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0章

老太太面色有所缓和,舒一口气:“唉,家里出了竹哥儿的事,我的精神也短了,一时间就想岔了。”顿了片刻,无助地看向她最信任的身边人,征求她的意见,“依你看,逸姐儿提前梦见竹哥儿的死,此事是凶是吉呢?我们又该如夏处置?”

汤嬷嬷答道:“之前三姐的时候,老奴压根不信她的话,因此也没有细问。现在想来,三姐曾经被老神仙救过一回,是个有福气的,这一次会不会也是有上的神仙庇佑咱们罗家,要通过三姐再救罗家子孙一回呢?”

“真的会是这样吗,红姜?”老太太双眸恢复了一些神采。

汤嬷嬷回思之前跟夏暖燕的对话,却也想不起更多能宽慰老太太的言辞,只好自责地:“都怪老奴没让三姐把话完,如今竹哥儿那头不知还能支撑多久,若真是有神仙要帮咱们却叫老奴给耽误了时机,那老奴岂不成了罪人了!不如我连夜赶回水商观,把三姐的那个梦问清楚再作打算……”

“咚咚咚”,绩姑娘站在门口敲了几下半敞的梨木门,一脸哀戚地通禀道:“老太太,大房那边儿报丧的人来了。”

色蒙蒙亮的时候,夏暖燕带着蝉衣和槐花在山下的路口憩,三个人把昨预备好的吃食摆在箱笼上,吃着简单的早点谈论着那个一路跟随她们下山的“不速之客”。

“好漂亮!眼睛是浅绿色的,皮毛是白色的,一点杂色都没樱”蝉衣吞一口芙蓉糕,问夏暖燕,“它一直跟着咱们,是不是想也吃咱们的点心啊?”

夏暖燕摇头道:“犬类吃面食我还听过,狼怎么可能吃这个,它想吃的应该是肉……”

槐花瞧着那一只巴掌大的绒毛团儿,无限的母爱涌上心头,央求夏暖燕道:“姐,咱们收养它好不好?它这么一定没办法自己找食物,如果饿死了就太可怜了!你看它在盯着你的脸瞧呢,多通人性!”

夏暖燕匆匆地把一块南瓜饼塞进口中,拍拍手上的粉渣:“对啊,你若不提醒我,我差点就忘记了!”着她从腰间取出一个的描花磁盖盒,四下观望两眼,笑道,“之前怕汗水冲掉了,就想着到了山下再搽脸,我记得北边山脚下有一道山溪,我过去当镜子照一照,你们慢慢吃着等我回来。还有,别跟那只兽套近乎,心它张嘴咬你们!”完蹬足疾奔,用电光火石的速度奔走了。

槐花好奇地问蝉衣:“姐干什么去了?照镜子搽香粉?”

蝉衣点点头一带而过:“差不多吧,等她回来你就知道了,喂槐花,趁着姐不在,咱们去逗逗它吧。多稀奇啊,一只雪白的狼!瞧,它对着我们摇尾巴呢!”

“对啊对啊,我在乡下住了十多年,也没见过白色的野狼呢,它一路跟着咱们,定然是找不到它的娘了,肚子饿了来讨吃的呢!”

两个女孩子双眼晶晶闪亮,面上带了一丝梦幻的笑容,向不远处的白狼走去,四只白嫩的手中捧了几块糕点,弓着腰一步一步地逼近。地上的那只白狼原本坐在地上观望着她们这边,见二人向自己走过来,它就立刻变坐为站,还歪着脑袋张了张嘴,那神情分明像是在笑。

两人一狼靠近的瞬间,那毛团儿一般的白狼突然从地上高高跃起,在跃到最高点的时候,它迅速地探头张口咬住了槐花的手指。

“呀——呀——”槐花甩着手臂连连后退,“救命,姐救命啊!”蝉衣也吓得大叫不止。

一道绿影裹挟着青草的香气瞬发瞬至,探臂把白狼捉入手中,同时,一把优雅轻柔、令人安心的女声由远及近,却比那道绿影慢了半拍到达事发地点。“你们两个丫头太皮了,我不是了让你们别招惹它吗?”夏暖燕把四蹄乱蹬的白狼举到眼前,庆幸地对槐花,“还好它还没长牙,否则就要用它的血给你解狼毒了。”

槐花受惊过度,从浅啜变成大哭,十七岁的高个子在夏暖燕面前却犹似一个孩子,抽抽搭搭地:“它咬人……没牙还咬人……”

夏暖燕摇头责备道:“你能在一只狼身上期待什么?嗜血吃肉才是它的性吧。”着把白狼远远一丢,又把一只被扭断脖子的野山鸡丢在它的面前,冷喝道,“快走吧,不许跟来了!”

再野性不驯的动物也照样畏惧强者,那只白狼体验到三人之中最纤细的那个女孩子的强大威慑,浅绿的眸底闪烁出恐惧的光,只见它前爪一屈趴在地上,以头贴着地面,仿佛是在叩拜夏暖燕一般。正当蝉衣看得很不可思议的时候,白狼的双爪一蹬站起来,颇吃力地驼着比那个体形比它还略大一些的山鸡就跑了。

夏暖燕转头对二人微笑道:“碰巧在草丛里看见一只花羽山鸡,我就想试试自己狩猎的本事退步了没有,呵,也算它运气不好,我只是搂草一样探手将它抓起来,结果它就……”

“你、你的脸!”槐花呆望着夏暖燕的脸,当下忘记了哭泣,讶异地叫道,“怎么变成这样啦!”

蝉衣拍着她的肩膀安抚道:“别担心,姐她只是涂上了一种可以美容的药粉,据是一种汉代武皇帝的妃子们用过的养颜药粉呢!”

美容药粉?槐花惊疑地望着眼前那张暗淡无光的脸,之前还白中透粉的娇俏脸庞,如今变成了黄黄的麦色。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对方的眼睛看起来了一些,相对的,鼻子和嘴巴却显得略大了一些,鼻梁上还多出两三点的雀斑……总而言之一句话,姐她变丑了!

“老大,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我的拳头这么重!”廖之远惊慌地扑过去扶住陆江北,一脸恨不得立刻抹脖子谢罪的懊悔神情。

陆江北摆摆手并不张口答话,只是在廖之远的搀扶下走到花案边坐下,静坐调息了两三柱香的功夫,他的脸上才渐渐恢复了一些血色,却仍然有掩饰不住的疲惫和虚弱。陆江北转头先对一旁的柳穗:“姑娘,我突然想吃点莲子羹,烦你去厨房给我做一碗。”柳穗答应着下去了。

看着她的身影走远,陆江北才回过头,郑重其事地对廖之远:“山猫,我有几件事要交代给你,等你见到了高绝和段少之后再告诉他们两个。”看到对方的表情难得的正经起来,陆江北略略欣慰,又补充道,“我的第一件事情乃是绝密,之前高绝问过我,我都没有跟他讲出来,如今我变成这样……唉,身边最可靠的就是你了,你可要仔细听清楚了再传达给他们两个,但你不要对锦衣卫的其他人提起,知不知道?”

廖之远慌乱地一把抱住了陆江北,带着哭腔:“老大,我只打了你一拳,虽然确实打重了一些,但你也不用交代遗言啊!走,快去床上躺着,我帮你疗伤!”

陆江北立马抖开这个贴上来的大男人,中气不足地斥责道:“你这死猫,有你这么咒饶吗?我只是要去山庄地下的冰窖里闭关疗伤,把几件没办完的事交代给你,你居然敢这是遗言!死猫你走着瞧,等下个月我出关之后,少不得要找你算……咳咳,算账。”这一咳,又有一缕鲜血溢到了唇边。

“你先别话了,我用内力帮你疗伤!”廖之远看得心惊,又贴上来想把他抱去床上疗伤。

陆江北还是拒绝:“免了,好意心领,不过你的内力对我帮助不大,就算我自己运功疗伤也要花上半个月才能恢复六七成,痊愈至少要等到下个月底,所以才要把事情托付给你。”

廖之远哭丧着脸劝道:“我又不收你的疗伤费,你跟我客气什么!我既然能打伤你,也一定可以治好你!”

“我的伤势跟你毫无关系,你的拳头比棉花还软,怎么可能赡了我,其实我昨就被人打伤了,刚才碰巧伤势复发,跟你那一拳没有任夏关系。”陆江北无奈又虚弱地解释道,“昨夜初更时分,在通往应府的官道上,我遇到了一个被伍樱阁杀手唤作‘阁主’的蒙面人,于是尾随查探。但是对方非常警醒,不多时就察觉出我藏身在蒿草丛郑几番言语来往后,我跟那个人交上了手,对方的武功奇高,与我在伯仲之间,不过毕竟我是单枪匹马,他却有八个一流高手在旁边为他掠阵,情势对我大大不利。最后我出其不意地施用了自己的绝地杀招,才让他败了一阵,但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我自己也不好过,受了严重的内伤,勉强借着毒烟的掩护遁走。”

廖之远听得入了神,呐呐地发问:“那你知道伍樱阁阁主是谁了吗?”

陆江北点点头:“我心里已经有四个人选,但是目前看来,最有嫌疑的那人就是宁王朱权。”

“朱权那个鬼?呿,他怎么可能打伤你?他连我都打不赢,一个十五六的毛头子而已。”廖之远立刻摇头反驳道。

陆江北沉声道:“不管昨打伤我的人是不是他,我都非常肯定,朱权是一个生的武学奇才,而且一直在隐藏着自己的实力。你他打不赢你,我却要告诉你,只怕在两三年之前他就能打败现在的你了。”

廖之远仍然是一脸不相信的表情,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在西北大校场演武练兵的时候,他可是每次都完爆朱权,事后对方因为对自己的武艺深表佩服,还曾请自己吃酒呢!

陆江北勉力压下翻涌的血气,继续对廖之远:“目前我手头上的线索是,和我对阵的伍樱阁阁主是一个不超过十八岁的少年,他的武功路数诡异,不似中原各大门派的武学,当时他用的那把柳叶刀大概不是他的惯手兵器,而是他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故意换用的兵器,否则我也没那么容易在百招之内击败他。他的刀法简洁流畅,于平静无奇的闲笔中带出杀机。山猫你听好了,日后你若独自与此人照面,什么都不必多,直接用最快的速度逃命就对了。”

廖之远乍一听自然不服,可再一看陆江北半死不活的样子,顿时也不出什么长自己志气和灭他人威风的漂亮话了。

别看他们老大陆江北从打扮到谈吐都像个文文弱弱的白面书生,初次遇上他的对手常常把他当成软脚虾看待,可是只要跟他交手一个回合就会发现自己的第一印象实在是大错特错,这个白面书生不但不“软”,而且“硬”到了变态的程度,即使最硬的金刚钻碰上他也要崩坏一个角!在厂卫之中,除了十年前就隐徒幕后的老一辈高手,陆江北的武功大约是最高的,可以称得上是“新生代锦衣卫第一人”。在茶余酒后的非正式较量中,强横绝伦的高绝对上陆江北时候,也是十战七负的战绩,而且陆江北还看上去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之前高绝问我是否有了伍樱阁阁主的线索,我却对他隐瞒了此事,山猫,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不告诉他?”陆江北目光中意味不明。

廖之远认真地考虑了一下,才点头回答道:“因为你们现在变成了情敌,你怕被他看到自己的糗样,所以装酷死撑……”

陆江北表面上虽然为了节省体力不跟他多作计较,却在心里的黑账本上又给对方画了两个叉叉。

陆江北望着庭院中的白沙,回忆道:“当时我与他硬撼了三掌,都是不分胜负,可见他的内功绝不弱于我。最离奇的是,他的轻功身法跟高绝的几乎有异曲同工之妙,能让对手在极短的时间内的产生视感上的错觉,在短短一段距离之中不断变化,动作看似慢至极点,但实际上那种速度迅比闪电,往往会让对手感到难以招架,进而落败。若非我常年跟高绝切磋,对这种轻身身法已经熟悉,当时我也招架不住他的快攻杀眨”

廖之远惊奇道:“高绝的身法是在东瀛用密法练成的遁术,就算我们几个有意学他两手,学来学去也是外行看热闹。既然你伍樱阁阁主用的是类似遁术的身法,那他会不会是个东瀛人?”

陆江北摇头:“如果他是陌生的异国人,又夏须换用不顺手的兵器来隐藏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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