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9章 离开
一直到很久之后，回忆起“假期”这个单词的时候，那种天气，那种气味，那个温度，以及天空扑棱掠袭过的麻雀声响，所能忆起的，都是这个灰蓝色调的寒假。
分开的那天是4月1号，愚人节这一天，就像学校给所有药学的同学开了个玩笑。
秦雯雯站在大巴车前面，她看着背后堆起的行李，一直都忍着，尽管知道这只是实习前的小分别，一年后还会回来的，可是当分别就在眼前时侯，她却已经丝毫不敢吼出当初准备的豪言壮语，江语欣在昨晚收拾行李的时候就跟他她说：“你倒时候不许哭哦！”秦雯雯就嗤之以鼻地回复她：“哭的一定是你！”
大巴车上午九点准时出发，按路线运送学生们到不同城市实习点。秦雯雯因为父母工作地的缘故最后申请了M市的实习点，所以不得不跟江语欣分开了。M市是很偏僻的一座城，秦雯雯不太理解学校为何会在如此偏远的城市设立实习点，就像她不理解父母会听从公司分配去M市工作一样。
“我会想念你的，语欣，你不在的时间里我可能会一直想念你的，还有大家。”
“我也会想你的，小雯，你要是想哭的话就哭吧，我一定不拍照的。”
“呸！”秦雯雯一把推开江语欣，“你什么时候也这么会开玩笑了！”
女生们的状态大概都是如此罢以至于许多人拥抱了无数遍，叮嘱了无数遍，以至于渐渐地都以为自己成了妈妈级的人物，可是不说又忍不住，不能就让自己的好闺蜜就这么随随便便地离开了。
回头看看男生么呢？
忙忙碌碌地搬运着那堆女生们的行李，真的看起来怎么会这么没心没肺的呢？可是这就是男孩跟女孩的区别，这些都已经重要得没必要重申的事情，这些已经肉麻到没必要想起的道别，多想一遍都会多一分难过，擦一擦汗水，最后看一眼行李袋上的名字，突然发现“这个女生这三年来我们都没说过几句话。”
秦雯雯上车的时候突然从车上跑了下来，然后奔跑到何立言的身前，对他说：“你一定要帮我照顾好语欣。”
何立言没有想到秦雯雯这么激动，他点了点头，然后他尴尬地目送秦雯雯回到他的大巴车上。
汽车缓缓开动，一辆接着一辆，像蒲公英一样飘飞出去。
何立言把脸贴在窗户上，他的目的地是S市。坐在他前边的是将语欣，至今他不明白，自己这个随机分配的流浪儿怎么会这么巧合地分配到跟江语欣同一座城市，还好不是同一家医院。不知道为什么，当初知道在同一城的时候是惊喜的，后来知道不是同一家医院时候竟又感到庆幸。
就像何立言一样，车上的所有人都是脸贴在窗户上，这一次离开得整一年才回来，回来一个月后就正式毕业了。四月初的校园依旧只有满眼的香樟树是绿色的，就像三年前开学时候的印象，满眼的绿色，还有那夕阳里橘红的屋顶。
江语欣伤心的表情投影、放大在透明的车窗上，她能猜到已经不知何处的亲雯雯必定是满眼盈眶，自己何尝不是呢。
终于，窗外的景色变成陌生的了。
她靠在座椅上慢慢睡过去，间或醒来，看到手表上的时针只是转过了半圈，然后又睡过去，再醒过来。闭上眼的时候想起初见，睁开眼的时候看到再见。
安静，大巴车里一直是安静。
“叮咚——”
何立言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童琛琛的语音留言，何立言恍恍惚惚地点开了它：
“何立言！明天你是要去实习了嘛？一定一定一定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哦！”
巨大的声响何立言根本来不及关闭，然后全车人都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听到了童琛琛的每一个字，何立言最后将手机调为静音。然后回复信息：“是今天！！！”他加了三个感叹号。
“好的，晚安！”
看到童琛琛莫名其妙的回复，何立言输入了一半后才想去她那边已经是半夜，于是删除了刚刚打出的字，回复她：“乖乖睡觉去！”
就像拆除了颗定时炸 弹。
他看到前排将语欣坐直了身子，于是凑上前说道：“真不好意思，童琛琛，你是知道的。”
“没事，我也没睡着，她在伦敦还好么？”
“就这大嗓门，怎么听都是活得自在的吧。”
“呵呵呵呵呵……”江语欣忍不住笑，只是没几秒便收敛住了，“立言……”
“怎么了？”
“那个……刚才小雯说的话，你别……”
“我知道，我知道。”
何立言看不到前面江语欣的神情，他只是快速地回答她，难掩一时的尴尬。江语欣半低着头，斜长的刘海遮住了半张脸，她害怕何立言看到她的表情，即使她坐在他前面，其实她想说的是，那一刻，她有点谢谢秦雯雯，有种破涕为笑的感觉。
后来的路程里，她想到了张萌，想到了刘珊珊，唐叶，肖睿睿，陆赫，乔天，王超……所有与N大相关的，或者有一点点相关的人跟事儿，她在想，再回来的时候我们会是什么样子？虽然我们只是分开短短的一年，可是令人沮丧的是，时间过得好慢，好慢。
从高速公路一直到高架，再从路边的白桦变成星星绿绿的法国梧桐，晃一晃，几乎溶解在这白花花的日光里。
晚上九点。
开水房已经没有人，江语欣拎着开水壶站在医院宿舍的楼梯上。很幸运的是，新舍友依旧是N大的同学，四人间，另三人都是隔壁班的，分别叫沈丹、何文静、黄佩艺。不熟，只以前校园里见过数次。从刚搬进宿舍始，江语欣立刻有种自己成了“第四人”的感觉，她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睡觉的时候，她把耳机塞到自己耳朵里，依旧是睡在上铺，她望着天花板，感觉视觉都被隔断了。
……………2016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