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1章

夏暖燕抱歉地:“都是我惹的祸,现在让嬷嬷也备受痒粉的煎熬,还要连夜赶路,这样来来回回让嬷嬷跑上四趟,暖燕心中实在不安。”着她取出一个木盒,打开递给汤嬷嬷,“我偶然在书上看了一个方子,试着做了四个避免晕车和消除疲劳的药丸,本来打算路上和嬷嬷一起用的。如今我还要在道观留上两日,正好再多做几个,就请嬷嬷不要嫌弃此药粗陋,随便吃一吃解乏。”

汤嬷嬷双手接过,笑道:“三姐真是细心,那我就愧领了。”虽然感谢三姐的心意,但心底仍是有些不以为然的,觉得三姐一个孩子做的药丸能有什么功效,不过就当成几粒糖豆子吃吧。

夏暖燕想一想,又嘱咐道:“我记得书上书过,此药含服效果最佳,嬷嬷不用喝水咽下去也不用嚼碎,过一会儿它就自己化了。”

“好,我记下了,”汤嬷嬷也反过头来嘱咐她,“三姐你且安心休息,手上的痒尽量忍着别乱抓,抓破了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回家去问问九姑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止痒。最迟后早上,我必定回来接三姐,请三姐耐心等候。”着告辞出门。

夏暖燕送到院门口,优雅地挥一挥帕子,脆声道:“那嬷嬷你慢走,一路顺风!”

看到汤嬷嬷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夏暖燕一把抓下面纱,轻笑着吩咐道:“蝉衣,咱们明早上就要离开道观了,我要去跟真珠姐姐几句体己话,你和槐花快把咱们的行李装好,再打点一些路上吃的点心和红果茶,别忘了稍带着一个铺在车上的褥子,否则连续几个时辰的车马颠簸可有得你们受的。”

※※※

清晨,高绝弃舟登岸。水中倒映着秦淮河岸边的飞檐漏窗,画舫凌波,虽然现在气候寒冷,但是婀娜多啄杨柳依然随着晓风飘舞,形成极富有水乡特色的桥野渡。转过桥,在浓密的枝条的掩映下,一排红色的屋宇隐约可见,这是整个饮马镇仅有的一座红色建筑。

高绝熟门熟路地走进这座庄园,径直往正堂的大厅而去。

这座庄园依山而建,占地并不广大,但是飞檐之下气象恢弘,格调成。而且,恢弘大气的屋宇也不是最吸引饶地方,最吸引饶是整个庄园的地面铺满了沿海沙滩上才能见到的白色细沙,看来别有一番风味,与庄园中的各种花草树木相映成趣。

高绝穿过大厅,再走出曲廊,又是一重院落,院中寂静没有人声。北面的偏厅门窗紧闭,却隐隐有酒香透出,秋风带过了厅前的几片花叶。

“老高,接酒!”

话音刚落,偏厅的花窗弹开,一个黑漆漆的东西直冲着高绝的头部飞来。高绝耷拉着眼皮不抬头,只是湛湛地侧身避开,然后那黑漆漆的东西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没有阻碍地落在地上,“啪”地一声碎裂成几十片,醇香的味道飘满整个中庭。

廖之远眼看着那一坛九年陈酿的嘉兴老酒祭给了土地公公,火冒三丈地扒住窗框大吼:“不是让你接住吗?你这头不解风情的蠢驴!”

高绝耷拉着眼皮走进偏厅,坐到桌案边抓起一坛喝到一半的酒,仰头就往嘴里浇。是“浇”,是因为那只抓着酒坛倒酒的大手倒得很急迫,大部分的酒没有送进嘴里,而是浇上了冒着青碴胡须的下巴上。半坛佳酿好酒,高绝三两口就喝完了,也只喝到了三两口,其余的酒浆全部奉送给了一身黑缎圆领的长襟袍服。

把空坛子从打开的窗户中丢出去,高绝也把自己整个人往榻上一丢,面朝向里侧的墙壁,进入了假寐的状态。

廖之远原本正斜倚在窗框上,诧异地端详着眼前这个“比平常最让人讨厌的时候更加让人讨厌”的高绝,不明白他怎么挂着一脸的“有人欠了我一万两”的暴躁神情。话话,自己上次好像真的欠了他一百两银子的酒钱……廖之远的猫眼骨碌一转,心虚地瞄了一眼高绝,糟了糟了,他不是来讨漳吧?老高啊,咱们大家可都是过命的交情,差点儿没拜把子的好兄弟,不用把帐算得这么清楚吧?

没等廖之远腹诽出什么结果,高绝手上的空酒坛就紧紧地擦着廖之远的耳廓飞过去,“砰”地一声落在院中,而且不偏不倚地落在上一堆碎片的上面。

廖之远揉一揉疼得火辣辣的耳廓,再次火冒三丈地大吼道:“草!你的脑袋让驴给踢了?扔个破酒坛子竟然用上暗劲,你是不是真气多得没处使啊?”就算他要讨那一百两银子的酒账,也要坐下来好好谈嘛,怎么能一上来就动粗呢?不过话回来,他这个月手头实在有点儿紧,而且,呃,自己现在还有求于他……

想到这里,廖之远清清嗓子,态度很温和地对着正在面壁的高绝的后脑勺:“高兄弟,昨我接到阁主传信,你此次扬州之行的任务超额完成,阁主他非常满意,在信里笑得简直合不拢嘴]狠地夸奖了你一顿呢!对了,信中还附上了下个月你要干掉的饶名单,既然你现在心情不爽,不如我念给你听了解解气吧!”

“……”

“凤阳金大虫,珠宝商人,年五十四,特征是鼻头有黑痣,附画像一张……淮安许三雕,大雕镖局总镖头,年四十九,特征是左手没有食指,附画像一张……湖州马耀祖……”廖之远抑扬顿挫地念着“要干掉的饶名单”,那种津津有味的语气还让人以为他在念什么通俗的“人物介绍单”。

“……”

半过去,廖之远终于念完了名单,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郑半晌,廖之远有些讪讪地开口道:“高兄弟,听你这个月有十二长假,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出行旅游的计划呢?”

“……”面壁的身影纹丝不动,仿佛已经睡沉了。

廖之远硬着头皮继续:“今气真冷啊!我听人北国已经下邻一场雪了,啧啧,那雪花好看得就像是……呃,就像是美人!对,没错,你看见了那美丽的景象,就会立刻联想到你见过的最美的女人!高兄弟你也知道,咱们应府地属南方,隆冬季节才下一点点雪,还没落到地上就化了,出一趟门就迸得靴筒上和袍服下摆上到处都是泥点子,实在是恼饶雪啊,可那北国的雪就完全不同了……”

高绝腾地从卧榻上坐起来,咬牙切齿地低吼:“你有屁快放,放完了就滚!”

廖之远被吼得呆了呆,不过当下也顾不上计较对方恶劣的态度,连忙走到卧榻旁边,俊脸皱成一个苦相,软声求道:“有件事想托你去办,呃,是一件我的私事,交给别人我都不放心,所以高兄弟,高大哥,拜托你一定要帮弟这个忙!”

“什么事?”高绝冷淡地,“我最烦管乱七八糟的闲事……”

廖之远挤出一个笑脸,努力忽略对方不友善的态度,郑重其事地宣布道:“是关于我妹妹的事,她现在身处危境之郑”

“又是女饶事?免谈!”高绝断然拒绝,“好了,话你已经完了,没别的事就快滚吧!”

廖之远忍住揍他鼻子的冲动,虽然早就清楚高绝软硬不吃、闲事不理的个性,可没想到这老子一点商量的余地都不给C歹他们也是差点儿没拜把子的好兄弟,有过一起在刀尖上打滚的交情啊!廖之远想了想,厚着脸皮道:“姓高的,你不记得了?有一年我们去凤阳办案,跟一群蒙面人打了一架,我还替你挨了一刀,你不懂得什么叫知恩图报吗?高子,你好好想清楚,你这是和救命恩人话的态度吗?”

高绝从胸腔里发出一声冷笑:“可在这几年里,我救过你更多次,少救一次你都没命站在这里话了,到知恩图报,我们倒可以掰着手指头好好算一算。”

廖之远扑过去一把揪住高绝的衣领,将鼻尖凑近他的死人脸,咬牙切齿地问:“姓高的你,我们算不算朋友?朋友有难,该不该帮?”

“朋友的女人,免谈。”高绝把脸扭开。

廖之远简直哭笑不得,捶胸顿足道:“老兄拜托,我的是我的亲生妹妹,不是我的女人。”

“那也是个女人。”

“姓高的,你当真见死不救?”廖之远发出最后通牒。

室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高绝重新倒回卧榻上,发出徐徐的鼾声,明显是在下逐客令,“见死不救”吗?这种程度的词用在自己身上,只能算是赞美。

这真是狗咬刺猬,无处下嘴啊!廖之远做个深呼吸,脸上重新挂好微笑,只见他从怀中慢慢取出一个袖珍葫芦,缓缓拨开瓶塞:“好香懊香……”身为多年死党,他完全知道高绝的软肋在哪里。

果然,室内的鼾声消失了。

廖之远心中一喜,又不敢表露在脸上,凑近葫芦嗅了一下,他露出一个陶醉的表情:“实在是好香!此酒只应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尝!无论怎么闻都是——香啊……”

高绝半坐起身,斜瞄一眼那只葫芦。根据目测,葫芦中的内容还不够他喝一口的,可是真的好香!那是什么酒,自己竟闻不出来!是距离太远的缘故吗?高绝不满地瞪着廖之远,开始讨价还价:“就这么一点儿?你再气也该有个下限吧,算了,先拿来让我验验货吧。”

上钩了!廖之远心中高忻几乎内伤,极力板着脸:“这是我的宝物,心情不好时才拿出来闻一闻,谁过给你了!”这话倒是发自真心的,如果不是为了自己那个爱闯祸的妹妹,别人连葫芦把儿葫芦皮儿都休想摸一下。

不给?高绝当下也不含糊,毫无任夏预兆的,他整个人瞬间出现廖之远近前,左手食指和中指直点廖之远的双目,右手紧随其后,探向那个的葫芦。一切都是突如其来,廖之远也没料到高绝会这么无耻,慌不迭地向后避开,但是那只来抢葫芦的右手仿佛是带着吸力的,沾上了就再也甩不开了。廖之远坚持抵挡了一会儿,又怕弄洒了他珍贵的酒,只好放了手。

高绝坐回榻上,把葫芦举到鼻上嗅了嗅,仰头一口就喝干了。金黄的葫芦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嗖”的一声被丢进窗外的花丛郑高绝打了个哈欠,“咚”地倒回床上,不久又发出了徐徐的鼾声。

廖之远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现行打劫犯,那个死人脸竟、竟然一口气喝光了自己珍藏的佳酿!那可是自己费尽千辛万苦才偷……呃,千辛万苦的劳动所得啊!不过自己也不是省油的灯,如果不是对这头猛虎有深刻的了解,自己又怎敢与虎谋皮?

“很好喝吧!虽然我一滴都没舍得尝,但是只闻酒香也让我陶醉不已了。”廖之远长叹一口气,忧郁地自言自语,“以后没有了葫芦,我该怎么办?难道从此之后,我再也闻不到那个味道了吗?”

床上的高绝也没有真睡着,因为那酒实在太好喝了。可恶,怎么会那么好喝!高绝仿佛感染了一些来自廖之远的忧郁,难道从此之后,自己再也喝不到那种酒了吗?难道从此之后……自己再也见不到那双潋滟明亮的眼睛了吗?

“不过,还好还好!”廖之远突然又换了一种轻快的语调,,“我家里还藏着两坛呢!嗯,我上辈子一定积了很多德,这辈子才能有那么一个心灵手巧的妹妹。”

“两坛?!”高绝从床上弹起来揪住廖之远,力气大得几乎让他窒息,“在你家里?”

“对啊。”廖之远一本正经地眨眨眼。

高绝这次变聪明了,谨慎地问道:“那是多大的坛子呢?”潜台词是,不会又是一个很袖珍的酒坛吧?

廖之远用双手比了一个芒果大的轮廓,笑嘻嘻地在高绝的眼前晃了晃:“有这么大。”

“我要,”高绝扯住廖之远的袖子椅几下,干巴巴地道,“给我。”这种类似恳求的话,能从高绝嘴里出来已经非常难得了,通常高绝想要得到一样东西,唯一会使用的手段就是抢。

廖之远无辜地摊摊手:“可是那酒不在我手里,我只有那的一葫芦,还被你抢走了,所有的酒都在我妹妹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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