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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府城血雨(下)

身影徘徊,明火执仗!

呼喝喊杀,在这一整条街道上,徘徊不去。

一个个挥舞着刀、枪,头戴红巾,并一袭朝廷衣甲的汉子。前赴后继,向着前方坞堡冲去。

乌黑墙面,队队兵卒,架起高梯,呼喊号子,四面攻袭。

一个个方队,高举着木质盾牌,艰难前行。

每前行一步,都会有无数落石、滚木,落在盾牌上。

这些滚木、落石,本就是让人,投掷出去的。

再有,下落之时,那力道上的叠加。

强横的冲击力,立时让不少士卒,口中咸腥,眼睛充血。

“呃……”

这些兵卒,在高梯架起之时,就迫不及待的,扑在梯子上,手脚并用,奋力向墙头攀登。

喧嚣声,怒吼声,悲泣声,惨叫声,嚎哭声,在一起交织。

坞堡砖墙,不过五、六丈之间。

这五、六丈,对于一些内、外家高手而言,只是几次抬足跺脚,就可翻过来去。

但对于这些府兵来说,却不吝于是天渊一般。

每一步的靠近,都是用血肉堆砌,惨烈的难以想象。

大魏律,明文规定!

非官邸府衙,墙高不能逾越六丈。违制者,一律以私藏弓弩,铸甲敛兵,以谋反定论。

锦平府陈家,是世代豪族,自然不会行差踏错,落人口实。

坞堡能存在至今,亦没被突勒人取缔,

突勒人定的规矩,在这大魏一朝,一百二十载之内。还没有人,有这胆量去忤逆。

毕竟,马上得天下,亦是马上治天下!

虽大魏骑兵,已经不似百二载之前,他们的先辈一般,武勇无双,可以横扫天下。

但这份战力,也并没损失太多。

自大魏定鼎,百二十载,各地、各路义军,烽烟尽处。数十万突勒铁骑,毫无休憩之时,奔走不停。

长期的风雨吹打,现今的突勒骑兵,没有了开国时期的全盛战力,但七八分战力还是有的。

就这七、八分战力,就足够他们,威加四海,德享八方了。

而在这威慑下,不知多少英雄豪杰、天运之子,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不敢漏出丝毫狰狞。

高达四、五丈的砖墙之上,一位位粗壮汉子,身子微伏,趴俯在墙头。

硬弓撑起,蒲扇般的手掌,其上血管绷起,有一道道羽箭,簪射而下。

“杀!杀!”

“杀啊!啊!啊!!”

一名名兵卒,纠缠在一起,翻滚在一起。

血与火,不断蔓延!

这一刻,成为了在场,所有人眼中,那永恒的主题。

火光映衬下,坞堡之上,明晃晃的石匾,龙飞凤舞,勾勒出十数道痕迹。

陈府!

这就是四大豪族之一,陈氏一族的坞堡。

一位位陈氏子弟,呼喝之间,朴刀落下,血色弥漫。

一次短暂拼杀,在留下数十、上百具尸首,府兵们开始徐徐后退。

重列旗鼓之后,再度僵持起来。

一劲装汉子,身形壮硕,踩在乌黑砖石上。一手倒负,一手拎着一口虎头刀。刀身之上,不时有凛冽寒芒。

陈虎的眸光,似是一潭幽水。望着砖墙下方,那列队而立,整齐备具的府兵,久久难言。

陈虎作为陈氏家甲中,首屈一指的豪奢人物。

仗节义,逞豪气!

是陈氏之中,难得可贵的大将之才。

本来,按着寻常情况,陈氏作为一府霸主,陈虎这旁系弟子,固有勇力,得些人望。

但想要在这诺大陈氏之中,出类拔萃,受到重视,何其难也!

在陈氏眼中,不过匹夫之勇而已。

如何能与嫡脉中,那些研读经史子集的子弟,相提并论。

故而,这陈虎在平常时候,也只是被陈氏,视作打手一般,

然而,在府城一朝生变,陈氏覆灭只在须臾的当下。

陈虎这位在旁系之中,打转的人物。

凭着能打能杀,家甲信服,其重要性一路高涨,到了陈氏家主,也忽视不得的地步。

陈虎呓语,道:“时局艰难啊!”

能让一众家甲信服,指挥自如,陈虎并不是,真正意义的粗豪人物。

他粗中有细,胸中自有沟渠。

当然知道,坞堡下方那些府兵,与陈氏家甲的差距。

“府兵与家甲,各有优势。”

“府兵势众,家甲寡少;家甲拼死,府兵惜命。”

陈虎揉了揉,酸痛的眉心:“现在,还能靠着一股血勇之气,硬拼府兵。”

“然而,时日一长,难保不会心气低落,兵败族灭!”

府兵最大的优势,就是人多势众。

四、五千兵卒,围住陈堡的,有一、两千之众。

就算家甲拼死,也难以抵挡,数倍府兵的频繁冲杀。

陈虎作为家甲之中,数一数二的人物,自然不能不有一些,后顾之忧。

…………

同一时间,陈堡不远,一处街道。

五人一队,百余兵卒,警惕的站在街道两侧。

踢!踏!踢!踏!

一匹匹战马,马蹄响动。

这是荀少彧,抄了数家大户,得来的最大收获。

他眸子闭眼,侧耳倾听,那回荡不休的厮杀声。

“在屠戮了几家大户之后,这些士卒,在忠诚上,应该没有问题了。”

一家大户的底蕴,不可忽视!

若非这些大户,为陈初九,供给物资无数。

自身疏于了防范,仅有数十家甲在侧护佑。让荀少彧抓住了机会,一一攻破、夷平大户六、七家。

就算占了出其不意,荀少彧的这些兵卒,也伤亡极大。

将近三百余众,就剩下现在的百余人了。

要知道,这些大户,可都是陈初九的铁杆支持者。

要钱、要物,少有不应,是有力臂助。损失一家,都够陈初九心疼许久,何况是六、七家之多。

这可真是,在陈初九的心上,狠狠的剜了一刀。

这些兵卒,大道理或许听不进去,但事关自家生死。他们当然不会认为,自己这些泥腿子的性命,会有数家大户,要来的重要。

荀少彧这一手,就是生生断绝了,他们的后路。

让这些兵卒,只能跟着他荀少彧,才有一线生机。

荀少彧耳中,那厮杀声,渐渐消退。

倏然,他睁开眼睑,冷冽的眸光,让周匝兵卒,心中愈发冷然。

“经过了两日厮杀,这双方兵卒,可谓是劳困交加,体力、精力,愈发到了顶点。只要轻轻一推,阵脚自乱。”

他呢喃道:“对我来说,正是破贼之机!”

陈初九分兵五路,再有一路填充的真空教众。

这每一路军兵,扣除老弱病残,能够形成战力的,最多不过两千。

在府城之内,陈初九的兵员,补充简单。但在素质上的缺陷,就不是这么容易,可以弥补出来的。

陈初九是越耗时间,自身越强,胜算越大。而这位四家豪族,则是万万耗不起的。

不在短期内,一槌定音。

这些豪族成事的可能,会愈发趋近渺茫。

“让左右准备,一旦陈堡,再起兵事,我等就从后方呼应,力求府兵首尾不能相顾,自乱阵脚。”

百数兵卒,精神一震,默默等待。

…………

“将军有命,”

“将军有命,”

“率先入陈堡者,银千两,升三级,”

一位传令兵,骑着一匹黄骠马,来回在军前,大声呼喊。

无论是虔诚如何,都是没有真金白银,这般赤裸裸的金银,动摇人心。

“银千两,升三级,”

“银千两,升三级,”

轰!!

波澜乍起,无数府兵的眼睛,刹那间变得通红。

在这乱世,一条人命的价钱,也不过数十两银子而已。

数十两银子,足够让三口之家,在两、三年之内,都衣食不愁。

而千两白银,大多数的村中地主,都未必会有这么多的积蓄。

这赏格,足以让府兵们,效死力,拼个舍生忘死了。

“杀啊!!”

“杀啊!!”

一队队府兵,似乎打了鸡血一般。

乱舞着手中上兵刃,发出一声声嗜血般欢呼。

望着墙下,那些攻击性十足的府兵们,陈虎脸色渐渐铁青。

“给我将他们赶下去,不要让这些杂碎,冲到墙上。”

他怒吼着,虎头刀寒光一闪,一截高梯,给劈成数段。

家甲们怒吼着,与攀登高梯的府兵们,生死相搏。

不时间,就有一具尸体,从墙头坠楼,或是从高梯上,摔落下去。

这一次的拼杀,府兵们的疯狂,出乎所有人意料。

不一会儿,在西墙驻守的陈家子弟,踉踉跄跄,来到陈虎身前。

“虎哥,虎哥,”

这陈家子弟,嚷嚷着:“西墙的真空教贼,似疯魔一般,西墙……西墙的兄弟们,都撑不住了……撑不住了啊!”

“虎哥,虎哥,”

这陈家子弟的话,让陈虎脸上一黑。

犹其是,周匝家甲们,神容明显有了些迟疑。

陈虎心中一横,

噗呲!!

“啊!!”这陈家子弟,头颅飞落。

血腔喷射二、三尺,一具无头尸体,无力的摔落。

陈虎冷冷,道:“扰乱军心者,立斩!!”

“是!!”

陈虎的果断杀伐,让家甲们一震,奋力拼杀。

“杀啊!!”突兀的,喊杀声大作。

府兵后方,不知为何,陡然而乱。烟尘席卷,人影重重,马蹄声喧嚣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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