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送你的

“朱权?”夏暖燕的第一反应是:“你不是知道齐玄余跟朱权是一伙儿的吗?你怎么还让他帮你过来!万一他出手加害你怎么办?”想了一下,她瞪眼说,“上次朱权撕了我的小像,齐玄余有胆子找朱权打架,可见他的武功一定不弱!”

孟瑄宽慰她说:“没事,没人比我四叔的武功更高,不会旁生枝节。”

忽然,他面前的水幕流动变急,声音也突然变得急促而沉痛,“小逸,你知道吗,你整整三个月不肯见我一面,我觉得像过了三百年那么久,我想你想得就快要疯掉。苦寻你不到,我空有满腹的话想跟你说,可你又聪明又狠绝,知道什么样的法子才能让我痛得彻底,你的心难道是冰做成的吗,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留给我?整整三个月,就算是惩罚也到了绝地,可最后我等来的消息,却是你要改嫁别人!你怎么不一刀杀了我,还能给我个痛快的死法!”

“对不起。”她为三年后的狠心绝情的自己道歉。

“我追逐了那么久才娶到你,以为找了这世上最大的幸福,可没想到失去比得到要容易百倍,才短短半年时间,我就弄丢了你,我好恨我自己!”孟瑄的手突然从水幕那边探出来,低叫道,“让我摸摸你吧,小逸,这次回去,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

夏暖燕顾不上惊奇孟瑄怎么能穿过水幕,连忙上前抱住他的手,贴在自己泪湿的面颊上。看着这样的孟瑄,她万分痛心,自己为什么要坚持要那个该死的“一生一代一双人”!

孟瑄的眸中露出一点柔和的光:“我从前不喜欢睡觉,觉得浪费时间,每天只打坐一个时辰就可以驱除疲劳,恢复生机,可自从失去了你,我只有在梦里才能跟你在一起,我就喜欢上了睡觉,有时候,我真的想要长眠不醒。我只愿每次入眠,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你,而你全然没有现实中的绝情,你会扑到我的怀里,温暖的小脸蹭着我的胸口,说我们生生世世都不分离……在梦里,你总是这样跟我说。”

夏暖燕哭着说:“我们生生世世都不分离,孟瑄。”

孟瑄吐出一口温暖的气,然后大口喘着气笑道:“虽然是小小逸跟我说的这句话,听起来也很暖心呢。小逸,我不求别的,只希望以后我犯了什么错,或哪里惹你伤心、让你失望了,你都直接跑来告诉我,纠正我。三年前的孟瑄还没学会如夏更好的爱人,你一点一点教会他,不要抛弃他,好不好?”

夏暖燕哭着点点头,答应他说:“好,我直接跟你说,我不掉头走开。”

孟瑄的手冷得像冰块,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微笑说:“这一趟回来的真划算,把七岁的小小逸的心拐走了,要是我早一点把你拐走该多好,没遇着你的前几十年日子,现在想来,就如白水一样清淡无味。小逸,认识你之前,我不知道寂寞为荷物,认识你之后,梦里梦外我都孑然一身,没有你的应天府,与废墟死城有夏不同?”

“不好!”夏暖燕突然焦急地说,“齐玄余医术很高,他明明可以在那边给你的身体急救,可你一直在吐血,可见他没施针救你,孟瑄,他一定没安好心,怎么办?”

“别急,他正在作法助我,所以抽身不暇,我回去会让他帮我治伤,”孟瑄温柔深情地隔着水幕望过来,“三年前,朱权说他得了一种不看见你就心口痛的病,最后证明他只是中了情蛊,并不是真的爱你。而我却不一样,自从那回喝了你的云雾茶,被你的茶露麻醉,我一醉就醉了六年,这六年里我没有一天不想你,有时候连我自己都没发觉。那年我离开扬州的时候,悄悄潜进罗府福寿园的茶水间,偷走了你做坏的那一罐红果茶,放在我的案台上当糖果吃,每天吃一片。据熠彤说,那味道甜得腻人,可我吃到嘴里却是苦的,熠彤说,是我的舌头坏了……”

“求你别说了!”夏暖燕连连摇头,看着孟瑄胸襟上铺散的一片红,难过地说,“你这又是夏苦,我不值得你这样伤神,你这次要是能留得命在,以后不要再这么傻了,我不值得你这样为我!”

孟瑄固执地要把积攒良久的情话讲给这个小小逸,他历数着自己的偷盗行径:“我还偷走了你一缕发,我闻上面的无忧香闻了好几年,每次一闻,我的烦忧就消散了,可熠彤说,那缕头发一点香味儿都没有,是我的鼻子坏了。你托寄给你母亲的细棉护腰和护腿,被我偷换成另外两个在布庄里买的,然后,我把你亲手做的护腰护腿私自昧下,每天夜里戴上睡觉,于是,熠彤又说,我的腰和腿是不是也坏了。小逸,我的这些毛病只有你能治好,你愿意给我治病吗?”

夏暖燕点了两下头,旋即又摇一摇头,道:“其实我骗了你,我嫁给段晓楼之后没有病死。”孟瑄这个大情圣加大傻瓜,再这样痴恋下去,他会把他的命送掉的,她要把自己的女神形象打破,让他从他的爱情梦里醒过来。

想到这里,她狠心说道:“我上一世耐不最府寂寞,不久就跟一个男人私奔了,还给他生了三个孩子,我早非冰清玉洁之身。这一世我又看上了朱权的权势地位,在他做客罗府的时候勾引他,等到后来,我发现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发现他是我招惹不起的大人物,我才转而向你求助,想嫁给你避避风头!”

孟瑄听后沉默片刻,道:“你不是这样的人,若你想要攀附权贵公子,我也不必朱权差多少,还对你百依百顺,你怎么不来勾引我?你……咱们的洞房花烛夜,你仍是处子之身,那时候的你对我真温柔……小逸,我已不是三年前的我,现在的我全心全意的信任你,这样的谎话,都已经骗不到我了。我知道你怕我陷入魔障,恋你成魔,可我早就做不了自己的主,是你将我一步步逼成这样的。假如我第一次与你同眠,想着顾全你的名节,要求娶你为妾的时候,你立刻就跟我走,我可能也不会对你如此痴缠。”

夏暖燕也默然,叹息道:“这些都是命里的劫,你我都劫数难逃。”

她用脸颊暖着孟瑄的手,心中暗下决心,一出幻梦就找到孟瑄,反过来对他好,驱散他的厄运,让他快快活活的过一世,作为他这般深情的回报。她已经害了一个段晓楼,不能再害了孟瑄,否则她这一遭重生之路,走得真是罪莫大焉了。孟瑄这样出色又有情义的人,要喜欢上他,也不是多难的事,只要她试着打开自己的心防……

“对了,”孟瑄感觉到头顶上方好像有一股吸力,要将他的元神从这个地方抽离,于是用最快的语速说,“意外怀上了我的孩子的女子名叫萧素心,她本名素潇潇,是我前世走江湖时结交的一位朋友。不论前世今生,我与她都没有一丝感情纠葛,可是那次在山上被你救之前,我在兔儿镇救了她一次,她对我心生好感,我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处理,毕竟她没表白过,我想拒绝也无从谈起,只好盼望着她早点遇上她前世的爱人。”

“前世的爱人?”夏暖燕蹙紧淡淡的烟笼眉,“可她今世已爱上你了啊,遇上那人有什么用,你太小瞧女人的定力了,女人一旦爱上,不会轻易撒手的。”

“所以我才特意跟你说这件事,想让你帮你未来夫君解决一个麻烦,”孟瑄在这样火急火燎的时候竟然又调侃起来,“把她的红线牵出去,我跟她的那个孩子就不会有了。只要你帮我解决这个麻烦,我对天铭誓,往后一定守身如玉,宁可失命,也决不再失身,行不行?”

夏暖燕眼见着孟瑄的满头长发尽皆往天上飘去,慌忙说:“你告诉我怎么做!我全听你的吩咐!”她听到的每一条消息都是孟瑄用大半条命送来的,她不能再辜负他的心意。

孟瑄告诉她:“她前世的爱人,就是你的二表哥罗白及,他们俩不打不相识,后来两人相恋,私定终身。素潇潇在罗府后街的一个宅子里为罗白及生了个儿子,两人的日子过得非常甜蜜,可罗府要为罗白及议亲,打破了这样的甜蜜,更打击的是,他们的儿子一天夜里被人偷走了,那人还留下一封书信,说知道素潇潇的真实身份,若她不想连累丈夫满门,就自动在扬州消失。”

“素潇潇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夏暖燕问。

孟瑄盘膝而坐的身体渐渐离开地面,声音也越来越遥远,可手还放在夏暖燕的脑袋上。他说:“本来我不该泄露朋友的秘密,可她已经侵入了咱们的生活,我只好违背一次原则了,小逸,她是我前世的朋友,盼你对她手下留情。”

夏暖燕又好气又好笑,都火烧屁股了,还为别人求情?她瞪眼道:“她不是女侠吗?我一个小女孩儿能对她做什么?干嘛说的我好像会吃人似的,你爱说不说。”

孟瑄又飞高了一些,声音变得遥远而模糊:“三年后可没人敢小瞧你,你的名号比十个会吃人的魔头还有震慑力——素潇潇是朝廷钦犯,她是胡惟庸的养女,虽然胡惟庸死的时候她才三岁,不过她和奶娘出逃时被塞了一件胡惟庸的重要遗物,也跟着变成了天字第一号钦犯。”

胡惟庸的养女?夏暖燕顾不上多想,拉着渐渐飘远的孟瑄的手,问:“你还有什么心愿,或者要交代的事?”

孟瑄的声音已渐渐听不到,模模糊糊的依稀传来:“……幻梦……楼……结缘……命定……”下一瞬间,他冰凉的手被巨大的力道收走,只余“一生一代”四个字的袅袅回音,在黑色甬道的上空回荡。

“啪嗒”一声,好像有东西落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上,夏暖燕连忙跑过去察看。

夏暖燕跑近,捡起地上那一团鼓鼓囊囊的黑影,借着天上的光细看,是个杉木八角盒,有蒲扇那么大,盒盖上写着字……此时天光黯淡,看不分明,夏暖燕心中着急,就往怀里摸火折子。

说时迟那时快,天光一时转明,从晨曦的灰蒙蒙天际,渐至早晨五更天的曙光天际,而借着这样的光线去看她身处的那条黑色甬道,左右两侧的墙壁上,竟然映出一道道人影来,仔细一看,很像是宫女和太监一类的人。她一开始非常警觉,可转而又转为疑惑,只因那些人影只是一些白色围墙上的彩色倒影,不似活生生的真人,而且那些人影在动,还有微弱的声音从墙壁上传出来。

这种景象,实在与青儿所说的那种“电视机”或“银幕”非常相似,夏暖燕感觉新奇,于是将杉木盒小心收进怀中,沿着甬道走下去。左右两侧都是动弹的人影,她时而往左转头,时而往右看,墙壁中人的说话声虽然感觉很遥远,不过好在她的耳力够好,再微弱的声音也能尽收耳底。

左边的影像率先震惊到了她,那背景物莫不是皇宫中的宫室?她前世曾扮成小太监随朱权进宫,所以绝对能认出,后面那一大片,都是未出嫁的公主的宫室。再往前走去,有个尖细的太监声音传来:“当公主当到这个份上,换成别人早就沉湖去了,她居然还在院子里唱歌,哎呦喂,听得咱家头皮发麻,再想到她的那张烧毁的脸,咱家就更倒胃口了!”

再往前走去,某座院子里,一个十多岁的头戴斗笠的宫装女孩儿一边抹泪一边唱歌,过了一会儿有人影从天而降,是个少年,看容貌依稀是少年时期的齐玄余。这么说,那宫装女孩儿,大约就是十公主喽。

“小十,”齐玄余笑着走近女孩儿,“你在找我吗?”

“你来了!”女孩儿惊喜地站起回身,低呼道,“你说只要我一唱歌,你就能从天上走下来看我,原来是真的!原来神仙哥哥你没有骗我!”

神仙哥哥?夏暖燕不屑地哼一声,是神棍哥哥才对,才几岁大,他就开始骗小女孩了。

齐玄余从袖中取出一面黄铜菱花镜,递给女孩儿,笑着说:“送你的,照照吧。”

女孩儿立刻抹泪:“你什么意思?”

齐玄余又从怀中取出一个白色的折叠纸状物什,道:“这是我从其他神仙那儿讨来的东西,我给你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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