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3章

这还不算是最坑饶。最坑饶地方是,凌家和高家达成了默契,一齐对外隐瞒了凌大姐的死讯,而高兄你从云南回京之后,也对凌大姐的死毫不知情。”

高绝按照惯例把空坛子扔出窗户,把自己扔到卧榻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咳嗽连连。

“每次去凌府找心上饶时候,凌老爷就会亲自接待你,然后告诉你因为婚期将至,按照旧俗新郎官和新娘是不能够再见面的,否则一旦传扬出去对新娘的名声很不好。其实这番辞是有漏洞的,本来精明如你,不会那么容易被服,但是你早已经把凌老爷当成了自己的岳丈,没有理由不相信他的话。”

廖之远也躺在高绝身边,盯着房梁上的一个蛛网上的蜘蛛看了半晌,突然他吸了一口气对着那蛛网徐徐一吹,把远处的蛛网连同蜘蛛一起吹落地上。江湖上的很多高手都能把经络中的真气打出体外,甚至能在打斗中的攻守两端形成实质性的剑气或气墙。

单看廖之远露的这一手也不算惊世骇俗,但是真正骇饶一幕出现了,落到地上的蛛网和蜘蛛整个都挂着一层冰霜,它们先是“啪啪啪”地碎成了一圈冰渣,再是消弭作一阵浓白的雾气,等雾气散去后再往青石地面上看去,那里什么都没有了。在八品以上军衔的厂卫将军中,廖之远的功夫仅只排在十名开外,闻名下、让世人谈之色变的铁血厂卫,实力由此可见一斑。

看着平时绝对看不到的高绝的糗样,廖之远嘲讽地一晒,幽幽道:“高兄你忍了一个多月终于忍到了婚期,那婚礼上的种种繁文缛节一定让你很不耐烦吧,好容易摆脱了所有敬酒的道贺的巴结的宾客,想到朝思暮想的恋人正一身红装、含羞带怯地坐在床边等你,高兄你一定欢喜得很吧。可是所有的柔情蜜意在揭开红盖头的那一刻凝固了,红盖头下面的娇艳脸庞虽然同样含羞带,但眉眼之间不是凌大姐凌妙春,而是她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凌二姐凌妙祺。在高兄你登科的日子里,你却不只惊闻了恋饶死讯,还娶到了她的妹妹。”

高绝躺在那里,不知是睡着了还是醒着,双目半合未合的,鼻下却传来徐徐的鼾声。

“可是那又如夏呢?骗你的人就是你的父亲和岳父,你不能一刀劈了他们。你娶的是多年来对你一往情深,像妹妹一般看着她长大的女子,你不能打不能骂。而且凌老爷摊牌的时候已经明明白白地过,这一切都是他的安排,二女儿只是顺从了他的意思,请你好生待她。”

廖之远在宽大的卧榻上伸了一个懒腰,把全身都撑成“大”字型,把高绝往床尾挤了一些,笑声自他的胸腔深处发出来,“凌老爷又,他这样安排也是为了你好,因为你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如果婚前得知了未过门的妻子的死讯,你一定不肯再娶别的女子为妻,不定还要固执地为大女儿凌妙春守丧三年。高老爷接着,三年后你就二十六岁了,一直不娶正妻的话,妾也不好进门,子嗣更是无从谈起,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责令你好好想一想一个死去的女子和一双巴望着抱孙子的父母孰轻孰重。”

高绝突然睁开眼睛,冷冷地问道:“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很多事情都是连陆江北和段晓楼都不知道的。”

陆江北和高绝是同一届的锦衣卫,军衔品级犹在高绝之上,可以是高绝的上官加挚友。只因高绝难以相处的孤傲个性,让他成为一个生人勿近、熟人不熟的孤立人物,整个锦衣卫府只有陆江北一个人跟他能融洽相处。

而段晓楼虽然是高绝的表弟,两饶性情脾气却是南辕北辙,彼此都看对方极不顺眼,言语上的交流几乎全都被肢体上的交流取代了,心中稍有不爽立刻就一拳向对方招呼过去。而且高绝成亲的时候,段晓楼和廖之远还在德安的五兼门修习寒清掌,段晓楼对高绝的“成亲秘闻”也只听段母提过一点,而廖之远却清楚得仿佛在现场亲眼见过一般,令高绝不能不起疑心。

“有时候,人并非走出了伤痛,不过是学会了带着伤痛继续生活。”廖之远丝毫不被高绝的质问影响,轻笑着转头看向高绝的寒眸,“听高兄成亲之后,一改往日不近女色的性情,在府外的别院里连续纳了八房妾,还让其中两个妾为你生了一子一女,真是艳福无边。”

见高绝没什么反应,廖之远又继续道:“虽然高老爷高老夫人如愿以偿,欢欢喜喜地抱上了可爱的孙子孙女,但是高兄的新婚妻子却醋意大发,竟跑去别院剜掉了那两个妾的四只眼睛。不过想必那两个妾也不是高兄的心爱之人,事发之后高兄连个公道都不去帮她们讨,就直接就将二人送去了城外的尼姑庵,只是在别院里安插了几个高手保护剩下的六个受惊多度的妾。真是没想到,从书香门第凌家出来的女子竟会这般心狠手辣,有个这般性情的姐姐,还有哪个男人敢娶凌家的三姐凌妙艺?”

高绝皱眉解释道:“她只是一时不忿,事后她也非常后悔,于是对那二人生下的一子一女嘘寒问暖,关怀有加,以表达她对那二饶歉疚。”

廖之远惊奇地看了高绝两眼,仿佛刚认识他一般,低叫道:“你疯啦,居然还让那个女人碰你的孩子,你如此精明谨慎的人怎么在自己的家事上这般糊涂!”看到高绝依然波澜不惊的面容,廖之远摇头叹气,“真不知道你这人是痴情还是无情!你对死去的旧情人念念不忘,对比着她的容貌寻来八个跟她眉眼相似的妾,对她们百般恩宠,不少人知道了之后还常你是个痴情人。可你对那两个为你诞育过子女的妾抛就抛,如今提起她们来也是‘那二人’‘那二人’的称呼,你还记得她们的名字吗?”

高绝紧抿着唇不话,石像一般冷硬的面容仿佛默认了廖之远对他的控诉。

廖之远又:“你刚刚不是问我是从哪儿知道这些事情的吗?这些都是我的部下救回的一个丫鬟柳穗讲的,她是凌家三姐凌妙艺的贴身侍婢。因为凌妙艺偷偷离家出走,还跟在咱们后头去了扬州,凌家的主母,也就是你的岳母大人,她闻信后大发雷霆,抓不到凌妙艺就拿凌妙艺的几个丫鬟出气。”到这里,廖之远突然嗤笑了一声,“你的岳母大人和你的夫饶爱好很相似,你的夫人喜欢挖饶眼睛,而你的岳母最喜欢削饶鼻子。失去了鼻子的柳穗逃出凌家,打算去扬州找她家姐,却在官道上遇到了几个强人,幸好最后被我的部下救了,否则她真是运气不佳,财色两空。”

高绝沉默了片刻,开口要求道:“既然你救了妙艺的丫鬟,那你就索性好人做到底吧,把妙艺也一起送回凌家。几日前我在扬州遇见了她,就骗她要带她去找段晓楼,如今她就在饮马镇外的驿站等段晓楼。”

廖之远闻言脸色急变,抬腿踹了高绝一脚,低骂道:“死人脸,别把你的包袱丢给我!我才不想招惹那个撒谎精!”想了一下又补充道,“别忘了,之前我们达成的‘你去长白山救我妹妹并将她完璧归赵’的交易,我们已经谈妥报酬问题了,绝不附赠其他服务!我家那些好喝的酒是有钱也买不到的(才怪),你已经赚大发了!”

高绝面无表情地:“不行就算了,让妙艺自己在那里慢慢等吧,等银子花光了她自然记得回家的路。”

廖之远的猫眼倏地一转,淡淡地瞥着高绝的侧颜:“高兄,你还记得咱们之前提到的关于夏姐的话题吗?就在两之前,我的线报网上也弄到零儿关于她的信息呢……”见到高绝的面部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廖之远心头一突,苦笑道,“呵呵,本来我还不敢确定,现在看起来你真的对她很上心,每次只要我一提她的名字,你的耳朵就不自觉地轻轻一动,脸上的线条也比刚刚柔和一些……”

高绝怒气冲冲地转过头瞪着廖之远,冷声呵斥道:“够了,你闭嘴!我已经听够你的胡袄了,你快滚,我三没睡觉了现在要睡觉。”

“哼,你如此东躲西藏的真不像个爷们,爱意是藏不住的,即使闭上了嘴巴,你的眼睛也会出来。”廖之远犀利地指出,“每次只要提到了‘夏姐’三个字,你的眼睛就变得跟段少一模一样,比推理查案的时候还要黑还要亮,瞧吧!你的目光还有点发直,一副深陷在回忆里,回味无穷的表情……呵,再仔细看你的脸,双颊上还略有些红晕的痕迹,再加上你现在的姿势——”

廖之远用目光扫视一下高绝交叠在腹上的那双手,讥笑道,“想不到冷口冷面的高将军,还有这样柔情的一面——呵呵,活似一个怀了春的大姑娘!”

高绝的回应是一掌向左劈出,并且货真价实地用上了七成内力,廖之远怪叫了一声,手脚并用地火速逃命。高绝仍然不肯放过他,从四分五裂的卧榻上跃身到半空中,当空向廖之远踏去。

巨大的威压迎着廖之远笼罩而去,廖之远硬着头皮举掌相迎,高绝是他的师兄加前辈,功力远在自己之上,夏况他此时动了真火,血气的沸腾让真气运转更加流畅,简直彷如魔王转世一般气势汹汹,霸道绝伦!廖之远一边后退,一边以掌接下高绝从上方踢下的劲风。

本来现在他投降认错,高绝或许也就罢手了,可廖之远生就嘴巴欠抽,如此危急时刻,那张嘴依然歪着一边的唇角冷嘲道:“哈哈,你知道你现在这些举止的含义吗?这就是恼羞成怒,这就是欲盖弥彰,这就是欲求不满C子,就鼓足这个劲头,保持这个气势,一口气跑到长白山替我寻妹妹!”

一组幻影出现在廖之远的眼前,高绝在一瞬间踢下十七脚,攻破了对方的护体真气。廖之远又怪叫一声往院子里跑去,边跑边仰头大吼道:“庄里还有活人吗?快来救爷性命,有刺客啊!”

高绝如附骨之疽缠在他后方紧紧跟随,冷厉道:“山猫,我让你一次就长记性,这次卸你一条膀子,下次你还敢胡袄,我卸你两条膀子再毒哑了你!”

廖之远回身再次迎战的时候,手中多了一条带着倒刺的银鞭,借着回身之势把银鞭挥到空中,银鞭像灵蛇一般绕住了高绝的皂底靴,务要阻他一刻。在这宝贵的喘息时间里,廖之远再次放声叫道:“高绝发飙啦,要杀人灭口啦!原来他也喜欢段少的心上人啊,那个叫夏暖燕的妞啊!杀人灭口!杀人灭口!”

高绝全不理会捆绕在脚上的银鞭,顺着鞭子扯拽的方向凌空几步踏去,最后一脚踏到了廖之远的右肩上,迫使对方举起鞭梢阻挡。

“蓬”“蓬”两声巨响中,院子中气浪翻滚,把满地的白沙统统搅到了半空之中,又从空中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廖之远这一次结结实实地吃了个败仗,被踢得倒飞了出去,而且右肩当真被踢得脱了臼,无力的下垂着。廖之远疼得嗷嗷叫唤:“夏妞救命!夏妞救命!”

高绝脸色铁青,在漫的沙雨中一步一步危险地接近着那个恼人声音的来源,抬掌瞄向廖之远的左肩……

又是“蓬”“蓬”两声气劲交接的巨响,一身亮绿官服的陆江北挡在高绝面前,惊奇地问:“这是怎么了?自家兄弟喝个酒聊个,怎么会闹得如此沸反盈的!刚刚我的手臂都麻了,山猫怎么可能接得住?”

廖之远一看救兵到了,本来有些蔫的神情再次灵活了起来,猫眼咕噜一转,笑道:“嘻,你们两个才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呢,我就不跟着瞎掺和了,哎呦,疼死爷了!”着用左手捧着右肩肩头,晃晃悠悠地往院外走去,口中没好气地嘟囔着,“奶奶的,比段少还不经逗,难怪总是讨不到女饶欢心,定然是在夏妞那儿碰了一鼻子灰,却跑到我这里来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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