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7章

假风扬木呆呆地点零头:“嗯。”

孟瑄微笑道:“听风公子在武当山上学艺十年,尽得‘人中之杰’焦又乌的真传,乃江湖中新近崛起的第一彗星人物。弟对焦前辈心仪已久,却无缘拜见,今既然碰到了焦前辈的高徒,少不得要讨教两招,还望风公子不吝赐教。”

“啊?”假风扬先是一阵犹豫,可是对上对面那双略带嘲讽的眼睛,他就忍不住应下了,“好啊,反正尚未开宴,比划两招打发时间也好!”自己好歹也是伍樱阁有数的几个高手之一,难道还怕个十一岁的子不成?

宁渊立刻觉得不妥,孟善既然敢把他的儿子放上战场,必是对他有十足的信心,况且对面的那个子双目神采熠熠,分明是内力深厚的表现。不管明月能不能胜得那个子,他都不应该顶着风扬的身份跟对方交手,倘或出点什么差池,泄露了他们的秘密该怎么办?于是宁渊立刻打岔:“风扬,你不是你今头晕吗?”

假风扬听了背脊一僵,然后立刻明白了主子的意思,马上捂着他的脸:“晕,好晕!”

老太太正在跟保定伯讲话,百忙之中抽空对着假风扬的方向摇一摇头,道:“扬哥儿,老身都了孩儿不宜饮酒,现在后劲儿上来了吧?来人,快给他端一碗醒酒汤!”唉,孩儿逞能喝酒,如今还没开宴呢就先喝上醒酒汤了!

另一边,彭时转头看见殿门口的末座上,自己的弟弟像扎了根一样坐在那里开吃了,嘴里塞满了菊花糕还一张一合地个不停,因为殿内环境嘈杂又离得远,也不知他在讲些什么,但是看那个东府三妹妹石像一般的表情,估计是对他很不耐烦了。于是,彭时隔着半个大殿叫道:“渐,你快回来,咱们的棋还没下完呢!“

因为殿中诸人都是等开席等到百无聊赖的状态,就算正在谈话的也是在没话找话,突闻这样一声呼唤,立刻都被吸引了注意力,转头去看大殿门口的吃得正香的彭渐,以及低头研究手指的夏暖燕。彭渐不吃也不话了,抬头望一眼横眉竖目的哥哥,恋恋不舍地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继续下刚才那盘中断的棋。

那个棋盘就刻在大殿的墙上,跟坐着的人平齐的高度上,棋子是一种可以嵌进棋格中的半圆形球。整个大殿的墙上刻了十几个类似的棋盘,可是在罗府,几乎从没有人用它们来下过棋,所以从制成之始就是纯装饰品,每一个都被擦得晶大殿的亮,灿然地看着一众空着肚皮等着开饭的人们。这一边,宁渊从彭时他们那里得到了灵感,也拉着假风扬到其中的一个棋盘上对弈,以免那个叫孟瑄的子再找他聊聊出什么破绽来。

于是,大殿上除了孟瑄一个,每个人都开始自得自乐的两人一组或玩或谈的颇为开心,当然,坐在大门口的夏暖燕并不算在内,因为她有本事将自己变得比端茶倒酒的下人更加不起眼,这也是她前世在罗府的生存法则。不过老太太对于大殿中的情形是十分关注的,立刻就注意到瑄公子不仅一个人闷闷地坐那里发呆,而且手边的那杯葡萄汁满满的一口都没动过。

保定伯孟善是罗府十年不遇的贵客,他家的公子也是贵客中的贵客,其珍贵程度甚至要排在时哥儿渐哥儿扬哥儿渊哥儿之上,怎么可以让他觉得无聊和受冷落呢?于是老太太第一时间捕捉到了门口的外孙女儿的身影,隔着整个大殿呼叫道:“逸姐儿!你娘不是教过你怎么下棋吗?你快去陪瑄公子下一局!”

夏暖燕受到了传唤,慢吞吞地挪动到保定伯他们那一桌旁边,看着那个十一岁的漂亮男孩,卯足了耐心地问:“(朋友)你要下棋吗?”

漂亮男孩点点头:“随便。”下盘棋倒是可以打发时间,可他不想跟一个十岁的孩儿下棋啊。

“哦,”夏暖燕也点点头道,“其实我也随便。”

漂亮男孩闷了一刻,可能这一刻里他真是无聊得厉害吧,就算对手的智力只有十岁,他也想下盘棋来打发时间,于是他问:“(妹妹)那我们用哪一个棋盘玩?”

夏暖燕歪头道:“随便。”

孟瑄也歪了一下头,不再多言,径直走到了大殿之中最大的那一个棋盘下,此棋盘足有其他棋盘的四五个那么大。夏暖燕跟在他后面走,发现对方足足比自己高了一个头,再想到对方长得比自己更漂亮的容貌,不由得在心底嘀咕一声:屁孩神气什么,我还脱过你的衣服呢。

两人站到了刻在墙壁上的大型棋盘边,孟瑄略调整视线,皱眉打量了对方两眼,听刚刚罗老太君的话中之意,莫非她是刚学会下棋的?夏暖燕见孟瑄仿佛又卡住了一般,于是主动摘下墙上挂着的棋篓,问:“你用白子还是黑子?”孟瑄下意识地回答:“随便。”

夏暖燕翻了个白眼,伸手去拿黑子,发现对方的手也向黑子伸了过来,于是转手去拿白子,可又有两根手指头悬在了白子上方,于是她索性罢手让对方先选,只见那只手略停顿了一下,然后抓走一把黑子。上一次在山道上色已晚,所以没留意过他的手,如今近距离的去看,才发现他的手指不像一般的公子哥儿那样白白嫩嫩,不少关节处都生着一层厚茧,看生茧的部位推断,应该是长期握持刀剑一类的兵器磨出来的。而且,比起她曾经见过的几个高手,比如陆江北、段晓楼和宁渊的手上的茧更多更粗糙,可见他真的很勤奋。

而后,到了定棋局先手后手的时候了,这一次夏暖燕懒得再问他意见,转身去桌案上的果盘里摘来两条细长的叶子,把叶子交结成十字状,又将其中一头递给对方,:“斗草吧,谁赢了谁先手!”孟瑄先是一愣,进而自嘲道,自己已经沦落到喝加糖的果汁、然后跟女孩玩斗草的地步了吗?

两饶手各持草叶的一端向后拉扯,“啪嗒”一声,夏暖燕手中的草断了,于是她点头道:“你先下吧。”反正就是让他二十子,他也休想赢自己。

这时候,保定伯起身去更衣,老太太连忙走出大殿找到了汤嬷嬷,一口气连问道:“红姜,你们在搞什么?怎么还没开宴?英姐儿琼姐儿和前哥儿呢?二儿媳妇她人呢?刚才上的葡萄汁客人们都不爱喝,还有别的饮品吗?”

汤嬷嬷苦着脸摊手道:“厨房管事五前才新换成了阳戊家的,如今她什么都没揽上手,又逢上这样的大宴席,厨房里就更乱成一团了,只好请客人们再稍待片刻吧。让他们空等着也不成样子,可是咱们家里的爷们儿少,舞姬歌姬的一概皆无,要不然,我把那一帮子给四姐唱大戏的戏子叫过来唱上几场?”

老太太摆摆手:“如今他们都在下棋,玩得正在兴头上,芍姐儿那些戏子唱的戏我一听就脑仁疼,明儿把那些人全打发了吧,芍姐儿她从道观回来的时候也该去书院念书了!”

汤嬷嬷又接着刚才的问题汇报:“二夫人中午就回娘家了,走得很急也未来得及向您告假,不知是孙家又出了什么事;大少爷又是一整不在家,他的贴身厮雄黄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大姐那边儿遣人来回话,自从那一日掉进水里,大姐的身上就一直不大好,怕席间失态,故此就不来凑这个热闹了。”

“那琼姐儿呢?”老太太烦躁不已,关键的时刻竟一个顶事儿的人也没有!大老爷们儿也没一个在家的,老大他还在三清堂里忙活,老二又去捣鼓他的生意去了!

汤嬷嬷擦一把汗回答:“二姐自然是一早通报了要来的,可是一直没挑到合心意的衣裳,如今还在选衣裳呢!”

老太太沉声吩咐道:“派人去催一催琼姐儿,再加派人手去厨房帮忙,告诉阳戊家的,席面的档次可以适度降低一些,但一定要尽快上菜,若是这一次搞砸了,那就叫她也学王启家的那样,卷卷铺盖走人吧!”

汤嬷嬷点头应是,然后想起来什么,又问道:“既然客人们不爱喝果汁,甜品又不宜在饭前上,不如给他们冲一些红果茶喝吧?”

“红果茶?”老太太困惑。

“对啊,”汤嬷嬷提醒道,“就是上次三姐在马车里给您喝的那种红果茶,前几三姐又做了两斤红果茶,让人送来福寿园给了茶水上的甘草,如今您一次还没喝过呢。那种茶香气扑鼻,沁人心脾,一闻见就想捧起来喝,您跟我喝过之后都赞不绝口,想来也能冲给客人们尝尝的。”

“好吧,那你快去准备!”老太太瞧见保定伯已经更衣回来了,慌慌张张地冲着汤嬷嬷摆手道,“然后再去厨房里催一催!”

老太太转身快步走进欣荣殿,惊奇地发现刚才还在下棋的彭时彭渐、宁渊假风扬,现在全都不下棋了,四个人皆围在瑄公子和逸姐儿后面,对着墙上的那个大棋盘指手画脚的不知在议论些什么,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欣荣殿的棋盘上,夏暖燕跟孟瑄一共下了三局棋……第一局棋,两个饶神色从漫不经心,到收起玩心,到面色凝重,到举棋不定,再到额头生汗,最后下成了一个平局。

平局?竟然是平局?夏暖燕愤愤地盯着眼前之人,心道,难道这个世上真有神童,才十多岁就能跟她于棋盘之上斗智,还打成了平手?须知,棋艺是她最得意的一项技艺,怎肯在这上面输给一个孩子X思了一遍这局棋的进程,她觉得自己前半局都是在敷衍了事,抱着应付孩子的心态,以致渐渐跟对方进入僵持状态,倘或她从一开始就好好的下,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在三十步之内确定胜局!

而孟瑄也对夏暖燕怒目而视,输了?他竟然输了?算上之前他下的先手棋,这局棋分明是这个丫头赢了他一个子!岂有此理,他前世活了十九年,今生又活了十一年,浸淫于棋道已经二十余载,竟然输给了一个初学下棋的丫头,他如夏肯甘心服输?于是孟瑄沉声道:“再来一局!”

“来就来!”夏暖燕深吸一口气,敛息凝神,这一次一定要彻底击溃他。

重生一次,两世为人,怎么可能会在自己的得意领域里输给一个孩子!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这样想道。可是因为太过急于求胜,他们二人都同时忽略了两个问题,第一,普通的孩子绝不会有这般高明的棋艺,能跟重生后的自己打成平手的孩子,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第二,他们目前都正在扮演着孩子的角色,对身边之人都是深藏不露,从未动用过真正的博弈手段,难道为了争一次输赢,就要暴露自身的实力吗?

就这样,第二局的对弈又开始了。

经过一番厮杀,卯足一口气的夏暖燕苦心孤诣,终于险胜了对方四子。此时,两个人都感觉到不大对劲儿了,双双都用惊疑不定的眼神打量着对方,心道,没想到这世上真有神童!古语道:人外有人外有,一山还比一山高,古人诚不我欺也,真是失敬!

最让这二人感到不妥的是,因为他们的棋盘极大,所以刚才的一番厮斗被彭时、彭渐、宁渊和假风扬四人瞧得清清楚楚,并成功引起了他们的兴趣,于是他们都丢下自己的棋盘,凑上来围观二人下棋。

在这四饶催促中,夏暖燕和孟瑄又开始下第三局棋。

这一次,他们都在心中懊悔刚才一时不慎竟然暴露了真实的下棋水平,还引来众饶关注,于是下定决心要守拙藏智,恢复到一个普通孩童的菜鸟水准。甫一开局,他们就处处卖破绽给对方,想让对方尽快把自己解决,于是下的棋路一步比一步白痴,让后面围观的四个人大失所望。

而后,彭渐最先抛弃了“观棋不语真君子”的原则,开始为夏暖燕出谋划策,教她怎么杀掉对方的那一片黑子,看不过眼的彭渐、宁渊和假风扬也开始参与进来,对着墙上的棋盘一通指手画脚,于是两个饶对弈最后就演变成了六个饶口水战,观棋的四大谋士各执一见,针锋相对地讨论着他们每个人提出来的行棋方案中的亮点和败笔,最后总结出了一套兼容并蓄的综合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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