身边,趁其不备拔下其发簪,漆黑双眸直视着那黑虎,低声吐字,声线懒懒:

“借用一下。”

复而一笑。风吹的那黑色衣袂肆意飘扬,好像也融进他张狂的骨里了。

“待我去去,回来还你。”

他偏要打破这平衡试试看。步履从容向前走出几步至方才布阵处,抬起一手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臂来,与黑袖相衬更显得毫无血色。簪于其另一手中转了几圈,簪尖冷光一闪,手背赫然多了道狭长伤口,血水一滴一滴落下来,腥味随风散开,他与虎皆细嗅。他从未如此清醒。明知鲜血会激起虎的兽性,可鲜血刺激的又不止是那只虎。魔教之阵,是要以人血为引的。收掌,口中念诀,地上那滴黑血忽向四周扩散,叠于那仙阵之上。诀念一半,只觉体内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再次抗衡,一股劲上来他不由得单膝跪地,置掌于丹田前调息。待稍好一些,复咬牙将诀念完,喝道:

“启阵!”

身骨一阵发软,低首却见地面黑光乍现,周身骤然阴冷,数道乌影自阵中飞出,似吼似哭,直袭黑虎。仙魔两道,相生相克,自古以来对立为多,同袍则少,只望如心中所想,仙与魔两阵互弥不足。恰是此时,琵琶阵阵,幻影层出不穷,心道是好时机。额上汗珠细密,一手仍于丹田调息,却抽出另一手,暗借土灵根之力。素白手腕一翻,山洞上方岩土崩裂,飞沙走石,却只扑老虎门面。黑虎虽修为高懂人言,其智犹不及人,果真如其所料闭上双瞳,与白姝缠斗许久,怎能顾上那背后果实?若白姝此时趁机抽鞭将阴阳果卷出,此事便成多半,剩下一半便是从那黑虎中脱生。两个阵法相叠,他体力早被耗了多半,那虎通灵,不便直言,只得竭力去喊那玄色身影:

“师姐!”

如同跌落在海底,周围一片沉寂与黑暗,缺氧感迎面扑来,不得半刻喘息。一人行走于探寻大道的路上,无法避免,然而这真的是他心中真正所想吗。

陌子阙他对大道没什么兴趣,勤奋修炼也是为了自保,以求在剑冢里多得一分生机与主动权。

或者,活下去才是最确切的追求。

身体明悟半分,体内灵气再次运转,如同灵光一闪般,突破瓶颈。

待到境界稳定后,陌子阙骤然站起身来,杵在一旁的冥夜也随之提起。

“我,陌子阙,要活下去。”

带着三分怒气,灵气直接注入到剑身之中,足尖快踏步入平地中央,摆好起势,自寻剑技,以右脚跟,左脚掌为轴,借膝盖与腰间霎时发力,此时身体左后转体一圈,同时也成了左虚步,右手持着冥夜,直视前方。

波风浮动,心随影起,影如风动。

随心所欲,空荡着的左手,手心朝下,熟练的在半空中带着灵气画符,此时冥夜剑身平置,遂剑尖向左,大致高与肩平。

此等招式乃是剑法之中常见的起手式,陌子阙顿了顿没有即可向下演练而去,他在思考何等的剑招更适合自己,更能与自己的双手剑或者一手画符,一手攻剑相生相互。

见对面偏开自己的斩击,冷明枫并不意外。蜀山能与魔教分庭抗礼不是没有到底。但,若是认为自己手中长刀只能用于劈砍就大错特错。全长九尺五寸有余,重八十一斤七两二钱。刀尖,刀锋,刀背,刀身,刀杆均可用来伤人。若是被刀尖挑到,会出现一个斗大洞,若是被刀锋削到,免不了开膛破肚。若是被刀身磕到,筋断骨折是常态。若是被刀背砸重,头破血流是轻的。若是被刀杆扫中,最差也要呕血数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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