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4章

朱权冷嘲着打击她说:“凭你一个小小女子,也想跟本王斗?别自不量力了,就算本王暂时失去功力,虎落平阳,也不是你一个臭丫头可以捆绑要挟的。你究竟有什么图谋,你好言恳求本王,说不定本王会……”

夏暖燕拨亮烛火,一剪烛影在清丽的脸上摇曳,一种难以言喻的诡秘气质逼得朱权生生闭口。

她笑笑说:“绑架你是本郡主一时兴起,至于‘图谋’,我还在慢慢想,你越催我,我能想到的主意就越恶毒。王爷你若不信,就走着瞧吧。”

这时,地下某处传来低弱的哭声,夏暖燕听出声音就在自己脚下,屋里却找不到通往地下的入口。她一回头,见朱权的笑容透着古怪,心中一动,抬脚将他踢开,才发现他身下的那块地砖颜色浅一些,还有一道松动的地缝。

“夏暖燕!你竟敢这样对本王!”朱权的脸色气得铁青。

夏暖燕顾不上理他,摘下他的发冠上的铁柄,撬开了砖块,一个铁环出现在眼前。她转动铁环,打开了地下二层,响亮的孩童哭声传来,还有男孩的说话声:“小草你哭够了没有?我的耳朵都被你震疼了!”

女孩哭道:“我的兔兔没东西吃,快要饿死了。“””

男孩生气地说:“人已经性命垂危,谁还管一只兔子,咱们应该吃了这只兔子,等父亲来救咱们。”

女孩大惊:“哥你竟然要吃兔兔,你真残忍!”

“把兔子交出来!”

“不交!”

夏暖燕点亮油灯,顺着台阶走下去,潮湿的霉气扑面而来,台阶的尽头是一堆稻草,一蓝一红两个孝子正在争夺一只蔫巴的小白兔。光线落下,孝双双抬头,黑亮的眼珠充满警惕,却没有畏惧。

蓝衣服的小男孩生着两道浓眉,五官精致漂亮,夏暖燕一下就认出,他的样子肖似高绝,应该是高绝的儿子。

她问:“小弟弟,小妹妹,你们的爹爹是不是高绝将军?”

两个孝好奇地打量着她,小男孩谨慎地抿着红唇,小女孩想开口也被他拦住。夏暖燕又注意到他们腰间佩戴的香囊,正是她亲手缝制的那两个,于是微笑道:“小朋友别怕,我叫小清姐姐,是你们父亲的好朋友,你们跟姐姐走,姐姐带你们去找爹。”

小男孩将小女孩拉到身后,点一点头,说话像个小大人:“好,那有劳小清姐姐了。”

“那么,就要委屈宁王您在这儿住两天了。”

出了地牢,夏暖燕想将朱权锁进去,伸手去推他时,不料天性高傲的朱权竟然张口咬人,一下将她的手背咬出血,她吃痛抽回手,怒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来你是想去跟高审君作伴!”

她挥掌击向朱权,对方不躲不闪,用胸膛迎向她的双掌。她略有迟疑,停顿了片刻,朱权咬牙冷笑道:“还等什么?下不了手?”

听到身后有跑步声,夏暖燕回头一看,刚救出来的两个孝儿手牵着手,撒腿跑远了,边跑边喊:“小青姐姐才没你貌美纤瘦,你冒充小青姐姐,你是坏人!”

她跺跺脚,糟了,高绝的两个孩子认识青儿,却不认得她,一个名字引起误会了!她劈手砍在朱权的颈后,打算打晕了他再去追孩子,这里离城门很远,两个孩子年纪小,穿戴不俗,香囊中又装着宝石,被心怀不轨的人撞见的话肯定凶多吉少。

一记全力的掌刀砍下,朱权却没有倒下,充斥寒意的茶色眸子死盯着她。

夏暖燕也冷冷回视着他,目凛寒霜。这个男人杀伐心重,又欠她女儿一条命,今时今日,就是他偿还的时候到了!她从绣裙的贴边上拆出一个纸包,将包中的药粉投进他口中,扣住他的下颚,迫使他吞下去。

朱权惊怒地问:“妖女,你喂本王吃了什么?”

夏暖燕缓缓后退,留下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朱权,你我恩怨两偿,日后相见就是陌路人。”再不留恋这个男人哪怕一眼,她退出茅屋,去追两个孩子。

朱权匍匐倒地,按压自己的舌根,拼命干呕。

夏暖燕展动身形,奔跑在麦芒的尖端,寻找两个逃跑的孩子。天地之间星野辽阔,风过耳边,冰凉的空气撞击在她的面上。

两个孩子不愧是高家的人,聪明狡猾,扔石子赶飞了泥水塘旁的一群野鸭。野鸭受惊,在麦田里四处乱飞,扑腾作响,令夏暖燕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追。两个孝却捂着鼻子嘴巴,静静趴在芦苇丛中。

“小朋友快出来,姐姐不是坏人!”她放声大叫,“姐姐跟青儿姐姐和高将军相熟,你们身上的香囊也是我亲手做的!”

“爹爹非常担心你们,这个地方也不安全,快听话出来,姐姐送你们回家!”

她的声音传遍田野,两个孩子听后有些相信,正迟疑着要不要出去,北边的天际突然乌压压地降下来一帮黑衣蒙面人,跟抓走他们的黑衣人很像。苇丛中的小男孩立刻抱着小女孩重新藏起来,认定夏暖燕就是坏人的帮凶。

这群黑衣人为首的一人认出了夏暖燕,率领众人下拜,为首的那个人说:“我等是齐央宫下属,随宫主出城办事,宫主命我等在这里等待,久候多时却不见宫主的踪影,不知夫人看见宫主没有?”

“宫主?”夏暖燕皱眉,“你是说孟瑄?”

听夏暖燕对宫主直呼其名,黑衣人双肩一抖,头埋得更低了,“正是。”

夏暖燕漫不经心地挠着下巴说:“孟瑄刚才的确在这儿,不过被我骂走。别管他了,我问你们,宫主夫人的命令,你们可遵否?”

黑衣人又是一抖,恭敬道:“不知夫人有夏事交办?属下听凭驱使。”

夏暖燕点点头,吩咐道:“烦你们在这片麦田里找出一男一女两个孝子,好生送他们去锦衣卫高绝将军的府邸,半点损伤都不能有,听清楚了吗?”

“夫人放心,属下立刻派人寻找,”黑衣人劝说,“夜深露重,不如就由属下护送夫人回孟府?”

“不必了,我不回孟府,你们办好了此事,明日遣一人去燕王府报信给我!”

夏暖燕一口气跑进城里,敲开了她和青儿名下的一间酒楼,留宿一晚。第二天早晨,酒楼掌柜送来了新衣,殷红色底子绣着碎花,外面一件对襟穗褂,束腰的秋香锦带,外加一只锦绣坊荷包,一双蓝底绣花鞋。

梳洗一新,夏暖燕要来酒楼三个月内的账本过目。她和青儿在京城共开了四家酒楼,都是明面上的酒楼客栈,暗地里收集和交易情报。零碎收集来的情报都整理在账本的夹层中,从市井闲话到市场调研,再到京中军队的调动,无所不包。

但是她最关心的蝉衣和竹哥儿韦哥儿的下落,还是没有一片消息,令她怅然若失。

早膳用过一笼水晶蒸饺,一碟冰皮糕,她乘轿来到燕王府,用客人的身份投名帖叩门,指明向燕王妃请安。不一会儿,王府管家就亲自小跑出来迎接,脸上挂着十分殷勤的笑容,招呼她进正堂用茶。

堂外环佩叮当轻响,一身水绿纱裙的丫鬟蒲草进来行礼,笑道:“娘娘昨儿临睡前还念叨郡主,可巧今天郡主就来了!”

夏暖燕放下茶盏,含笑问:“母妃这几日饮食可大安?本郡主是专程来请安的。”

蒲草的目光有些闪躲,低头回道:“娘娘偶感风寒,因此这几天都不大见人,不如郡主留下来多住两天,等娘娘的病大愈了再相见,以解思念。”

“这……”夏暖燕故意露出犹豫的神情,蒲草再三挽留,她才答应下来,“也罢,反正无事,多住几日又夏妨。”

一盏茶用完,夏暖燕又微笑道:“其实这趟来,除向母妃请安之外,还为了领走上次落在王府的一个丫鬟。”

“郡主……来领丫鬟?”

“对,有个名叫荷藕的丫头,如今还在府上吗?上次离开的太匆忙,竟把她给忘了。”

“喂,孟瑄!你知道小逸去哪儿了吗?我到处都找不见她!”

孟府花园里,青儿隔着十丈远大声喊道。

尽管孟瑄现在心情灰得说不出话,但还是立刻注意到,身材一向丰腴的“三嫂”明显瘦了一圈。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前天看见青儿时,她跟现在的样子可谓判若两人。

青儿挠挠耳朵,苦恼地说:“不好!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小逸该不会出事了吧?听说她被禁足,我就去佛堂里找她,结果没找到她的人,却顺着暗道走进一间密室,看见一个老妇人在喂乌龟!孟瑄,你知道孟府里养着一只奇大无比的乌龟吗?那只乌龟吃人吗?小逸该不会是被它给吃了吧?”

孟瑄摆摆手,说了句,“她没事,暂时离开两天”,然后转身就走。青儿见孟瑄的态度奇怪,追在后面问东问西。孟瑄什么都不答,闷头往前走,路中间冷不防站出一个白衣女子,娇怯怯的身姿拦住了路。孟瑄毫不理会,绕过那女子继续走,但他步伐太快,肩膀正好擦过女子,撞得女子向后一歪。

女子“哎呦”低呼一声,摔倒在道旁的青石上,白皙的手掌按在石峰边缘,殷红的血洒出来。孟瑄没有停下的意思,甚至没抬眼皮,拿起脚就走。

青儿不相信孟瑄竟然这么坏,撞倒了人都不扶一把,叉腰喊道:“喂,你没问题吧?人家的手流血了耶!你连一声对不起都不说?”

然而,前方的面孔冷如万年寒冰,笔挺的身形瞬间走远,青儿只有干瞪眼的份儿。这算什么事儿?孟瑄对她突然减重二十斤的形象毫不感兴趣,还臭着一张脸,好像谁欠了他一百几十两银子似的,小逸怎么教老公的?

“喂,姑娘,你没事吧?”青儿粗手粗脚地将白衣女子扶起来,捉起她的手掌一看,伤得非常严重,皮肉都翻起来了。“天哪,你很疼吧?孟瑄这个无耻之徒,他居然撞完人就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你有仇呢!”

白衣女子疼得额头冒出了汗珠,紧咬着唇瓣,眼角带泪。青儿仔细一看,她的面庞秀美,皮肤晶莹剔透,一双秋水似的眼眸闪着胆怯而慌乱的光,神情楚楚,竟是个绝色美人,甚至与夏暖燕相比也丝毫不逊色!天啦,孟府里的男人个个帅得令人眩晕,怎么连倾城美女也随处可见?她是什么人?

看白衣女子的年纪有十七八,应该不会是孟瑄孟瑛的妹妹,而府里面那些有名有姓的主子奶奶和姨娘们,青儿差不多都认得,并不记得有一个这么出类拔萃的人物。

青儿用手帕帮女子简单包扎了伤口,劝道:“姑娘,你别跟孟瑄一般见识,回头我让他向你道歉。”

女子垂头落泪,一开口说话,声音极尽悦耳动听:“不,紫霄是犯过大错的人,早就不敢奢求七爷原谅,孟府肯收留我,让我在药庐种种花,晒晒药,紫霄已经非常感激了。”

“你叫紫霄?”青儿笑呵呵地问,“真好听的名字,跟你的人一样美。你是孟府的……丫鬟?”感觉她的气质比夏暖燕还好,清雅空灵,完全和丫鬟不沾边儿。难道是孟家的什么亲戚?

这个名叫紫霄的女子点点头,突然低呼一声,又跌倒在地上。

“你没事吧?”青儿连忙搀扶住她的胳膊,两人贴近时,一股淡淡花香萦绕在鼻端,青儿轻嗅两下,疑惑地问,“你用的是无忧香?你怎么也懂得配这种香?”

女子低头说:“紫霄没听说过什么无忧香,这个是我自己配制的‘千草寒窟’,廖小姐喜欢的话,我可以送你一些。不过我的脚好像扭伤了,廖小姐你能送我回药庐吗?我好像没办法自己走回去了。”

“当然可以,应该的,药庐怎么走?”

“顺着这条路走下去就到了。”女子美丽的面容又沁出几滴冷汗。

送她回去的路上,青儿忍不酌奇地问:“紫霄姑娘,为什么你认识我?我以前从来没见过你。”

紫霄浅笑道:“廖小姐和清宁郡主是好朋友,在府里经常能见到你们在一起,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丫鬟,廖小姐您怎会注意到我呢?就连七爷他也……”

她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只能望见她优美的颈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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