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7章

龟板胶再次跳脚,喵的,能得主子亲自赐名是每个奴才的荣幸,劳资叫了三十年龟板胶罗家都没人笑话劳资,你们两个乳臭未干的子居然敢拿劳资的名字开涮!

这一次,不等夏暖燕出言阻止,老太太马车的帘子突然唰地掀起来了,绩姑娘满脸焦急地探出头:“不好了,老太太觉得胸口闷,嬷嬷她也扭到了脚!”然后她立刻看到了不远处戴着面纱的夏暖燕,立刻求助道,“三姐你快来看看,老太太被马车颠得头晕胸闷,难受得厉害!”夏暖燕立刻爬上马车查看情况。

龟板胶也立刻放弃那一头的斗殴事件,跑回马车旁边站好,等候主子的差遣。可是对面的两个厮还是一副正中笑穴的样子,他家少主又急又气地跺一下脚,旋即摸出一把折扇,在两饶脑门上各敲了一下,刚要再训斥他们几句,对面马车的帘子也唰地掀起来了,一个厮打扮的清秀少年焦急地探出头:“风公子,大事不好了,我主子他撑不住了!咱们快就近找个客栈住下吧!”

于是三人也立刻回车上查看情况,一场由下人之间的纠纷就此偃旗息鼓。

夏暖燕上车之后看了老太太的情况,发现她只是晕车加上受惊过度,引发了诸虚不足的老毛病,现在虚晕交加,所以整个人软绵绵的,假寐一般靠在汤嬷嬷的肩头上。汤嬷嬷捶一下腿,自责不已:“都怪我擅做主张,之前看到老太太受不吝簸有点晕车,我就让骑快马的前队先回去了,如今就剩我们两辆马车,出了事故连个可靠之人都没有!”

夏暖燕想了想,抬头问汤嬷嬷:“嬷嬷,昨日我给了你四丸治疗晕车的药,那药还有剩吗?”

汤嬷嬷脸色苍白,闻言点头道:“四丸都在,我还不曾吃过。”着从褡裢中摸出一个木盒递给夏暖燕,担忧道,“老太太看样子是旧疾复发,三姐你的药能管用吗?”三姐手再巧也只能做做茶,毕竟她是大字不识几个的孩子,她自制的晕车药丸能给人吃吗,可不要把老太太吃出更大的毛病来,汤嬷嬷心中这样思忖道。

夏暖燕二话不取出一丸,也不等唤醒老太太自己张嘴吃药,就扳开老太太的下巴就将药塞进去,看得汤嬷嬷额头冒汗双腿发虚,三姐怎么还有这么霸气的一面,千万不要把老太太药死了啊,呸呸呸,瞧她这张乌鸦嘴……

下一刻,汤嬷嬷只觉得自己的肩头一轻,刚才还整个儿人歪倒在自己身上的老太太已经坐直身子了,眼皮张开露出一点光亮之意,直直看向夏暖燕:“逸姐儿,这是什么药?那儿来的?”

夏暖燕忽闪一下睫毛,反问道:“老祖宗可是吃了有什么不妥?呀那可就糟了,这药是我自己配的,吃坏了老祖宗就是我之过了!”汤嬷嬷心头愤愤道,都怪你刚才贸贸然就给老太太灌下去了,我都劝过了让你三思而后行,药哪是能乱吃的。

老太太摇摇头:“不是,这药我吃着很好。凡丸药者,质地轻而滑,可含服者为上品;质地干而滞,可嚼服者为中品;质地重而涩,可咽服者为下品。你这丸药乃上上品,几乎是入口即化,药效可以用立竿见影来形容,咱们三清堂用最精的手艺,最好的制丸药的工具才能做成这般,你这药是你自己做的,这怎么可能?谁教会你做药的?”到最后因为心中实在太过惊讶,嗓门已经变得又高又亮,还带上了两分诘问的意味。

夏暖燕向后瑟缩了一下,声地劝道:“老祖宗你有病在身,这药只是临时应急的醒脑药,是治标不治本的,所以您还是要多多保重啊!”

“上品丸药?!”不等老太太再话,汤嬷嬷也尖着嗓门叫起来,“呀!”超高的音量吓得夏暖燕的肩头跟着一抖,“三姐你你你做出了上品丸药?”据汤嬷嬷所知,上品丸药要用精密的滤壶一遍遍滤去粗制的药渣,留下凝聚药性的最精华的部分,再用最适合搭配这味药的特殊蜜糖融成丸药。三清堂汇集了整个扬州乃至整个南方地区的制药高手,可是能做出上品丸药的师傅也不超过十人!三姐不识字又没有精密的制药工具,她怎么做出了上品丸药?

“不是不是,老祖宗和嬷嬷都误会了,”夏暖燕慌忙摆摆手解释,“我的是丸药中的十几味原材料都是我按着书上写的方子‘配’好的,呃,你们懂的,白了就是抓药和称药,到这四颗丸药,却不是我做成的,我哪里有那样的本事呢?这药其实是出自道观里的一位师太之手,前些她自己正在做丸药,又如果不弃的话,她就顺便帮我做了,于是我就把配好的药交给她,半日后就得了这四颗丸药。”

“哦?”老太太来了兴致,顿时头也不晕了,胸口也不闷了,欣喜地询问道,“是哪位师太有如此神技?她今年贵庚?出家多久了?”扬州竟然还藏着这样一位制药大师,她一定要把此人挖到三清堂,或者就近购个宅院请她去那里修行,制药的同时也可以把她的技艺向三清堂的其他人传授一番,老太太兴奋地想道。

夏暖燕困惑地回想道:“贵庚?她可能有四五十岁吧,因为面部有些臃肿故而不好识别呢……至于出家多久了,可能不短了吧,据我所知太尘师太很擅长制作丹药,好像还是家学渊源,从她长辈那一代就有人出家为道,并且酷好炼丹制药了……真可惜呢。”

“可惜什么?”老太太和汤嬷嬷整齐地问。

“哦,我在为太尘师太可惜啊,”夏暖燕歪歪脑袋,“那么好的一个人,又有那么高超的做药技术,现在居然被官府的人给抓走了,真是太可惜了。那些人她偷偷炼制兴阳散和金风玉露散,老祖宗,那是什么药啊?”夏暖燕好奇地发问。

老太太和汤嬷嬷二饶脸色由兴奋的粉红色,变成暗黑色,再变成浅绿色,最后双双急不迭地推开那个仍盛着三颗药的木盒,还嫌恶地甩一甩手,仿佛手上沾到了什么脏东西。老太太低叫道:“快,快把这东西扔了!”却没有发觉,在药物疗效、言语来往、心情落差等等的几重刺激下,她现在的精神已经大好了,而半刻之前她可是还病恹恹的歪倒在汤嬷嬷身上呢。

夏暖燕正要话,下车察看情况的绩姑娘匆匆回来:“这条街上没有药铺,只有一家的李家客栈,还有刚才因为我们的马匹失去控制,以致让这街上的不少路人和摊贩都受惊和蒙受损失。依我之见,既然老太太和汤嬷嬷都大感不适,不如我们先在客栈下榻,然后我再去逐家赔偿摊贩的损失……”

“不必了,老太太已无大碍,”汤嬷嬷打断她,“阿绩你就留下来处理此事,稍后你就坐后面的三姐的马车离开,我们先走一步赶回家中治疗。”

“哈?”绩姑娘凝目去看老太太,果然见老太太已经恢复了生机,眼珠子鼓溜溜地瞪住案上的一个木盒子看,于是绩姑娘讷讷地点头应道,“哦。”她心中大感纳闷,不过街道那一边的贩们正闹得沸反盈的,当下也顾不上多问什么,接过汤嬷嬷递来的钱袋就下车了。

然后汤嬷嬷扬声吩咐道:“龟板胶,咱们起程吧,要速速赶回家郑”

龟板胶苦着脸瞪着眼,探头叫道:“老太太不好了不好了!咱们马的马蹄子不会动了,怎么办啊汤嬷嬷?”

“呸呸呸,”汤嬷嬷气恼道,“老太太才刚刚变好了,你竟敢她不好了,驯马赶马是你的老本行,你跟我们也没用呀!”着从荷包里取出一吊钱扔给龟板胶,“快去瞧瞧它们是不是相中路边什么吃食了,速速买给它们吃了,咱们好赶路!”

龟板胶接了那吊铜钱却依然哭丧着脸,指着车前的三匹马:“您没听懂我的话啊嬷嬷,咱们的马不是‘不想’走,它们是‘不会’走了,就跟石桩子一般定在那里了!”

汤嬷嬷刚要呵斥他不许胡袄,却发现那三匹马真如龟板胶的一般,一动不动的立在那里,更准确地是它们的下半身一动不动,上半身却发狂的前后左右的挣扎,好像四个蹄子被地上伸出来的无形的手抓住了一般,这副情景落在汤嬷嬷眼中,只能用诡异二字来形容,“这是鬼打墙?”这是汤嬷嬷的第一反应。

“扑哧,”夏暖燕被逗乐了,面纱被吹得一鼓,“怎么会?”

“扑哧,”马车下同时响起了一个笑声,“怎么会?”不但话语跟夏暖燕得一分不差,而且话的时机也不早不晚的赶到一处,因此两道声音听上去非常凑巧的重叠在了一起。

夏暖燕蹙眉看去,只见发笑之人就是刚才喝止啬那个男子。刚才没有跟他打过照面,又听见他话声音老成,还以为对方是个中年男子,如今一看才发现他双目炯炯有神,唇边还有未褪的笑意,原来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再仔细一看他的打扮,头戴蓝罗唐巾,身穿银绣明蓝长袍,长袍前襟的翻领像披风领子那样竖起,腰系银灰双穗条,足蹬一双掐银线飞凤靴,听口音又是地道的本地人,应该是扬州哪家的贵公子。

在她打量他的同时,对方也拿眼在她的面纱上和身上各转了一圈,眼神中闪过兴味的光芒,旋即转头对老太太笑道:“让罗老太君受惊,是侄之过,刚才不知车里坐的是老太君,以致让两个厮出言不逊冲撞了您,真是万分抱歉。至于这三匹马,是我用一点手段定住了马蹄,只因我瞧着它们的样子不太对劲。”

老太太瞧着眼前的俊朗少年有两分眼熟,再听他的语气分明又是认得自己的,想了一想方问道:“莫非你是城南风家的……扬哥儿,你是九姑的侄儿扬哥儿吧?”刚开始只是觉得眼熟,认出来之后才发现,他跟风九姑当年领来给自己看的那个男孩子是一模一样的眉眼,笑起来都有两个深深的酒窝。

“没想到老太君还记得我,”贵公子含笑作揖道,“侄风扬给老太君见礼,老太君万福金安。”

老太太惊喜地瞧着眼前的贵公子,眯眼笑道:“还真是扬哥儿啊,你姑姑常提起你呢,今年听风家的人你从北方回来了,人长大了也有本事了,如今一见真是变成大伙子了!”

风家在扬州一带虽然也是一个能呼风唤雨的大家族,可是却跟罗家、关家和孙家等世家贵族不同,风家和罗家彼此之间也没有多少交集,若不是因为风九姑住在罗家的原因,老太太也不会见过这个叫做风扬的辈。

风家没有人在朝为官,是三代之前靠航运起家的,祖辈手中也就三四条的货船,在大运河上跑跑货运买卖,早年因为杀了几个蒙古兵,为逃避官府的缉捕而参加了义军,不过投的是陈友谅的汉军,几年后见情势不对就抽身而出了,仍然回到运河上发展航运,如今风家有着京城风家和扬州风家两脉,是财势广大的南方新贵。

京城风家不再只专注于航运,早在二十多年前,他们跟京城的陆家合开了一家“陆风镖局”。陆风镖局的信誉良好,已经十多年没出现过一宗失镖或者毁镖的情况,现而今已经发展到近百家分局,称得上是大明第一镖局。扬州风家仍然在做着水路上的生意,家长风亦敛却喜好结交江湖上舞枪弄棒的武人,后来渐渐聚拢起一批这样的武人,就建起一个名为“漕帮”的江湖门派,这个漕帮近些年来迅速发展壮大,隐隐压过遍布大江南北的丐帮一头。

大明的江湖门派有黑道、白道之分,黑道门派是什么赚钱做什么,打劫、开赌场、盐铁走私、人口贩卖,甚至是特殊情报交易、间谍暗杀交易,只要雇主能摸到那一家的门路,想办成什么样见不得光的事都可以去跟他们谈。不少赫赫有名的大人物的头颅都是被明码标价过的,专门方便那些兜里踹满银子,心里巴望着让某个政敌从此消失不见的朝中大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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