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咱们的事?

“朱权的眼睛”流出了大量的泪,“朱权的嘴”发出呜呜的哭声,立刻惊吓到了他身后的两个男人,冷面宁王向女孩子告白?被拒绝之后,还像孝子一样哭泣?

“逸逸。我的时间真的不多了,以后也不能再来看你,”朱权的嘴唇颤抖,“难道你一点都不念及往日情分,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抱歉,我根本不认识你,也帮不了你的忙。”夏暖燕用力抽自己的手。

常诺以为她第一次见着朱权面具下的真实面孔,于是上前一步介绍道:“清逸,这位就是宁王,也是三年前的宁渊宁公子,他今天带了聘礼来罗府提亲呢。”

常诺每次去大宁,见到的朱权,都或多或少有一点儿前世朱权的影子,所以,常诺一直都以为朱权迷恋夏暖燕。而今天在祠堂,朱权对夏暖燕的态度很不客气,还出言羞辱,让常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朱权出了什么毛病,怎么对他的“女神”这种态度。殊不知,此时前世朱权的意识已消融殆尽了,这一世的朱权扬眉吐气,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感觉,他看见夏暖燕的第一眼,就生出了满心厌恶,怎么看都不顺眼。

夏暖燕和朱权都不理睬常诺的热情介绍,一个努力收手,一个死抓着不放。

“朱权的嘴”求着:“一次机会,只要一次,你再试着来喜欢喜欢我,这次我一定对你好,我保证。”

夏暖燕反问:“你不是说你时间不多了吗,那你拿什么保证?”

顿了一下,“朱权的嘴”说:“我走之后,他也会对你好的,他就是我。逸逸,我知道你一直喜欢我,我也知道你是最心软的人,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咱们再在一起,行不行?”我从那么远的地方追你到此,我如此软语求你,我早非当日的宁王朱权,除了一个你,我什么都要不起了。

“不行。”夏暖燕终于顺利抽回了自己的手,后退一步说,“我不想再看见你的脸。”

“朱权的嘴”哀恸道:“我以后都不能再来看你了,你就把这样的话留给我吗?难道你从前说喜欢我,还每天偷看我睡觉,这些都是我的错觉吗?”

“阁下病得真是不轻。”在梦中听见的那些话,出了梦还能听到,让夏暖燕的胸口一阵堵闷,她冷冷道,“这是哪辈子的事,又提出来浑说,岂不闻人死灯灭,我的灯早就灭了,阁下也不属于这个地方,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朱权的眼睛”盛满哀伤,嘴里讷讷重复着:“我真的要走了,逸逸,逸逸,你真狠心,你为什么这么狠心。”

夏暖燕往荷包里探手一摸,摸出一块青龙玉佩,别着脸递给对方,道:“这个东西是你落下的吧,你的那幅画让我撕了,只有这个还在,你验一验有没有损坏,还有你的夜明珠和血珊瑚,有空派辆车来拉走吧。”

夏暖燕别着脸将青龙玉佩递过去,朱权不肯接玉佩,她就往他手中一塞,他的手松松地没握住,玉佩从他的指间滑落,被一旁的常诺眼明手快接住了……

常诺疑惑地看着这二人,他们究竟在打什么哑谜?朱权,他就一副跟夏暖燕非常熟识的样子,仿佛用完之后被抛弃的怨女,这样的朱权,常诺也是平生第一次见到。而夏暖燕则是一脸陌生,就像一个睡完之后不认账的男人……这两个人颠倒了吧?怀孕被抛弃的不应该是女人吗?

朱权求道:“让‘我’再一次爱上你吧,逸逸,我知道你有这个本事,你对‘我’稍稍好一点,这一世‘我’都离不开你了,咱们重新来过。”

夏暖燕重复着她的话:“你的那幅画让我撕了,你的夜明珠和血珊瑚,有空派辆车来拉走吧。”前世的朱权的阴影到此为止了,待还了他的东西,她就要与他做陌路人,彻底挥去那些乌云压顶般的往事。他走他的通天路,她过她的独木桥,再不要有任夏牵扯。

朱权呜咽一声,伸臂做了一个揽人的动作,似乎想要拥抱夏暖燕,可他的脚仿佛不能动一样,定定地立在原地。他张开了双臂,哀求道:“逸逸,让我再抱你最后一次吧,让我再抱抱你。”他的意识渐渐消融,力不从心地操控这具身体。

夏暖燕又后退两步,绝情地说:“有这个必要么?小女子还没出阁,王爷请自重。”

朱权泪湿了面颊,哀伤地看着她,双臂像游水一样空扑腾了两三下。他固执地重复着:“让我抱抱你,让我抱抱你吧。”

夏暖燕还是不肯动,常诺不知道朱权想抱女人怎么还这么低三下四,按他从前的风格,一封穴道,就扛进屋里去了。眼下这情形,让常诺既不解,又有点冒火,于是上前一把将夏暖燕推进朱权怀中,沉声说:“王爷一片深情,请你莫要辜负。”

“逸逸,逸逸……”朱权仿佛溺水的人捉住浮木了一般,紧紧箍壮中女子,下巴抵在她的头顶,问,“你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逸逸?”

夏暖燕挣不脱,于是像一块木头一样立在那里,快速地说:“蛊真是一种厉害的东西,把一个人变成了另一人,我努力多年都做不到的事,它一下子就做到了,它真神奇。”

朱权用力挤压着怀中人,重复着她的名字:“逸逸,逸逸……”却感觉不到对方的软化,他心灰意懒的一瞬,被现世的朱权觑得了缝隙,插进了一句话,“常诺!快救我!”前世的朱权感觉最后一点能量被燃尽,呜咽着最后说了一句,“逸逸你好狠的心,但愿……你日后不会像我一样后悔。”然后,现世的朱权感觉自己的束缚一下子被解除了,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夏暖燕一把推开。

他的手一下子挥落了她的面巾,露出了她之前画的“防色狼妆容”,除了红红肿肿的痘痘,还有大大小小的红疹,两样叠加在昔日美丽的小脸上,实在怖人得紧。若她生来就这么丑也便罢了,可她从前清丽脱俗的精致小脸,观者们都还很有印象,突然变成这样,真是一场惊吓。

果然,这副鬼样子立刻惊着了三个俊美无敌的男人,天啦,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丑女?三人其中以朱权的嫌恶最深,想到他方才还拥她在怀,真恨不得立刻脱掉这身衣服去洗个澡驱一驱晦气。

他大怒道:“臭女人你对我做了什么手脚?你干嘛跑到我怀里!”说完后,他又有一点惴惴,怕之前袭击夏暖燕时突然出现的那种“心痛感觉”,再次流水一样从心口蔓延到全身。可是这一次他运气很好,那种晦气的感觉没有再次光顾,相反的,他心间一片平坦畅快,前所未有的平坦畅快,虽然,有那么一点空落落的……

常诺连忙再次充当和事佬,隔开了张牙舞爪的朱权,说:“人家女孩子有孕在身,受不得惊吓,刚刚不是你求着要抱她,我才把她推给你的,你凶人家干什么?”这次常诺是彻底糊涂了,怎么朱权翻脸比翻书还快,短短一刻,前后简直判若两人!

朱权冷笑:“有孕在身?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留给她的孩子,这种丑女人,我多看一眼都要洗眼睛。”

常诺回身看着夏暖燕的惊悚面容,向她致歉道:“对、对不起,他没有恶意,他的洁癖如此之大,其实是有原因的,他小时候曾经被……”

朱权愤怒地推一把常诺,厉声道:“你跟她说这些干什么!走走走,咱们快点离开这个地方,我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常诺重重挠了两下耳朵,就在一刻前,朱权还是一副伤心欲绝,离了夏暖燕不行的样子,怎么转头就变成嫌恶她至深的态度?好吧,夏暖燕的脸……的确是丑到不是一般的丑,不得不承认,男人是视觉动物,连自己都对她有点儿不忍直视了……几天之前她还是个美人,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常诺尽量让自己直视她的脸,问:“清逸,你的补没好吗?看大夫了吗?”

夏暖燕弯腰捡起面纱,慢吞吞地重新戴上,平静答道:“看过了,说是辣子吃太多,虚火上浮,就长出了痘。屋漏偏逢连夜雨,可叹我一时不察,又感染了北直隶那边传过来的时疫,听说那种时疫很厉害的,染上了就要带一辈子呢。三位跑到我这里转了一圈,回头少不得要洗几个香汤、药汤、艾叶汤,驱一驱邪气才好。”

“时疫?”常诺回头看朱权,问,“怎么办?她染了时疫,听说至今无解的时疫,一旦感染,以后都去不了病根。”

朱权露出一个欠揍的表情,冷哼道:“罗家怎么搞的,这样的女人也拿出来跟别人议亲?”说着,他头也不回地走到气窗下,衣袂一转就不见了踪影,声音落在屋里几人的头上,“我去沐浴更衣,你们也别呆在这儿了。”

夏暖燕心头微微松快了一点,在面纱下微微笑了,是啊,这个才是朱权,她不会错认的朱权。这样的朱权,她曾经为之心伤,现在却有一种要击掌欢呼的雀跃感,她只愿看见这样的朱权。

常诺仰头看一眼气窗,叹口气说:“别管他了,他这两天尤其不正常,清逸,你等着,我寻来齐玄余给你治病,他或许有办法……”

“不必了,”夏暖燕立刻谢绝道,“风公子你不记得了,我们罗家全家都是大夫,人人都能治病,倘若这种时疫真的是一种无解的病,那么换几个大夫都是一样,也不必再费心寻医问药了。我现在感觉非常累,想安安静静地养病,不想再见生人,不知道两位公子能不能行个方便呢?”

常诺正要再说点什么,气窗“啪嗒”一响,落下一个人来,夏暖燕凝目去看时,不由愣住了,这个人是……上官明日。他比幻梦中的样子年轻不少,脸上也没有那么多的傲气与暴戾,他的左手手臂,从手肘处往下的衣袖都是空空荡荡的。她隐约记得常诺提过,在朱权疗伤期间,上官明日私自代表朱权跟谢家议亲,敲定了朱权与谢巧凤的亲事,朱权得知后发怒,就处罚了上官明日,打断了他的一条胳臂……

这些都不是让夏暖燕感到惊诧的地方,她惊奇的是,上官明日的鼻梁上贴着几小块狗皮膏药,和幻梦中的一模一样,而且,他往日很英挺的那个鼻梁,现在是扭曲折断的!

常诺看了上官明日一眼,也诧异地问:“你的鼻子怎么了,刚才见你还好好的。”

上官明日酷酷道:“我也不明白,我的轻功从未失灵过,方才越墙时却突然摔下墙头,还摔断了鼻梁,真是莫名其妙。”

“你越墙摔倒?”常诺听后颇为不可思议,上下打量着对方,今晚究竟是什么煞气凶日,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正常的,都快要让他错乱了。一段牵了三年的红线,说崩断就崩断了,一点征兆都没有,而且红线两端的人一个比一个绝情。唉,他昕园中藏娇用的雕玉竹楼,是不是也不用再盖下去了?

上官明日不知眼前那个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秋水眸的女子,就是明月口中的“罗府小妖女”,也不知道他少了一只手,全都是拜她所赐,因此他并未正眼瞧她,只仰头看屋顶,冷声说:“我收到飞鸽传书,咱们的布置出了点问题,有人和咱们想法一样,相中了同一块肥肉。现在他们后来居上,反过来领先咱们一个头,我是来找王爷报告此事的,可路上碰见他,他脚下丝毫不停,口中说让我来经阁找你,还说他现在除了洗澡,不想谈任夏事。”

最后那一句话让常诺略感尴尬,于是再次向夏暖燕致歉道:“王爷他平时不这样的,今晚情况特殊,他只是不能碰一点脏东西,对事不对人。”说完觉得拿“脏东西”形容夏暖燕,也是非常不礼貌的,于是又补救说,“等你裁之后,他就不会如此了。”虽然他至今不清楚二人间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既然夏暖燕有了王爷的骨肉,该负的责任还是要负起来的,皇室血脉也不应该流落在外。

夏暖燕笑了一声,回道:“两位公子很忙吧,听起来像是很重要的事,要不咱们的事另约一个时间再谈,风公子?”

“咱们的事?”常诺一时未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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