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误会?

夏暖燕与他一搭一档地说道:“多谢风公子如此仗义执言,我心中也是如此想法,我在府中谨小慎微的低头做人,自己不得罪别人就要念一句‘阿弥陀佛’了,怎会主动去伤害别人呢?有一次,我老老实实坐在桃夭院里绣花绣草,二舅母就带着一群人持刀举棍的来我院子里搜东西,把我的院子翻了个底朝天,墙壁也推倒了一面,我不是也自认倒霉,从此之后更加谨小慎微的低头做人吗?”

风扬听后大感同情,叹道:“没想到你在罗府竟然过着这么悲惨的日子,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我对妹妹你心仪已久,原本想着等你长大些再来跟老太君要你,如今看来,真是一时一刻都不能再多等了。再把你放在罗府,等我下次来找你的时候,说不定你就会被你二舅母他们啃得连渣渣都不剩了——夏家妹妹,你现在就跟我走吧!”

语罢,他盯着眼前佳人错愕的双眸,以及下一刻里涌现的仿佛要吃人的目光,顿时觉得心情大好,回回都是你算计我,没想到这次你也被我算计到了一回,夏丫头。

夏暖燕从八仙椅中弹起来,双耳不觉嗡嗡作响,风扬……他这是替那个人来讨她了!

她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低语:“风扬,你休想如愿,你只能带走我的尸体。”柏炀柏你在哪儿,快来救我,什么人都好,快来阻止老太太和风扬的这笔交易!

她话语中那种不可错认的狠绝之意惊到了风扬,这丫头怎么了?风扬顿了片刻,转头冲老太太笑道:“哈,玩笑,开玩笑而已,实际上是我新开了一家大茗茶舍,对夏家妹妹的茶艺心仪已久,所以想把她请过去冲两道茶,呵呵,吵完了架喝一点茶最降火了,你说是不是,夏家妹妹?”

这一言安抚了老太太的情绪,却让夏暖燕的敌意愈发强烈,这算什么?先将她打入地狱,再把绳子拉回来半截,告诉她人间有多么的美好?一年之前最后一次收他礼物时,她跟他约法三章,第二条就是说让他慎言慎行,切不可在老太太面前乱说话,让老太太生出错误的联想,做出什么乱点鸳鸯谱的糊涂事。

当时风扬满口答应着,而今天一见面,他就拿话来试探她和老太太,这算是她和他之间那道协议破裂的宣言吗?当初他只是在哄小女孩,随便应付着答应几句,如今“幕后人”发出了指令,于是风扬毫不犹豫地来贯彻执行?

风扬感觉到夏暖燕的怒火不轻,于是又向她道了两次歉,夏暖燕站的离他远一些,后脑勺对着他,低声说道:“我不会答应,永远不。”

老太太方才听见风扬提亲,讨要外孙女逸姐儿,她不禁喜忧参半,喜的是风扬就是她物色的最佳外孙女夫君人选,知根知底的本地人,外孙女嫁去了风家,将来要找她回家也很方便。这样的人选本来有两个,不过关墨在今天晚上扣分不少,所以风扬来提亲,已经跟老太太的打算不谋而合了。

可是,老太太又有些发愁,因为前几日芍姐儿身边的嬷嬷来汇报说,因为之前在街上的一次巧遇,让芍姐儿对风扬生出了倾慕之心,如今练字就只写“风扬”二字。

老太太听后不禁作难了,这两年芍姐儿的人变得愈发阴沉,待人处事都不太友好,如今既然她相中了风扬,自己是否应该撮合这二人,来缓和自己跟芍姐儿之间的关系呢?可是芍姐儿的左手被烧毁,变成了残废,不知风扬看不看得上她,就算风扬点了头,恐怕芍姐儿也只能给他做妾。原本,老太太是打算给芍姐儿招赘一个有才干的寒门子弟,让他们以后一直住罗东府的。

可这风扬也太没个定形了吧,还没等老太太把她的踌躇心意表达出来,风扬就自己先取消了刚才的非正式提亲,说只是他开了一场玩笑?这个玩笑真是一点都不好笑,屋里的几个人没有一个在笑。

夏暖燕率先开口说:“老祖宗,逸儿虽然偶尔受到二舅母的滋扰,不过还是在罗府住的非常开心。能早晚给老祖宗请安,聆听训教,一直是我从前的梦想,如今才听了三年,我还想再多听几年呢。”老太太最近实在太活泛了,一直惦记着要给她定门亲,她跟柏炀柏的“提亲计划”一定要尽快执行才好,赶在风扬这个麻烦人物开口之前。

看来她所料不错,朱权没工夫去给她弄上等人的假身份了,又怕再拖下去她就被嫁出去了,索性就让风扬将她带走关起来,等朱权有空时来扬州赏花。这样,她连朱权的侍妾都不算,她当日发下的“娶她为妾就断子绝孙”的誓言也就没用了。不行,她一定要尽快处理掉风扬的麻烦,不能再跟他虚与委蛇。

老太太端详逸姐儿和风扬二人的脸色,却瞧不出他们的心思,索性暂时撂开这件事,以后再慢慢打算。“逸姐儿,你二舅刚才问你花姨娘之事,你说要给他讲个故事,”老太太问,“是什么‘真人真事’的故事?”

夏暖燕望向地上昏迷不醒的雪人般的罗川谷,不禁微微笑了,曼声道:“如今二舅舅受到了重创,先是花姨娘的胎儿出了问题;然后,是他暗中收的通房丫鬟润香怀了孕,又却被人指证行为不检,正在受酷刑,胎儿大概也保不住了;最后又有消息传出,说润香的‘相好’武九醉后说,二太太的腿内有纹绣,是他亲眼见过的。如今家里乱成这样,已经比说书人的故事还精彩了,连我的故事也相形见绌了。老祖宗您瞧吧,二舅母被二舅舅掐晕之后苏醒过来,看都未看过二舅舅一眼,只当他是个死人一样面朝下摆放着。可是,她却立马给老祖宗您磕头解释,这说明了什么呢?”

老太太眯眼,问:“说明了什么?”难道,逸姐儿也看出了那一点?

不顾孙氏主仆的凌迟目光,夏暖燕幽幽开口道:“二舅母是天下第一巧舌如簧,擅长诡辩之人。其实那件事根本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没什么可质疑的,可她方才三言两语就说动了老祖宗,甚至有几分相信她是清白的。二舅舅为人大度,耳根子又软,稍后二舅母稍微糊弄一下就过关了,所以二舅母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试想一下,哪个女子被扣上这样的罪名,不是第一时间跟她的丈夫解释清楚的呢?”

“夏暖燕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议论我的闲事?”孙氏勃然大怒,“要不是我们罗家收留你,你早就饿死在大街上了,我们送你去书院念书,你别的一样没学会,却先学会搬弄是非,编排起长辈了!真是个不要脸的狐媚子,勾引完姓潘的又勾引风扬!”

“二舅母,既然您是长辈,说话时一定揣着这个身份开口才好,否则讲出什么有失身份的话来,别人最先笑话的不是我的操守,而是您的品行,”夜风吹过,夏暖燕紧一紧曳地长的披风,不紧不慢地说,“我承的是外祖父和老祖宗的恩,在族谱上登名为罗府三小姐,所以我的身份是罗府三小姐,平时一言一行都揣着这个身份,行不露足,笑不露齿,安安分分地做着我的三小姐,不懂得‘勾引’是什么意思。”

孙氏冷哼一声,却无法出言反驳,因为宫里出来的上官嬷嬷当众说过,三小姐的言行和仪态不只是罗家所有小姐中最出色的,而且放眼整个扬州,只怕也找不出第二个小姐,能把那些礼仪标准融入日常的每一件事里,做得行云流水,教人挑不出一点瑕疵。

夏暖燕亮出话中的锋芒:“二舅母您虽然是我的长辈,可您在老祖宗面前又成了晚辈,老祖宗收留我疼惜我,是她老人家的恩典,而二舅母你却屡屡在老祖宗面前‘代表’整个罗家发言,时常威胁说,我们罗家随时可以将你赶出去。我人微言轻,不敢多说什么,只想问一句,如今罗家最大的是老祖宗呢,还是二舅母呢?老祖宗留我住在罗家,二舅母要赶我出去,那么谁的话才能作准呢?”

孙氏闻言面色急变,死丫头竟然挑唆自己跟老太太的关系,让老太太忌惮自己,真是太阴险了,直接来一招釜底抽薪!

“老祖宗您莫听她胡说,我从来没有说过要赶她出罗家,是她过于小心眼,只要有哪个长辈说她两句,哪个下人对她稍微不敬,她就疑心这是在赶她走。”孙氏尖酸地说,“小小年纪就懂得搬弄长辈的是非,可见长大后有多难缠,原本想替你娘管教管教你,既然你这样不懂事,罢了,索性从此以后我也不再管你,看你最后会变成个什么妖物。”

“老祖宗您瞧吧,二舅母又在砌词狡辩了,”夏暖燕指出,“这根本是典型的无理辩三分,实在辩不动时就胡搅蛮缠,乱骂上一通,用这样的法子转移大家的视线。原本老祖宗您让我‘讲故事’,我就好好讲我的‘故事’,可现在让二舅母搅的我都不知道讲到哪里了,刚才还是在说二舅母对她的丈夫毫无尊敬之意,敷衍搪塞,转眼间就变成在讨论我的成长问题了。好好跟她讲道理根本讲不通,平时,她是不是就这样糊弄二舅舅的呢?”

老太太望着自己昏迷中的懦弱儿子,心中大震,当年给他娶回家一个厉害媳妇,是想让他在家里少操点心,多去外面闯闯事业,可谁想十几年下来什么功名都没有,家里面也一个儿子都没生出来,两个女儿一个比一个娇纵,难道是因为这个厉害媳妇在明面上糊弄他,在背地里算计了他吗?

看老太太的眼神不对劲,丁熔家的急了,大叫道:“老太太你别听她胡说,我家老爷太太琴瑟和谐,举案齐眉,从来没红过脖子吵过架,夏暖燕一个外人凭什么对我们二房的事指手画脚?”

夏暖燕无辜地看向老太太,说:“老祖宗,‘封口’的人又来了,我又不敢说了。”

“说!”老太太沉声喝道,“是老身批准你说的!”

夏暖燕得到批准,于是继续说:“刚才我们谈到了芠三婆的遗言和二舅母的纹身,虽然不知道二舅舅为荷听见之后会那般激动,不过也能大概想到,二舅舅这次是动了真火,才会两眼一红,想要杀人泄愤。二舅舅为荷如此火爆呢?难道这种事他不是第一次遇到,只是他太惜言如金,才没有将此事禀报给老祖宗?”

孙氏咬牙冷笑:“哼哼,那你们去叫醒他啊!你们去问问他啊!问问我是如夏蒙蔽他的!”

夏暖燕充耳不闻,自顾自地说:“丁管事的一番辩解之词,恕我实在无法苟同,她说二舅母事务太忙,没空私会家丁,这个理由可笑不可笑?她又历数二舅母的功劳,分明就是倚老卖老嘛,难道说因着当家主母的身份,她就能把腿上的花儿随便给别人看了?说到二舅母的功劳,她固然忙得不轻,送给二舅舅不少美人,可是二舅舅年近四十还未有一个儿子。人人都说二舅母当年是个女状元,可是辅佐出的二舅舅做生意屡屡失败,花钱捐个官做几天就坏了事,二舅母的功劳又具体体现在什么地方?”

丁熔家的真恨不得亲手掐死这丫头,她真后悔,当年去农庄上窥探这丫头的时候,没能找个无人的犄角旮旯一腰带勒死她。假如当年就杀了这个祸根,说不定二太太现在早就放下仇恨,过着平静舒心的日子,也不会有这丫头今日在这里口无遮拦C一个刀刀见血的夏暖燕,一把刀子藏了三年,现在才拿出来捅人!

丁熔家的对着老太太的方向连磕响头,磕出了血才罢休,满怀悲戚地说:“老太太你可不能听信谗言,冤了二太太哪,那个武九是个什么货色,二太太怎会跟他有一分一毫的瓜葛?她根本就不认得这么一号人物!夏况,我刚才还曾说过,这武九与润香是一对姘头,假设二太太真的跟那个武九有一丁点的瓜葛,我怎么可能当众提起武九的名字来,这不是存心给我主子找不自在吗?”

老太太闻言点头,是啊,假如武九是孙氏的奸夫,丁熔家的肯定不会当众提起这个名字……难道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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