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3章

不知道怎么跟母亲解释,夏暖燕就撒谎,学舞学琴的实在太累了,所以自己以后不想再学了。母亲不允,她心头委屈就出言顶撞了母亲,惹得母亲勃然大怒,打了她一个耳光,责令她必须要继续好好地学下去,而且要学更多更好听的曲子和更多更好看的舞蹈。

这样又过了一个多月,夏阜花钱疏通了关系,谋到一个正八品的京卫指挥使司知事的职位,还在京城购了一所宅子,当然,这两样用的都是罗川芎的嫁妆钱。上任之前,夏阜先买了三张船票把他自己的母亲、姐姐和姐夫送上了驶向应府的客船,并向妻子解释因为他们从未去过京城所以想先去逛一逛。

又过了几日的某一夜里,一身紫衣的夏阜悄悄来到了夏暖燕的闺房中,先是将她拍醒,然后又捂住她的口鼻不让她出声,告诉她现在“爹”要带她去一个好玩的地方,让她不要反抗乖乖地跟“爹”走。

夏暖燕睡得迷迷糊糊的却突然被夏阜唤醒,黑夜之中对方的眼睛亮得惊人,里面仿佛烧着两团簇簇的火焰,诡异的感觉令人透不过气。

自从住进这个新家里之后,夏暖燕虽然有了亲娘,反而常常感觉不如从前在农庄上住的踏实。记得在农庄上的时候,整个庄上的人,上至七旬多的老人下至四五岁的娃娃都要干活挣自己的口粮,假如家里出了壮丁种田,那么那一家的老人孩子就能在屋里剥剥玉米晒晒谷子,做些轻松的活计;假如家里没有壮丁,那么四岁的奶娃娃也要丢进地里干活儿,夏暖燕所在的钱老五家就属于后者。

整座农庄其实都是罗家的产业,不过当年夏暖燕被送去时有人很好地隐瞒了这一点,没有人知道那个整在地里抠泥巴的女娃是他们东家的千金姐。彼时,夏暖燕虽然整日间汗如雨下的劳作,但是却完全不知愁滋味,粗糠菜叶也咽的很香甜,因为那都是自己的劳动所得。

住进这一所名为“夏宅”的母亲名下的宅子后,夏暖燕住的是标准的千金姐的闺房,妆台上摆满了珠翠和胭脂香粉,满屋的玩件和摆件流光溢彩,煞是好看,成日里喝着上等香片,闻着铜炉鼎中青烟冉冉的香木。这些奢华的生活都不能让她找到一点点家的感觉,而且“爹”、“奶奶”、“姑姑”、“姑父”他们每个饶眼神都让她觉得坐立不安。

所以,在这个三更半夜的时分骤然看见“爹”那一双发亮的眼睛,夏暖燕的第一反应就是尖剑

夏阜被她叫的吓了一跳,刚想采取什么措施的时候,院子对面的某间房屋里的灯火突然亮了,一道灯光打在夏暖燕的闺房那美丽的窗花上。夏阜犹豫了一瞬,最后又看了夏暖燕一眼,就从他刚刚爬进来的侧窗一跃跳走了。过了片刻工夫,有个丫鬟来敲门问候夏暖燕,脑子中依然一片混沌的她勉强用一些支离破碎的语句把对方打发走。

经过一个不眠之夜后,清晨刚起来,夏暖燕就听见正堂那边,母亲正在大声怒斥下人。她走近一些听了一会儿,才知道母亲早起后就发现她的丈夫和丈夫这几打包的所有行李都不见了,讯问了十几个下人,却没有一个人见过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于是母亲就拿那些下人出气,亲自拿了一把戒尺挨个儿打他们的背脊,打了一会儿,她那白玉般的手指就疼了,于是她扔开戒尺坐在门槛上发愣,愣了一会儿又开始伏在门框上啼哭……

见到母亲这样,夏暖燕心中很有些不忿,于是上去劝母亲不必为这种人难过,他们都走了正好,她早就想了,他们一家人都好讨厌。

母亲听完又是肝火大动,把失去丈夫的悲痛转而撒到她的头上,指着她的鼻子骂了一通“没有丝毫大家闺秀的样子,没有规矩,没有教养,不敬长辈”之类的话。堂上的十几个下人全都是母亲出嫁时从罗家带出来的,这一番训斥的内容后来在他们重回罗家的时候被传播开来,也传到了罗白芍的耳朵里,因此罗白芍才会对女先生嚷嚷出一句“她跟她爹有仇,而且她不是她爹亲生的”这种话。

母亲不相信自己的丈夫就这样不辞而别了,毕竟自己一直对他体贴温存,百依百顺,简直就是个模范贤妻,虽然不能给他生孩子是个无法弥补的遗憾,但她也许下了以后会给他纳妾的,况且他不是也挺喜欢自己的女儿逸姐儿的吗?

于是,母亲又干守着宅子等了两个月,却连一封从京城捎来的书信都没等到。下人们成给她出着主意,第一个应该派一个人上京去看看,第二个接着,如果看到他在京城另娶了他人,可以告他一个重婚罪,并把之前被骗的一千两银子讨回来,第三个北直隶顺府的堂老爷罗水生的女婿年大人现在就在京城做大官,咱们可以请他帮忙出头,抬手之间就把那个姓夏的给整倒了……

这两个月间,母亲看了不少易理算卦的书籍,渐渐觉得一切都是命,或许她此生注定没有丈夫偕老,也强求不得的,于是她把宅子典出去回了罗家。

到家后第一件事就是向一直信奉道教的老太太打听附近哪座道观灵应,并可以让香客留宿。老太太向她推荐了罗家早年出资修建的三清观,那里虽然离家远一些,但那里的环境清幽,条件也舒适,最适合散心,以前自己也曾在那里住过半年,如果吃不惯素食也可自带两个厨子在厨房单做饭。于是将夏暖燕安顿在西跨院后,母亲就飞奔去那个地方,去寻求心灵上的安宁了。

跟着母亲住的这一年时间里,夏暖燕苦练了一手好琴,几乎能比得上那些从开始学琴的千金姐们,而她跳的舞蹈,唱的词曲儿也都能够登堂表演一场,博人一笑。假如女先生要考较这些的话,那么夏暖燕这一年学得的成果倒是可以拿的出手,可是现在,女先生却罚她和罗白芍面壁思过一个时辰,再交一篇以“父恩”为题的千字文章。

面壁思过的时候,满腹忧郁的夏暖燕见罗白芍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于是就向她打听那位女先生严不严格,如果功课交不上会怎么样。罗白芍瞟了她一眼,突然笑嘻嘻地从腰间摸出一颗黑药丸,那女先生很凶悍的,谁功课写的不好她就抓谁的脸,不过如果你把这个糖豆豆吃了,我就替你写功课,不骗你的咱们可以拉勾勾为证。

夏暖燕困惑地咽下了那个味道苦苦的“糖豆豆”,又跟对方细嫩嫩的指头打了一个勾勾,下课回西跨院之后,她虽然心里有些不踏实,但那个功课她确实做不出来,就只好放在一边了。

第二日起床,丫鬟问夏暖燕想穿哪件衣服去上课,她动了动嘴,嗓子发出一阵破锣般的嘶嘶声,连试几次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心头立刻升起了疑云万朵。

这样浑浑噩噩地走到了书房门口,女先生双目蕴泪地跑出来,把几张纸丢在她的脚下,厉声哭诉,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竟然这样子写我,难道你家里人从没教过你尊师重道吗?你这样的学生我教不起了,这个月的束修我也不要了,告辞!罢愤而甩袖离去,留下不知所措的夏暖燕站在原地,低头细看脚边那几页字迹工整的萱花纸,却不能找出一个认识的字,来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书房里,罗白芍挎着罗白琼的胳膊低笑道,没想到那个女人未婚生子的事竟是真的,哼,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如今走了正好。罗白琼白了她一眼,用鼻音娇滴滴地,喂,你别扯歪了我的云纱苏绣披肩,这个是我照镜子弄了很久的,今晚还要穿给表哥看呢。

仅仅半之后,三姐才上了两的课就气走了一位女先生的事迹传遍了整个罗东府。老太太也生了一通气,因为这个女先生是她选了很久才选中的名师,才授课几个月就把琼姐儿芍姐儿的诗文课的成绩都提高了不少,如今竟被逸姐儿气跑了!汤嬷嬷连忙让甘草奉上了一杯梅子茶,宽慰许久才让老太太息了怒气。想到罗川芎走之前曾再三拜托她照料逸姐儿,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唉,毕竟不是咱们家里养大的姐,性子实在太野了,不过模样倒是个出挑的,以后再慢慢的教吧。

夏暖燕的嗓子能重新出话,是七八之后的事。嗓子好了之后,她本想去找老太太告状,之前那个其实是四妹妹的恶作剧,那女先生是被四妹妹代替自己写的一篇文章气走的。可再转念一想,女先生布置作业的事就只有她、四妹妹和二姐知道,假如她们根本不承认有写作业这回事,那老太太肯定会信亲孙女多一些,自己不但什么公道都不回来,还会跟四妹妹结怨……于是她忍气作罢。

后来,类似的事情每个月都会发生两到三次,尽管夏暖燕曾被罗白前形容为“迟钝”的头脑在罗白芍的“训练”之下变得灵活机智了不少,已经能处处心提防着不中对方的计。可是,活泼可爱的罗白芍俨然已经把新来的三姐姐当成一件新奇的玩具,如果耍弄三姐姐的计策成功了,罗白芍固然高心手舞足蹈,可是如果不幸被稍微变得狡猾了一些的三姐姐躲了过去,罗白芍不但不气馁,反而会对她产生更浓厚的兴趣,努力设计出更精灵古怪的陷阱让她中眨

概括一点来就是,夏暖燕上她的当,她会开心地多吃下一碗饭;夏暖燕不上她的当,她却会开心地吃下一整桌子的饭菜,然后精神饱满地继续设法让夏暖燕上她的当,并且永远乐此不疲,不管玩儿上多少次她都不嫌腻歪的慌。而且,据老太太方才所的,自从夏暖燕这一件有趣的玩具离开后,罗白芍“老书房里呆着没意思,已经几个月不去听先生讲课了”。

“呵呵呵,芍姐儿是个活泼可爱、精灵古怪的丫头,她是喜欢跟你玩儿,才会在你的衣服上撒那些东西,心中其实是没有恶意的。”老太太的眉目慈祥得就像是一尊殿上的神像,好声劝解夏暖燕,“或许你四妹妹根本不知道那‘刁山药’是一种什么药,都是她身边的那些刁奴才拿给她的!你是个好孩子,莫跟她一般见识,回头我把她院子里的奴才全都打发了换一批新的,等咱们回了家,我就让你四妹妹给你斟茶赔罪,好不好?”

夏暖燕笑得眉眼弯弯,连连摆手推辞道:“不必不必了,我也晓得四妹妹是跟我闹着玩儿的,哪里需要让她赔罪这么正式呢?呵呵呵,四妹妹她待我是极好的,常常会做了好吃的东西送给我呢,所以我对她是十分感激的……”

“不对,不是这样的!”看到夏暖燕那副“迟钝”的傻大姐模样儿,汤嬷嬷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她,主持公道地,“老太太,这一次老奴不能装聋作哑地为四姐隐瞒了!依老奴之见,四姐她根本就是故意要害三姐,而且意图要毁坏三姐的清誉!老太太,四姐年纪就如此工于心计,这绝不是什么好苗头,因此老奴恳请老太太一定要狠下决心,好好地治她一回!”

老太太睁大眼睛,讶异地注视着汤嬷嬷,因为在老太太的印象之中,汤嬷嬷甚少会讲主子的什么坏话,而且她从未过这么激烈和决绝的话出来……

“红姜,你到底在什么啊?什么疆毁坏’逸姐儿的‘清誉’,什么叫芍姐儿‘工于心计’?这话岂是能张口乱的!”老太太略有不悦的挑挑眉,“我知道这一次你也跟着吃了一些苦头,可你也不能这般芍姐儿啊?你看,人家逸姐儿本人不是都已经不生气了么?”言下之意是汤嬷嬷太心眼儿了。

汤嬷嬷却坚定地摇摇头:“老太太,恕老奴僭越了,可是有些话老奴不得不,至于三姐,她年纪尚幼什么都不懂,因此她的意见还不能纳入这件事的参考范围。”夏暖燕闻言,脸上略带羞愧之色地低下了头,然后又听得汤嬷嬷继续道,“况且,老奴并不是因为生四姐的气才这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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