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7章 命苦

不等衙役们说话,马三娘第一个不同意了:“你们少冤枉老娘,老娘说没有放火就没有放火。”

“我们又没有说你,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张翠花呸了一声,“只有干了亏心事儿的人才着急否认。”

马三娘急吼道:“张翠花你少他娘的冤枉老娘。”

“我看翠花说得对,没做亏心事你慌什么慌?”旁的人道。

衙役们皱着眉,在怀疑这个可能性,“你到底有没有放火!”

“我没有。”马三娘急切的看向杨村长,“村长你赶紧的给我作证啊,你刚才还说不是我的。”

杨村长脸色十分难看,不想搭理马三娘:他原本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没想到马三娘最后自己有把自己给绕进去了,蠢货!

马三娘见杨村长不搭理自己,心慌了:“村长!你可不能这么偏心啊?”

“谁偏心了?”扶着丈夫的王氏也没有了好脾气,她们都看得清楚,要不是马三娘非要让衙役打陆早,衙役们也不会重新追问。

“村长你还敢说不偏心?”马三娘指着陆早道:“你每次都护着这个死丫头!”

衙役们不解:“护着她?”

马三娘觉得找到了知音,噼里啪啦的诉说起来:“大人呀,我真的是命苦呀!”

“你们是不知道,这个死丫头其实是我的女儿!春日里的时候就因为我打了她一顿,她就闹着要和我断绝关系。”

原本不耐烦的衙役们扔到这儿顿时重视起来:“断绝关系?”

马三娘道:“是的,大人你说孩子不听话,哪家做爹娘的不打骂孩子?这个死丫头倒好,竟然撺掇村长给她办户籍,帮她和我们断绝关系。”

张翠花气得破口大骂:“我呸,马三娘你够不要脸的,你怎么不说你当初都逼得早丫头要死了?她要是不和你断绝关系,现在都成坟堆里的一堆白骨了。”

衙役们道:“所以断绝关系这事就是真的了。”

张翠花脸色一变,后知后觉自己犯了什么蠢。

“当然是真的了。”马三娘得意的勾了勾嘴角,“当初就是她们帮着那丫头和我断绝关系啊,我不同意,她们还威胁我。”

“为了其他几个孩子,我只能认命了。”马三娘假声高哭着,“官差大人啊,求你们为我做主啊,我一个乡下妇人什么都不懂,只能被人欺负......”

在这个时代,断绝关系是很少发生的,除了父母不愿认儿女,儿女可不能不认父母。

所以衙役们立即凶恶的指着陆早:“不孝不悌,按律应当责打三十大板,徒三年。”

责打三十大板,徒三年?

这么重?众人哗然了。

马三娘则得意的不行,想和老娘斗?再等二十年吧!

陆大富慌乱不知所措,看向了一旁没吭声的杨村长,想求村长帮忙说话:“村长......”

杨村长此时也是头大,若是追究起来,那他这个村长也别想当了!

“官差大人,当初可是马三娘嚷着要断绝关系的,不是早丫头提的。”稍微冷静一些的张翠花指着马三娘道:“马三娘少胡说八道,当初是怎么回事你心里最清楚,你为了不出那几两银子的药钱,就让村长要求为你歇下断绝关系的。”

“现在你看着早丫头日子能过下去了,你又反悔了,又不想认账了。”

马三娘梗着脖子不承认:“官差大人你们莫要相信她的胡话。”

“马三娘,那日在场的人那么多,你少在那儿睁眼说瞎话。”张翠花说着指着周围站着的王桃花柳翠娥等人:“官差大人你们要是不信,可以问她们。”

衙役们看向王桃花等人,“可有此事?”

王桃花等人都是窝里横,一遇到硬茬子就哑火了,天生对官府的畏惧让她们不敢多说话,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牵连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张翠花不敢置信的看着撒谎的王桃花等人,“你们说什么不知道?你们当时就站在那儿,你们还意思说不知道?”

“官差大人,她们撒谎,她们都知道的......”

“大人啊,我的命真苦啊……”马三娘不是个愚笨的人,早已经看明白了,知道情形有利于她,于是干脆的又开始撒泼:“生出这么个不孝的女儿,整日和老娘闹,嫌家里穷,嫌给不了你好日子......”

“谁让你生在了我肚皮里,谁让你只有这个命!”马三娘嚎啕大哭,一副慈母受尽了委屈的惨状,“我怎么生出你这样一个女儿?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不是这样的......”张翠花急忙道。

马三娘:“你一个隔房的人老是插手我们这一房的事情,这丫头这么不孝,这么歹毒,就是你挑拨的。”

衙役们扫了一眼张翠花道:“闭嘴!你一个隔房的人为何要插手别人家的事。”

张翠花被问得哑口无言:“我......”

“早丫头......”

陆早抿了抿唇,冷笑一声道:“几位差爷,当初是如何断绝关系的前因后果,自有断亲书作证,一式三份,我、村长、马三娘每人一份,上面可是有我们每个人的签字和手印的。”

马三娘想到陆早的屋子被火烧光了,肯定没有什么断亲书,她不拿出来,村长也不可能拿出来打脸的,“什么断亲书?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没关系,我这里有就行了。”陆早现在庆幸家里的粮食和重要凭证等物都被她藏在了系统仓库里,要不然今日她可的损失惨重。

陆早说着借着袖口做掩饰,将断亲书拿了出来,轻轻扬了扬:“这份断亲书可以证明是她主动要求将我赶出家门,主动和我断亲关系的。”

粮官接过看了看,然后点了点头,表示确实如陆早所言,是和平断亲。

马三娘脸色一变,她没想到陆早竟然把断亲书随身带在身上的,“那又怎样?当初要不是你们逼着,我怎么可能会答应?”

张翠花:“谁逼你了?”

马三娘:“就是你们逼的,拿金宝的前途威胁我的。”

“官差大人,这事儿我原本就是不同意的,可她们拿我儿子威胁我,我才被迫同意的。”马三娘假意哭了起来:“大人,我不断亲了,我还是想要女儿回家,你帮我把这个断亲作废吧。”

衙役一点了点头:“一家人没有隔夜仇,作废也好!”

衙役二嗯了一声:“为人子女就应该孝顺父母。”

衙役三指着陆早:“今日你若是重新归家,责罚便算了。”

张翠花担忧的看着陆早,这不答应会被打三十大板,还要坐牢,如果答应了,回去了肯定又得被马三娘欺负,这可该怎么办?

王氏道:“陆家丫头,要不还是应下来?”

“我不。”陆早冷笑一声:“我回去等着被打死吗?还是等着被卖个好价钱?”

王氏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倔呢?”

不是陆早倔,是陆早不再指望这些人能帮自己说话了,也不再想每次马三娘找上门来时就拿欠钱这件事去逼退她了。

一而再,再而三,陆早很烦。

她宁愿挨打,宁愿坐牢,也不愿意和马三娘再牵扯上一丝关系,“她是什么样的人你们都不知道吗?”

“不,你们都知道。”

陆早的视线扫过这些漠然态度的村民,“你们只是害怕,害怕得罪了人,害怕被秋后算账,我理解你们,我也害怕,我也害怕马三娘她此刻装着慈母,回家之后就翻脸无情,拿着棍子就把我打得半死。”

“你们是大人,你们都害怕,我还只是一个未满十五的小姑娘,我比你们更害怕!”

“我怕我一回去就被打得奄奄一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怕我今日一回去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我知道,这些和你们所有的人都没有关系,你们不帮我说话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陆早冷笑着看着衙役,“我只是想活下去,有错吗?”

“你们活得潇洒恣意,为什么我就要活在虐待之中?为什么你们就不能管一管这种狠心的父母?为什么你们就不能帮那些受苦受难的孩子们说一句公道话?”

“如果你们愿意说一句公道话,帮忙拦一拦,或许就没有那么多孝子被打死!被溺死!”

许多人妇人都在小声的抽泣,这些人在娘家或是在婆家,都是被苛待的人,陆早的一番话让这些妇人想到了自己受过的苦难,她们经常会想若是有人帮帮自己就好了。

但也有人觉得陆早说的是狗屁,“你不是没死么,你自己不孝,你还有脸说这么多!”

一个孝字压死一个人。

衙役们亦是如此觉得,“你这分明是强词夺理,你若是个孝顺懂事的人,你娘怎么可能会责罚你?”

“就是,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既然你冥顽不灵,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衙役们说着就要来羁押陆早,“将她带回县衙,让大人处置!”

陆早嗤了一声,“你们就是这么不分青红皂白?难怪那么多冤假错案!”

“早丫头......”张翠花上前求情:“官差大人,你们就饶过她吧,她还小不懂事,不能去坐牢啊......”

马三娘抢着道:“官差大人,就是要抓她去坐牢,不能让这个黑心肝的不孝的东西回来祸害我们家了!”

“马三娘你还有没有良心了?你放火烧屋子就算了,你还要早丫头去死?她倒了几辈子的霉才摊上你这么一个歹毒的娘?”张翠花气得跳上去撕马三娘,这些日陆早没少给自家送东西,她不能吃了东西就不管人家了。

马三娘:“我都说了不是我放的火。”

一旁的陆早看着步步逼近的衙役,“事情也分个前来后到,我今日报官的事情你们还没给我解决,你们抓到放火的凶手之后再抓我也不迟。”

自从他们当上衙役,谁见了他们不是讨好,唯有眼前这个不懂事的小姑娘,竟敢三番五次的挑衅他们,他们今日非得教她好好做人不可!

“抓什么放火的?那火就是自己燃的。”衙役们不管是不是马三娘放的火,此刻都没有追缉真凶的意思,反而将矛头指向了陆早:“老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不孝还强词夺理的人。”

“不止如此,还冤枉亲娘,这等人就该抓去砍头!”

马三娘眼睛一亮,“砍这个死丫头的脑袋,让她敢和老娘对着干!”

“抓起来!”衙役们走过去按住了陆早,然后用力的往人群往推了出去。

五丫吓得嚎啕大哭,“大姐......”

“大姐......”二丫也吓得跌坐在地上,不知该怎么办?

陆早被衙役推得摔倒在地上,浑身疼得不行。她知道自己惹怒了衙役,可她又能怎么办呢?除了大伯娘,其余人都贪生怕死不愿意帮她,连这些衙役也是不讲理之辈,她又能该怎么办?

陆早撑着身体想要站起来,可下一瞬就一直被马三娘一脚重新踢到在了地上,“死丫头,让你敢和老娘对着干,以后官老爷会帮老娘好好教训你!”

陆早艰难的撑着身体,她此刻好恨,好恨当初怎么不直接一鼓作气的将马三娘给撵出村子去,为什么要顾忌村长的脸面,为什么不再狠心一点。

为何她就是个种地乡下姑娘?

为何她就不是富裕人家的小公主?那样她也可以大面积种地呀?

陆早怨恨的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苦我心志,劳我体肤,可到头来,自己还是被这些难缠的泼妇和小鬼踩在脚底下,没权没势,就活该遭受这一切吗?

陆早知道自己不该冲动,不该与难缠的衙役们对着干,可她真的看不惯这些靠着压榨百姓吃得肥头大耳的衙役,她不愿意去讨好这样的人。

不是她有多高贵。

她只是不想卑微到为一个只不过比自己身份高一点点的恶人低头。

因为不值。

所有的疼,所有的痛,都让陆早更加清醒,让她更能记住这些被人带给她的痛!

“少装死,给老子站起来。”

衙役拖拽着陆早,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把她绑起来X去就送她去做劳役。”

几个吊儿郎当的衙役从人群外传来,“老刘,你们要送谁去做劳役?”

几个衙役挤过人群,走到中间,看着被衙役们抓住的陆早,浮夸的吸了一口气,“哎呀,咋被打得鼻青脸肿?”

衙役们看到来人,皱起了眉:“张三,你们不去望山村收秋粮了,到这儿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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