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恐惧感

看着李九光家的气喘吁吁地跑进大殿,若不是当着众位贵客的面,汤嬷嬷几乎想要上去扇她两下,呸呸呸,什么叫老太太坏事了?不只诅咒老太太,还惊扰到了贵客!什么天大的事要跑到这样的诚上来大呼小叫?又不是半夜失火,逢集抄家!

“老太太啊,抄……抄家的来了!”李九光家的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好多官兵……开始的时候全堵在咱们家的大门口,后来竟把咱们家里三重外三重的给围起来了……手里又是刀又是矛又是盾牌的,可吓人着呢!”

夏暖燕闻言微微挑眉,虽然自己巴望着来点事儿,可这件事来得也太劲爆了吧,官府抄家竟然抄到罗府来了?呵呵呵,是哪一种抄家呢?抄家搜查反书?抄家灭门?满门抄斩?

汤嬷嬷惊叫道:“你胡说什么?这种事其实能乱说的!”

老太太惨白着一张脸从主位上走下来,嘴唇都有些哆嗦了:“那些官兵们可有说明原因?我罗家世受天恩,可从没干过什么犯法的事儿啊!”李九光家的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气得老太太跺脚。

孟家父子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彭渐张口想说什么却被彭时拉住了;关家兄妹紧张地站到了一起,甚至往侧门的方向挪动了一些,似乎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样子;罗白琼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低低呜咽了两声,见没有人来劝解,渐渐就真的哭了起来。夏暖燕本来站在殿中央的茶案之前,眼见这茶泡不成了,她就近找了个位子坐下,看见桌上有一盘白芝麻酥糖,于是悄悄拈起一个丢进嘴里。

无论如夏,对官府抄家这件事,她都持绝对怀疑的态度,罗家树大根深,又是扬州望族,扬州的地方官员,就算是扬州知府也不敢轻动罗家之人,更不要说直接上门抄家了。老太太年轻时也是精明干练的强势女子,其实只要稍微冷静一下定然能想通这一点,大概是因为人老之后就变得胆小怕事了吧,再加上家里最近动不动就出点事,老太太真是有点儿草木皆兵了。掰着手指数,罗家有二十多房近三百余口人,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要罗水生他们那一脉的那些硬背人物还没死,就没人能撼动罗家,能掀翻罗家的只有当今皇上。

虽然皇上朱元璋晚年嗜杀不假,锦衣卫、东西厂宦官有生杀予夺和先斩后奏的权利也不假,可他们杀的都是贪官、权臣和不听皇上话的人。老太爷这一脉的罗东府、罗西府和京城罗府如今人才凋零,最有本事的京城罗府的罗杜松也只是个太医院御医,罗杜松的两个女婿彭浩广和伍临在朝中虽有名望,不过也是不掌权的文官,都碍不着皇上他老人家的眼。而罗东府里面,更是一群只会在家里吹胡子瞪眼的没用男人,想让皇上百忙之中抽空来杀他们?做他们的春秋大梦去吧。

夏暖燕一边在心里这样分析着,一边又悄悄拈起一个酥糖含进嘴里。

大殿之上的人各怀心事,没人有心情去看别人,不过孟瑄却一直在暗暗留意她的一举一动,因此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呵,世上竟还有这般有趣的女子,外祖家里出事,她处变不惊也就罢了,怎么他觉着她还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意思呢?那罗老太君的孙女和外孙女坐的距离不算远,前者梨花带雨,后者偷偷吃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罗家怎会教出反差如此大的两个女儿。

看到老太太又急又气又六神无主的样子,段晓楼突然站起来说:“老太君莫急,此事听着蹊跷,未必是真的,况且就算官府真的来办案,带着兵器带着盾牌做什么呢?又不是上战场打仗。晚辈与扬州知府韩扉相熟,想来搜查罗府这样的大事,没他的许可是绝对办不到的,情况究竟夏若,待我先去一探究竟好了!”

老太太越听越安心,渐渐也镇静下来,感激地点头道:“那就拜托世子你了!”

“谁在那里?!”夏暖燕突然冷喝了一声,见所有人都看向她,于是她指着欣荣殿上方的气窗说,“刚才有人趴在那里偷听!”

众人闻言变色,段晓楼则是二话不说冲天而起,像离弦的箭一样射出气窗,殿中的那些人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片刻之后,段晓楼跳回来说:“我查探过了,屋顶没有人,大殿的四周也没有一个人影。”

罗白琼发出一声嗤笑,瞪着夏暖燕说:“本来大家就已经忐忑不安了,你还在这里胡说八道妖言惑众,天下哪有为了偷听而专门爬屋顶的人!就算要偷听,也应该趴在那样的窗户上偷听……呀!”罗白琼突然一声尖叫,指着一个镂花的乌木窗棂,怖然道,“那里有个人!”众人扭头去看时,那窗棂空空荡荡的什么人都没有,于是又同时回头看罗白琼,罗白琼立刻急了,“刚才那里真的有个人!你们快出去看看!”

“不用看了,”一个黯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是我来了。”随着这道声音,一个年轻的蓝衣女子徐徐步入殿内,不是罗白英是谁。她冷冷瞟了罗白琼一眼,责备道:“遇事仓皇高呼,没有一点定力,这是罗家女儿该有的样子吗?没的让人看了笑话去。”

罗白琼一指夏暖燕,委屈道:“你说我干什么?这是她先挑起来的,说什么房顶上有人偷听,天本来就快黑了,府外又有官兵来抄家,我才一时被吓慌了神。”

罗白英不去看夏暖燕,仍然用眼角斜着罗白琼,道:“我说的是罗家的女儿,你既然姓罗就好好听着记着,管旁人做什么?没听说过三人成虎的故事吗?大街上有人喊老虎来了,你不问青红皂白撒腿就跑吗?”

夏暖燕半垂着头,用舌尖化开口中最后一点酥糖,三人成虎?呵呵,罗白英到底是多活了十年,说起话来比罗白琼有涵养多了,可是说来说去还是在拐着弯骂自己在“胡说八道妖言惑众”。可是刚才自己确实看到,有半个人脸贴在气窗上向下窥探,只不过没人看见罢了。

“我也看见了,”孟瑄突然出声说,“有个人影一闪而过,我还听见那人踩着那边的屋顶跃走了。”说着指了指左边的房顶。

于是段晓楼再一次腾空而起,飞出去查探情况,少时他拿着一块淡青色的琉璃瓦回来,亮给众人看,上面有一个清晰的黑脚印。关三小姐关筠接过他手中的琉璃瓦,分析道:“看大小应该是个男人的脚印,而且身高至少在七尺以上,鞋印的花纹是方格状的,与晓楼哥哥你靴底的花纹完全不同,可以肯定不是你无意间踩过留下的。三日前扬州曾下过一场大雨,若是最近这三日间,罗府没有让人修缮过欣荣殿的屋顶,那这脚印十有八九就是刚才偷听之人留下来的了。”

关筠的声音优雅从容,分析得也合情合理,于是听得所有人都连连点头,可是关白最关心的却是另一个问题:“三妹,你怎知道段少靴底的花纹是什么样的?”

“这靴子是我送给他的啊!”关筠理所当然地说。

“哦。”老太太、彭渐齐声应道,原来关三小姐和如廷伯府世子是可以赠送靴子的那种关系!

彭家兄弟跟段晓楼虽然称不上朋友,可也是常碰面的熟人,只见彭渐用手肘捅一捅段晓楼的腰,悄声道:“喂,恭喜你啊,终于脱离单身汉的行列了,手脚还挺快!”可这个“悄声”是以彭渐的角度去判定的,毕竟公鸭嗓兹兹拉拉的,想要悄声也做不到,于是在场的人全部都听到了。彭时咳嗽一声,伸手把弟弟拉回来,“悄声”责备道:“你安分一点,你讲得太大声我们都听见了。”成功把关筠和段晓楼闹成了大红脸。

孟瑄继续分析推理道:“刚才罗家三小姐一看见那个人就叫出了声,而段世子也立刻冲出去找人,饶是如此,依然连半个人影都没瞧见,可见那人是个轻功绝顶的武林高手。”

“聂淳?”老太太和汤嬷嬷异口同声地猜道。他是罗府最符合这个条件的人,而且除非老太太传唤,他是从不现身的,刚才会不会是他在屋顶上待命,不小心被三小姐抬头看见,惊叫出声,聂淳那种性子的人既不愿意见生人,也不愿意多做解释,才会造成了这样的误会呢?想到了这里,老太太仰天叫道:“聂淳!聂淳?聂淳!”

平时喊一声就好使的这两个字,今天连喊了三遍也没有反应,老太太和汤嬷嬷狐疑地对视一眼。老太太突然想起,自从上回在听竹院中痒粉那次之后,她都没再见过聂淳,平时就算她不传聂淳,聂淳隔三岔五地也会在她脸跟前晃上一回。可掰指一算,她已经有七八天没见过聂淳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是聂叔叔,”夏暖燕突然开口道,“他靴底的花纹和这琉璃瓦上的完全不同。”

“嗯?”老太太、汤嬷嬷、彭渐和段晓楼四人异口同声地问,“你怎么知道?”莫非他的靴子也是你……

夏暖燕打破了他们的想象,解释说:“一则上次在听竹院的茶水间,聂叔叔翘着个二郎腿,我正好瞧见他的鞋底,是那种螺纹状的花纹,脚掌处有短钉。二则我听母亲提过,聂叔叔在江湖上颇有名气,人称‘神行锋踪’,走路时必穿底部有短钉的鞋,以更好地发挥他的幻影步法。而这琉璃瓦上没有尖锐之物留下的划痕,想必不是聂叔叔踩过的。”

罗白琼惊奇地听夏暖燕讲完这长长的一段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这是她有生以来听“野人夏暖燕”讲过的最长的一段话。若是罗白琼的记忆没出现差错的话,从前的夏暖燕不但寡言少语,而且怯懦胆小,轻易不敢开口,迫不得已要当众讲话的时候,也是气息短促,声音发抖,讲不了两句话就紧张到说不下去。罗白琼和妹妹之所以这样肆无忌惮的欺负夏暖燕,就是因为笃定了她是个不管怎么用力踩,都不会吭声的小白兔——如今小白兔怎么转了性了?

段晓楼沉吟一下,道:“如今那人已经离去,想再追查也难,还是官兵围府之事更迫在眉睫,大家都留在此地不要分散行动,我出去问问那带头的官兵包围罗府的用意,尽量劝他们先退走,日后再做计较。”

老太太充满感激地看向段晓楼,点头道:“有劳世子了!”

段晓楼走后,各人又回到原位坐下,夏暖燕则坐到了罗白琼左边摆着酥糖的那一张桌边继续吃糖,同时分析着官兵包围罗府的真正用意,既然不可能是抄家,还围得这般严实,莫非是为了抓人?

罗府本身当然没有值得如此兴师动众的人物,可是罗府如今有不少外来人物呢,大殿上的保定伯孟善算是第一号大人物,其次是段晓楼,可这二人都是保皇派,除非朱元璋挂掉,否则天塌下来也砸不到他们头上,因此他们都被排除。其次就是身份不明的神秘人物,宁渊、假风扬算是一拨,疑似潜藏在苦竹林中的吸血高手算是一拨,刚才躲在房顶上偷听的轻功高手又算是一拨,当然,这三拨人有可能其实是两拨,甚至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宁渊。

宁渊此人身份成迷,精通易容术和变声术,用着假身份、假名字、假面孔、假声音在罗府做客,即使那一晚夏暖燕故意激怒他,讽刺他的变声技术太拙劣,他都没有因为恼羞成怒,用自己的真声说过哪怕一句话。城府深沉至此,再联系到他仅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真是让人不敢置信,世上竟有这样滴水不漏的人物。夏暖燕跟他有过两次口舌交锋,虽没在他手中吃什么亏,可也常常被吓得心惊肉跳,那种说杀人就杀人、说讨人就讨人的颐指气使的作风,真是肖似了当今皇上,莫非,宁渊是朱元璋的儿子或孙子?

虽然夏暖燕试不出他的武功有多高,可是那一次宁渊将她捉走,打算杀人灭口时所用的轻功身法,竟隐隐比段晓楼还高明一层。夏暖燕曾经搭段晓楼的“便车”飞过两次,所以有切身的体会,无论是身法速度,还是踏地的频率,宁渊的轻功都略胜段晓楼一筹。夏暖燕所见过的人之中,大概只有高绝的东洋遁术轻功优于宁渊,所以假如刚刚偷听的人是宁渊,那段晓楼追不上他一点都不奇怪。

夏暖燕边吃边想,一只小手一直摸糖啊摸糖,小嘴里嚼啊嚼个不停,不知不觉就发现面前的小碟子被吃空了,再抬头去看周围,发现大殿上的大部分人都在盯着自己瞧,有些人是好奇,有些人是讥讽,于是夏暖燕连忙变换了表情,作出低眉顺眼的受气小媳妇状,以降低众人对自己的关注度。

这时候,保定伯站起来说:“老夫要去更衣,有没有同去的?结伴同行也好安全一些。”

保定伯是沙撤将,想来武功一定很高强,跟他一起去东厕一定很安全,可前提是男子才能跟他同去啊。罗白琼和关筠刚才吃喝一通,如今都想去如厕,等保定伯前脚一走,她们两个就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地同时站起来,往偏殿那边走去。此刻天色已经黑透了,东厕在花园的对面,她们不敢在外面有“不明飞行高手”的前提下出去如厕,不过偏殿有专门的出恭间,罗白琼自然清楚,关筠是罗府常客,也一清二楚,所以她们此刻都打算去偏殿。

关白看到妹妹离席而去,心中有些不放心,所以遥遥地尾随在二人后面,保护这两位娇娇女的安全。

此时,殿中除了一群丫鬟嬷嬷,就只剩下老太太、罗白英、夏暖燕、孟瑄和彭家兄弟。老太太看到罗白英穿的单薄,于是问她冷不冷,吃没吃晚膳,风寒好了没有,罗白英面无表情地看着屋梁一一作答。孟瑄好像又困了,用手支着腮进入假寐的状态。

彭渐见夏暖燕吃糖吃得欢,以为她刚才宴席上没吃饱,又料想到她不肯到他们这一桌来吃饭,于是彭渐找了一副干净的碗筷,把他们那一桌上菜肴中的精华部分,比如蟹黄鲜菇中大块的蟹黄、青瓜拼腰花中的腰花、鲜虾扒水饺中的虾仁儿,弄了满满一碗。在兄长略带不满的眼神中,彭渐双手捧着这一碗菜,屁颠屁颠地跑去讨好夏暖燕。

夏暖燕吃糖太多,此刻没有什么食欲,看着这样一碗好东西,她情不自禁地想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这些东西悄悄带回桃夭院呢?在她们的小厨房里热一热,那就是蝉衣和槐花那两个小丫头的顶级美食了……

正在她埋头思索的时候,一个人影突然从天而降,落在老太太的身边。那人一身灰衣,脸上带着一个黄色面具,一把就扣住了老太太的喉咙,嘶哑着声音低吼道:“所有人都不许动,否则我就杀了她!”

惊逢这样的变故,殿上众人慌作一团,而夏暖燕风雨不动安如山的坐在座位上。凝目瞧向那人脸上的面具之时,她突然瞪圆了一双美眸,厉声喝道:“喂!你的脸谱从哪儿来的?!”

挟持老太太的凶徒身高约七尺五寸,说话的声音嘶哑难听,若不是他嗓子天生如此,那他就是在刻意隐藏自己的真实声音。根据他的喉结、肤色和身形综合判断,此人应该是一个三十岁以上的壮年男子。

夏暖燕还注意到,他的双目赤红之中泛着点点妖异的紫光,恐怕他就是蝉衣口中的“伊”了。那一双紫眸若不是天生的,就很有可能是修炼什么邪门歪道的武功走火入魔后造成的,联系起他吸食人血的那段事迹,这个推断的可能性就更大了。然而,这些都不是夏暖燕最关心的问题,她眼下最想知道的就是——

“快说!你的脸谱是从哪儿来的?”夏暖燕腾地从座位上站起,向吸血魔王紧走了两步,声音中染上了几多焦虑,他怎么会戴着自己的收藏品?

这是一张手工画成的陶纸脸谱,手工脸谱的特点就是每一张都会跟其他的略有不同,可以说是独一无二,所以夏暖燕非常肯定这脸谱就是自己从兔儿镇上买的那一张。当时高绝坚持要赔偿被他踩坏的木簪子,所以她要了他十五文钱买了五个彩色脸谱,留下这个黄色的而将余下四个赠给了高绝,这个黄色脸谱一直挂在自己的房间里,下午出门前她还看见过,怎么现在跑到吸血魔王的脸上去了?

难道说,吸血魔王去过她的桃夭院?他去那儿做什么?蝉衣和槐花还好吗?见那面具人不肯回答她的问题,夏暖燕急了,径直往堂上冲过去,简直恨不得一把拉下他的面具,揪着他的鼻子问,他今天有没有吸了不该吸的人?

可是才跑了两步她的胳膊就被人扯住了,回头一看是孟瑄那小子,她气恼地甩了一下胳膊想将他挥开,谁知被她推了一把的孟瑄纹丝不动,夏暖燕却感觉自己仿佛被一道气墙打回来了一般,若不是胳膊还被对方握着,只怕她的整个人都要倒飞出去。事实上她真的飞起来了,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到自己双脚离开地面向后飞去,而胳膊则是牢牢被固定在孟瑄手中,以致让她整个人就像是放风筝一般被孟瑄“放飞”了!

孟瑄一时不小心把那个小丫头震飞出去,连忙又一把将她扯回来,惯性的作用下小丫头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只因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所以在旁人看起来就像是瑄小公子突然抱住了三小姐!老太太若不是此刻被歹人挟持,有着性命之忧,想必她定然会异常兴奋。

但是此刻,就算是瑄小公子抱的是琼姐儿,老太太也开心不起来了——那个近在咫尺的面具人全身都弥散着一种阴冷的戾气,令她的心头产生一种说不出的恐惧感,这样的恐惧甚至超过了死亡本身。

老太太只觉得那一只卡在自己喉上的手冷得像一块冰,令她全身瑟瑟发抖,喘息艰难。贴身护卫聂淳平时紧随左右,却从来未发生过这样的恶性.事件,而今日恰逢聂淳不在,家里就来了这样一个可怕的面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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