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0章

哈哈,太可笑了,同为女人她们竟然能出这样昧心的话来!

死老太婆,从古至今,一个茶壶配几个茶碗,没有人能去打破?可是依着此规矩去给丈夫纳妾的女人,哪一个是欢欢喜喜地把妾弄进门的?啊呀!若不是半年前在福州,三姨母先许下了不给罗白前纳妾的诺言,自己根本不会随母亲来罗府相亲,根本不会遇着罗白前这命中的克星,根本不用在这个见鬼的罗府里守活寡,跟一群瞎女人虚与委蛇!

纵然这里吃的住的用的比在福州家中不知好上多少倍,纵然我走到哪里都有人恭恭敬敬地喊我一声“大少奶奶”,纵然罗白前那个杀千刀的是我一生中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我也是求仁得仁,得到了我所希求的一门亲事,可是自从住到你们这见鬼的罗东府里以来,我没有一真正开心过,笑不是真的笑,想哭的时候眼睛是干的,我一比一感觉到,这个罗府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死鱼眼罗白英、老狐狸孙湄娘、一对狐狸罗白琼罗白芍、表面忠善而内里藏奸的吃人老妖怪柴萏,再加一个永远像脱缰野马一样怎么栓也栓不住的罗白前,罗府里住的都不是人!

“呵呵呵,三姐你别放在心上,二太太有时候也是跟孩子闹脾气一样,一阵儿一阵儿的,其实她一点坏心都没有,也绝对没有容不下你的意思……”汤嬷嬷拿起桌上的桂花露,喝了一口就赞叹不止,连夸三姐手巧,将来嫁了谁谁就有福了。

夏暖燕一边用衣袖掩住脸做害羞状,一边在衣袖后面打了个哈欠,心想,才刚道了句“岁月静好,一个不想见的人都看不见”,登时就涌进来一大批咋咋呼呼的人;才刚道今日不用“呕心沥血费心神”,汤嬷嬷就神神秘秘地把门关起来,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又来事儿了。若不是因为找到了一个愿意教她内功修炼之法的师父,让她的心情变得有点好,今的她真的是不耐烦应付这些子飞来横事。

九姑亦点头笑道:“是啊,我在罗府住了多年,看二太太这个人是极好的。”

夏暖燕放下了衣袖,一脸诧异道:“嬷嬷你们在什么啊,二舅母她怎么了?为什么打头儿就提到二舅母身上呢?”边,边拿起剪刀来修头发。

汤嬷嬷和九姑面面相觑了一下,才恍然想到,三姐的那一句“晨起还未来得及烧热水,没有热茶招呼二位,请将就着吃些桂花露”就只是普通的客套词而已,并不涉及二太太什么,因为三姐刚回府住不久,也未曾在府中过过秋冬,所以她根本不知道烧水房归二太太直接管辖,甚至,人家可能根本不知道罗府还有专门送热水的烧水房!这原是她们二人心中揣着此事,一听见个影儿,就蹦出个子儿来,反而泄露了她们所知的实际情况。

其实几之前,汤嬷嬷就听丫鬟偷偷议论,二太太听旁人告知,三姐趁四姐不在家,裹挟着个竹少爷占了四姐的桃夭院,简直就是“挟竹哥儿以令老太太”。二太太虽然懒得跟辈人一般见识,但是担心一向没有爹娘管教的三姐才年纪就学会了行奸使诈,以后嫁去别家再把这一套低级手段用出去,到那时可没有人愿意这样包容她了。

丫鬟甲道,咱们素来都知道,二太太精明干练,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三姐这一回算是犯了二太太的大忌讳,撞到炼锋上了,听二太太立意要让三姐学学规矩呢。

丫鬟乙附和道,是啊,听二太太已经跟所有领对牌的管事了,她这个舅母要越俎代庖一次,管一管家教欠缺的三姐,因此先从日常事管起,断一断三姐的轻浮得意劲儿,压一压她坏心上涨的苗头……据那听见这话的人,二太太讲了好多,而且话里的内容都不太好听呢。总之,现在桃夭院的一应公中月例、热水、炭火、下人和姐的那一套配备都给扣了。

丫鬟丙问,那例饭呢?不是从前的厨房管事王启家的,就是扣了三姐半年的例饭用度被人揭出来,后来才坏了事的吗?阳管家怎肯再去触这个霉头?

丫鬟甲答道,桃夭院主子连同奴才共六人,据是在二太太的指示下,厨房只管给桃夭院六份的下人公饭,至于富裕的银子——二太太了,没人昧她那些个银子,一应例饭银子和月例都暂且记在公帐上,以后她出嫁前,划拉嫁妆时一并还给她。

呵呵,丫鬟丁笑道,二太太总是如此公私分明,滴水不漏。

无意中听得此事之后,汤嬷嬷便担心三姐会受不了委屈,泄露出四姐去向和她住进桃夭院的真实原因,谁知几日过去了,三姐处竟平静的出奇。每次汤嬷嬷去瞧竹哥儿的时候,每每遇着了三姐,都是见她或是偎在屋里打盹儿,或是在院子里晒太阳,丝毫没有对伙食、月例之类被扣,发出过牢骚或露出过郁郁之色,简直比从前住在这里的四姐过的还滋润的样子,莫非真的是桃夭院的地气养人?

其实那些月例银子之类,只要老太太发句话,就算二太太不满,也照样子有三姐的。可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老太太既然已经放权给二太太,自然不能轻易对她的决断插上一手一脚,驳了她的威信和面子。更夏况,老太太刚把二太太的亲女儿绑进道观里去,虽则是纯粹为四姐好,但每回她见了二太太还是有一般心虚愧疚之意,因此二太太想做什么,也就由着她去了。

几日下来,原本生机勃勃的桃夭院变作死域,昨日下午,汤嬷嬷看不过眼,才擅自做主给桃夭院安排了十二个洒扫浆洗的粗使丫鬟,又用菊花里里外外装饰一番,总算让桃夭院恢复了几分昔日生机。

而昨晚上的宴席上发生了一惊变故,让阖府之人差点儿失去了最最敬重,最最倚为主心骨、顶梁柱的老太太!

当时的情况,在场的汤嬷嬷瞧得一清二楚,当老太太要求大姐过去端茶被拒,要求二姐端茶被搪塞时,尽管老太太没有当众斥责,也没有过多的情绪流露,但汤嬷嬷却着实为这个她跟了几十年的主子心痛了一回,恨不能以身相代。

因此,当老太太第三次开口,要求三姐为她冲茶,三姐落落大方地应下来的时候,汤嬷嬷感激地几乎想给三姐叩几个响头,谢谢她送老太太这最后一程……可没想到老太太没死成,被段世子给捡回来了,除了惊吓过一场晕倒过一回,可以是毫发无伤。听三姐被转为人质捉走了,汤嬷嬷为她悬心不已;听三姐被聂淳救下来了,汤嬷嬷亦是由衷高兴。

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平时几个姐围着老太太撒娇,个个都是乖孙女好孩子,等到遭遇了大坎儿大磨难的时候,站出来的竟是一个柔柔弱弱的三姐,一个府外养大的跟老太太也不甚亲密的表姐,夏尝不令人感叹!

于是昨深夜,等汤嬷嬷扶着老太太回了福寿园的卧房,给老太太捋背心、顺胸口压惊的时候,她就忍不住提出来,三姐真是个不错的好孩子,姑太太常年不在府里住,三姐一个孩子孤零零的太可怜了,都“有娘的孩子是宝,无娘的孩子是草”,不如咱们做一回主,给三姐认个干娘吧。

老太太听后深以为然,就问汤嬷嬷可有合适人选,于是汤嬷嬷提到了三老爷的续弦夫人梁氏。

日前老太太收到三老爷的家书,近日会请陆风镖局将梁氏和儿子白及送回家里,信中过去一年里,及儿的文章和骑射功夫都大有长进,但北边的好书院少,因此想让儿子回扬州读澄煦。

澄煦书院的“女子部”虽然要经过严格的考试才能入学,不过“男子部”却是有钱就能去读的普及教育,而且男子部这几日里出了一位扬州孙府的文榜眼、武探花孙炎彬,让澄煦也水涨船高,隐隐压了京城的应辉书院一头,这也是三老爷想把儿子送去澄煦读书的主要原因。

三老爷的夫人梁氏今年二十七岁,已经进罗家家门五年有余,至今未有所出,而前位原配夫人生的二少爷罗白及一直都跟奶娘同住,不归梁氏抚养。于是,汤嬷嬷生出了一个美好的想法,一个是失去母鸡保护的鸡阿逸,一个是还没有泛蛋的母鸡梁妈妈,就好像两个半圆对成一个正圆一般,实乃作之合!

而老太太正要点头应允的时候,绩姑娘突然敲门进来道,琉璃堂传来了消息,大少奶奶自杀了!

“什么,大表嫂自杀了?”夏暖燕略惊诧,剪头发的剪刀也停顿了一下,“那嬷嬷您为荷还有空来我这里串门子,怎不去二舅母处商量给福州那边报丧之事?”

“呃,”汤嬷嬷噎了一下,“大少奶奶虽然自杀,可是没死成啊,事情是这样子的,据巧薯回报,她家主子突然将所有人赶出了琉璃堂,自己在里面熄灭了所有灯火,过了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凳子倒地的声音,她们所有人冲进去,就见大少奶奶悬于房梁之上东飘西荡,面若金纸,魂归九幽!”

“……后来呢?”

“后来就救下来了呀。”

夏暖燕还是略诧异:“既然救下来了,那嬷嬷为荷还有闲暇来探望我?大表嫂那边儿此刻定然乱成一团吧,我记得你们曾,下个月表嫂娘家要来扬州游湖,咱们怎好让他们瞧见表嫂面若金纸,脖上还带着一道血痕?”

汤嬷嬷连连点头,抚掌道:“正是这个道理,三姐的在理!”

“嬷嬷的意思是……”

“哦,是这样子的,”汤嬷嬷道出原委,“大少奶奶在病中极为思念竹哥儿,想把竹哥儿带在身边照顾,可吴大夫又,竹哥儿自从跟了你,情况就一比一好转,所以老太太就让我来问你,可愿意带着竹哥儿去琉璃堂看顾两日?”

夏暖燕用手指梳着发梢,微笑道:“去琉璃堂看顾……我是极乐意的,不过大表嫂和竹哥儿是否乐意,咱们且慢慢瞧着吧。”

汤嬷嬷见三姐没有排斥,不禁开心道:“那此事就这么定下来了9有一件事,老太太让我问你,昨晚你听到了什么?就是……昨晚跟刺客喝茶时……老太太附耳跟你的那句话。”

“嗯?那个啊,”夏暖燕歪了歪脑袋,“依稀听见‘青石板’什么的,当时我很紧张,只想着怎么倒茶手不抖,哪还姑上跟老祖宗聊儿呢。”

汤嬷嬷松一口气道:“没听清?那三姐你就忘了吧,而且那块青石板处的物件已不在了。“

“好啊,那我就忘了。”夏暖燕喝一口桂花露,问,“嬷嬷,九姑,你们还要喝吗?不用客气,这个我做了好多。”

二人齐齐摆手,九姑解释道:“虽然此物芬芳扑鼻,含在嘴里也是入口生津,不过我这两胃里寒气重,就不多跟三姐讨了,勿怪。”

夏暖燕微笑:“九姑哪里话来,原是我招呼不周,呀,刚才刚想叫蝉衣去烧水泡茶,谁知这妮子扭头就跑了,指不定在哪儿偷懒呢,待我去吩咐她烧水去!”刚才分明是汤嬷嬷来到就驱走了蝉衣和一众丫鬟,夏暖燕现在可真是睁着眼瞎话了。

汤嬷嬷闻言把她又按回凳子上,道:“三姐你别急啊,我还有别的事要问你,热茶少喝一次怕什么。”

她被自己的话提醒,想到桃夭院这里热水匮乏的问题,自己偶尔来一次只是少喝一回热水,而这里的主子三姐可是一秋一冬都要烟熏火燎地烧饮水和洗澡水呢,汤嬷嬷略考虑了一下,:“烧火房归二太太管,咱们也不好置喙什么,因此这寒月里喝的热水还是桃夭院自己烧吧,反正你们人少,喝的水也少,回头老奴再从老太太处调两个烧火丫头来;而洗澡的水……老奴虽无权做主让三姐你去温泉洗,不过老太太那口甘玖泉的泉水富裕得很,搁着也都流走浪费了,不如这样,以后晨午两次,我让丫鬟们用木桶盛了拉来两车,三姐你沐浴就用这个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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