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私通?

罗白前也非常气恼,不甘示弱地吼道:“董心兰你发的什么疯,我自己的儿子死了我怎么可能不伤心?!昨夜我从大门口得了信,一路上就往这里跑,拐弯的时候确实摔到了腰,还看见了一大群老鼠乌压压的一大片,就从我脸跟前跑过去,唬得我差点丢去了半条性命!等我一瘸一拐地赶到这里,竹哥儿他已经咽了气,我就是华佗再世,就是得了老太爷的所有真传也救不活他呀!我又伤心又难过的,腰就疼得更厉害了,去耳房略眯一眯眼怎么了?你这个无耻的疯妇加荡妇,莫不是被我发现了你不守妇道的证据,你就在这里故意撒泼,想要蒙混过去吗?”

说罢,他把一条男子款式的腰带扔在地上,冷冷地说:“这是一条用过的旧腰带,我从没有印象自己曾佩过一条这样的腰带,这分明是其他男人的腰带!而且就藏在你的瓷枕下面_,董心兰,若不是我刚才偶然碰歪了瓷枕,也看不到席子下面还藏着这种东西!你快说,这是哪个野男人的脏东西?”

董氏大哭道:“冤枉啊冤枉!我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只守着我的竹哥儿喂他吃饭吃药喝奶,满屋子的下人都可以作证,我怎么知道枕头下面会有那个东西!”

罗白前完全不相信她的说辞,俊美中透着阴冷的面容上挂着一副要吃人泄愤的神情,见董氏一直捂着脸哭个不停,罗白前咬着牙花子冷笑了一声:“我倒是没想到,清贵世家里出来的嫡长女,还会做这些下流勾当!今日不管你肯不肯说出那奸夫的姓名,物证已然在此了,这条偷人的罪名你不承认也得承认!董心兰,等我将此事禀明了老祖宗和我父亲,一封休书就把你打发回董家,让董家重新教一教他们的好女儿吧!”

“呀——”董氏突然疯了一般地从地上跃起,径直扑到罗白前的身上,忘乎所以地厮打起来,口中发出了凄厉的呼叫,“啊呀,罗白前!我当初瞎了眼才会嫁给你,我瞎了眼才住进罗家这不见天日的鬼地方,我真是瞎了眼啊!三姨母啊三姨母,你坑死我了,你把我坑得好苦好苦!我的命真苦!”

董氏口中的“三姨母”就是罗府的大太太,罗白前的嫡母赵氏。赵氏自从二十三年前生下大小姐罗白英之后,就患上了不育之症,所以半年之后大老爷又纳了一个贵妾,生下了罗白前。几年之后,那个贵妾外出去寒千寺进香的时候死于非命,赵氏身为嫡母,就顺理成章地把五岁的失去生母的罗白前抱过去抚养。

罗白前小的时候也算比较乖巧懂事,赵氏待他也不在嫡女罗白英之下,可是这对半路母子毕竟比不上亲生的感情好,等到罗白前再长大一些的时候,他就对嫡母显得愈加生分了。

四年前,赵氏生出了一个主意,要把自己二姐的女儿兰姐儿说给自己的庶子当正妻。这样一来,不仅自己跟庶子的关系近了一层,将来小两口生的孩子还跟她有血缘关系,长大之后一定比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庶子贴心。抱着这样的想法,赵氏在罗家老太太处和她二姐嫁过去的福州董家之间来回奔走,颇费了一番口舌才说通了这门亲事。因为彼时,待字闺中的董氏正在跟另一家的一位贵公子议亲,董家差点儿就要收下那一家的聘礼了,却生生地被赵氏给拦了下来。

在董府楔园的凉亭里,董夫人和董大小姐招待赵氏喝银针茶,吃福州的特色小吃。

赵氏把茶盅一放,语重心长地劝她的二姐和外甥女说,自来身为女子,挑一个好的婆婆比挑个好相公更加重要,毕竟相公不是整日能见着面的,而婆婆却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长辈级人物。若是不幸摊到一个苛刻的婆婆,那兰姐儿往后的日子可就苦了,我可是听说,有一些婆婆特别喜欢给自己的儿子纳妾,故意去使坏,分散儿子对儿媳妇的关注,尤其是在儿媳妇生不出大胖小子的时候。依我看,这一门亲事实在不怎么保险,因为小两口能不能立刻就生出来,能不能顺利地生一个小子,那都是要看天意的。到时候,若是那一家的婆婆等不及抱孙子,然后往兰姐儿相公的院子里塞进去一堆狐狸精,那兰姐儿在那一家里还有什么地位?

见到二姐和外甥女都有所动容,赵氏又开始猛打亲情牌。她紧紧拉着她二姐的手说,可是我这个婆婆就不一样了,我是兰姐儿的亲姨母,从小看着兰姐儿长大的,我家的英姐儿又不是个贴心的人,因此我喜欢兰姐儿犹胜过我的亲闺女。往后等兰姐儿嫁过去,她在大房那里就是排第一的,连英姐儿和前哥儿都要靠后站i后的一两年内,兰姐儿若是能怀上个一男半女固然是皆大欢喜,若是怀不上,我们罗家里从老太太到兰姐儿未来的相公都是医术高明的大国手,世上就没有他们治不好的病。而且,只要兰姐儿愿意嫁过去,那么我这个婆婆就绝口不提给儿子纳妾的事,若是他们小两口一直都是恩恩爱爱和和美美的,那前哥儿自己也不会去纳别的小妾,这样兰姐儿就能一辈子独占一个相公了!

一番话把董夫人和董大小姐说的都动了心,当下就去回绝了前一门的亲事。

董家是福州的书香世家,家里也有几个在朝为官的子弟,但总体上来说,董家比起扬州罗家还是低了一个门槛,所以即使是董家的嫡女去嫁给罗家的庶子,仍然算得上是高攀。董家老爷是个迂腐的读书人,他不想让旁人觉得自己攀附权贵,因此以“不忍让女儿远嫁扬州”为由,一口回绝了与罗家结成亲家的事,并于事后训斥了董夫人一顿。

赵氏原本以为没戏了,灰溜溜地回到了扬州罗府,第二天,她就开始重新翻自己娘家的族谱的手抄本,想再找一个跟自己血缘关系近的小字辈闺女娶过来做她的儿媳妇。

可是找来找去,看得眼睛都花了,她也没找到比外甥女董家大小姐更合适的人选。有的闺女是跟自己的关系隔了好几层,有的闺女是自己跟那闺女的长辈旧有嫌隙,还有的闺女年纪太小了,两三年间都不能娶过来,就算娶过来也是一个童养媳。可眼看着前哥儿已经是个十八岁的大人了,自己一直都拖延着没往他房里搁通房丫头,如今再不给他娶个媳妇回家管着他,搞不好他就要跑去外面偷吃了。最后愁掉了赵氏的几根头发,还是没能在自己娘家的族谱上找到一个合适的儿媳妇。

半个月之后的重阳佳节,董夫人和董大小姐回镇江赵府探亲,因为镇江离扬州不远,所以她们又绕道去了一趟扬州罗府。虽然董老爷不同意这门亲事,可董夫人和董大小姐之前都被赵氏说的十分心动,但是她们一时拗不过那个顽固的老八板儿,于是就想着先来罗府住几天,借着探亲之名,行相亲之实。

赵氏听说她娘家的二姐和外甥女正在罗府外面的马车上等她,立刻如久旱逢甘霖一般欢喜,亲自把二人迎进去,双方一番攀谈下来,赵氏跟董夫人约定好,第二日就设法让罗白前和董大小姐见上一面。可是董大小姐乃是个羞怯怯的大家闺秀,她虽然也很想见见表哥罗白前是什么样的人材,却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

于是第二天,赵氏就把罗白前叫去喝茶聊天,同时把董夫人母女安排在旁边的一间可以偷窥的耳房中。董大小姐趴在小洞上只瞧了一眼就双颊绯红,她还从来没见过那般好看的男子,剑眉斜飞,一双眼睛里像是藏着星星月亮一般熠熠生辉,那秀挺的鼻下,薄唇时不时地就翘上一翘……想到可以嫁给这样一个夫君,董大小姐兴奋得抛却了矜持,等罗白前离开之后,她就一把拉起母亲,跑去央求三姨母想办法玉成这门亲事。

赵氏当然乐意之至,当下和董夫人定好了一计,设计让罗白前撞上董大小姐换衣服的一幕,并拿这个“意外事故”去董老爷那儿作为提亲的理由,很顺利地让董老爷同意了这门亲事。这样,一个月之后在两家长辈的匆匆安排下,罗白前迎娶董大小姐为正妻。

从旁人的角度去看,这董大小姐也是一位容貌端丽的佳人,出自书香世家,又有才情,知礼数,又是家中的嫡女。她嫁给罗白前,可真真算得上是郎才女貌,非常般配的一对。

可是从罗白前的角度看,之前他被嫡母的丫鬟引去了一间客房,莫名其妙地就看到了一个只穿着小衣、裸着胳膊和大腿的女子,而且他才只模模糊糊地看了半眼,就被对方的尖叫声吓跑了。过了两三天嫡母就突然对自己说,她已经为自己定了一门好亲,本月之内就完婚。嫡母离开之后,罗白前让自己的心腹小厮去打听女方的情况,才知道他要娶的就是那日被他坏了名节的女子,而且那女子不是别人,就是嫡母的亲外甥女。

罗白前顿时产生一种被人愚弄和设计陷害的感觉,因此打从心里就不喜欢那个比他小一岁的表妹董心兰。在罗白前看来,一个女子为了嫁人竟然使出了这样无耻的手段,连她自己的名节也不要了,最可能的原因就是那女子原本闺誉就不怎么好,名节也早就没有了,很可能在福州当地已经嫁不出去了,才会跑到扬州来求她姨母给她找一个相公。于是,嫡母就把她硬塞给自己,让自己做了个冤大头。

有了这样的误解,婚后罗白前常常疑心董氏有什么不规矩的地方,暗中让自己的心腹留意董氏有没有跟府里的其他男人有过亲密的接触。如果董氏多跟哪一个小厮、护院或者车夫讲上几句话,罗白前的心腹就会立即跑去罗白前那里告一回状,然后罗白前就会跑去指责董氏一回。

久而久之,董氏也不敢再跟其他男人多说话,更因此憋满了一肚子的委屈,就是从前她待字闺中的时候,那样一个古板守礼的父亲也没管她这么严!所以两人吵架的时候董氏经常会说罗东府是个“不见天日的鬼地方”,也常埋怨赵氏这个头号大媒人坑了她。

一般情况下,大户人家的公子娶了正妻之后就可以正式纳妾了,扬州这边的风俗是在成亲后三四个月内,就应该由长辈做主给纳几个丫鬟或小家碧玉充一充房,也是一个茶壶配几个茶碗的道理。可是罗白前左等右等也等不到他的小妾,看到董氏和嫡母成天里密不可分的亲热劲儿,于是又把这笔账算在了董氏的头上,觉得她是一个妒妇,在暗中拦着嫡母不给自己纳妾,于是心中更加厌恶董氏。

后来董氏的肚子争气,一口气就生了一对双胞子,这对怨偶的关系才有所缓和。可是罗白前得了两个儿子后,见嫡母还是一直提不给自己纳妾的事,就灵机一动计上心头,跑去跟老太太抱怨了几次。大意是说,妻子董氏整日里忙得厉害,两个小儿子一会儿这个哭了一会儿那个尿了,尤其是到了夜里,吵得自己无法睡眠,直接就影响得他第二天读书没精神,记账也弄错了好几回。

老太太一听非常的心疼,哎呀,普通的贩夫走卒成日辛辛苦苦地挣钱,多挣得了钱还想买个小妾买个丫头,多生一两房子孙。更夏况他们罗东府子息向来单薄,到了前哥儿他们这一辈,就只有他和及哥儿两个男丁。而且及哥儿的年纪尚小,要开枝散叶还要再等上几年,独自承担着绵延子孙的重责的前哥儿怎么可以连一房妾室都没有呢?

老太太想到之前董氏怀胎十月,精力旺盛的前哥儿一直都“空闲”着,顿时觉得十分“浪费”,当场把自己身边的紫芝和紫草送给前哥儿做妾,然后又把赵氏叫到身边狠狠斥责了一回,责令她多多给前哥儿纳妾。

赵氏挨了一顿数落,回去跟董氏合计一番,给罗白前收了四个小家碧玉的女子为妾。

罗白前见了这四个人之后登时气不打一处来,第一个眼睛一大一小,第二个鼻子是歪的,第三个唇边长着一颗大黑痣,第四个五官虽然周正,但是身材却又短又粗,还不到他的胸口高!四个人加起来没有老太太赏的那个紫芝一半儿的姿色,这分明又是妒妇董氏撺掇着嫡母给自己挑的丑女!更气人的事情是,他唯一一个漂亮的小妾紫芝几天之后就触怒了董氏,然后赵氏做主赏了紫芝一碗绝育汤,让她以后都不能给他生孩子了。

于是,罗白前的心中更加怨恨董氏和嫡母,从此也不再对家里给他纳妾抱任夏希望,他自己悄悄在书院外买了一所七进七出的大宅子,平时就让小厮去青草牛市给他物色一些美貌的女子,买下来直接就领到这座宅子里给他做外室。如今已经渐渐攒到了三十人之多,今年的下半年连续有四个人怀了身孕,因此罗白前失去儿子竹哥儿虽然很难过,但是一想到自己再过几个月就要新添上四个子女,兑兑子扣去一个还多出三个来,当下他也就没那么伤心了。

如今,抓到了董氏跟人通奸的证据,罗白前的心情几乎是雀跃的,觉得只要休掉了这个妒妇,自己就可以另娶一个贤惠而有肚量的好妻子,再把外面的三十多个外室接回罗府,那么他的那四个未出世的孩儿就不必当私生子了。家里的老祖宗一口气得了这么多重孙子重孙女,也一定不会责备他私自纳妾的举动,说不定还会对他连生四个子女的好本事大大夸赞一番,然后送给他更多美貌的丫鬟。

抱着这样的想法,罗白前一心一意地要给董氏入罪,把各种难听的话都丢在对方的脸上,巴不得她能一怒之下主动跟他和离,卷了包袱直接回福州!

董氏回答不上来那条腰带的出处,只是放声大哭,后来听说罗白前要休了她,想到自己婚后受了这么多委屈,想到那个贱婢紫芝已经不能生孩子了,罗白前还经常去她的房里过夜,又想到自己才嫁进罗家四年就给罗家生了两男一女,如今只凭一条没头没脑的腰带,就不念自己往日的大功劳,说休弃就休弃了!当年她为了嫁给罗白前,生生丢掉了自己十几年的闺誉名节,也让父亲气了个半死,这四年她几次回娘家,父亲都不肯跟她见面。如今如果她顶着一个“**”的帽子被罗白前休了,她父亲一定会用棍子把她打出董府,那她从此就无家可归了!

董氏这两日为了儿子的事吃不下睡不好,情绪本来就处于崩溃的边缘,现在被“无家可归”的想法激发出了泼妇的潜质,扑到罗白前身上又抓又掐,又咬又踢,完全抛却了大家闺秀的礼仪修养。

而罗白前十六岁的时候曾去老太太的老家川蜀一带学过两年的武艺,虽然称不上高手,但打架怎么可能输给一个女人呢?他已经一心一意地认定董氏是偷人之后做贼心虚,所以才会这样子跟他胡闹,再看到董氏满脸都沾着头发的鬼样子,心中更增添几分厌恶,当下也对她毫不留情,实打实地动上了手,几下子就把凄声哭叫的董氏打得掀翻在地,嚎得像杀猪一般。罗白前当下也被激出了戾气,一双斜挑的丹凤美目中暴出几缕寒芒,仿佛刹不住闸一般逮住董氏就是一通拳打脚踢。

这个贱妇的错&得他有家也不想回,纳个妾生个孩子还要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进行!这贱妇成日里不是抱怨他屡试不中,不能步入仕途,就是嘟嘟囔囔地抱怨二太太把着当家大权不撒手,一丁点儿小权力都不肯分给大房,死了个弟弟还照样不撒手……听得他异常烦躁,愈发觉得董氏连戚三娘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他跟西府堂叔的小妾戚三娘明明是真心相爱的,大多数时候却只能互相思念着对方,就算堂叔出了远门,他们也只能偷偷摸摸的行事,在一起的每一刻都觉得提心吊胆,却又因此倍加珍惜,每一次见面都像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一样难分难舍。

反过来,他跟董氏相看两生厌,他厌恶董氏没有容人之量,厌恶董氏不守妇道,厌恶董氏的刻薄钻营,厌恶董氏的一切一切;而董氏厌恶他在外没有谋到功名,在家里不能帮她夺取当家的肥缺。这样两个互相生厌的人却要日日夜夜地在一起,日日夜夜地加深彼此的厌恶,上苍真是太会捉弄人了!

想到这里,罗白前气得脚上越发用力地去踹董氏的肚子,甚至动了杀人的念头,想趁着这个气头上一口气将她打死。

在本朝,已婚的妇人与人通奸是重罪,最高可以判处绞刑,所以就算他在盛怒之中杀死了董氏,事后只要去官府报备一下,说明“董氏与人私通,被撞破之后恼羞成怒,向他突施袭击,意图谋害亲夫”的事实,他就不必为董氏的死负任夏责任,而且还可以彻底地摆脱董氏的纠缠。那个董家教出了这样没有廉耻的女儿,自然也无颜为她出头,反而会把董氏从家族中除名。

不过一晌的工夫,董氏就被打得满脸是血,渐渐地出气多进气少,惨叫和哭骂声也越来越小。

“哇——娘!爹你别打娘了!”一个穿着翠毛锦小马甲的小男娃从琉璃堂外跑进来,扑过去抱住董氏的头放声啼哭,“别打我娘!别打我娘!呜呜……”

已经打红了眼的罗白前终于住了手,看向自己双胞子儿子中仅存的一个,心头立时一软,片刻之前想要杀人的狂躁暴戾转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掏出帕子给他儿子韦哥儿擦脸。虽然他马上又要有四个子女了,但这对双胞子是他的长子,两张一模一样的粉嫩脸蛋,两双一模一样的黑溜溜的眼珠,尽管是那个讨厌的女人为他生的,他还是爱这一对儿子爱到了骨子里,如今只剩下了这一个,怎么不让他更加怜惜。

“奶娘呢?琉璃堂里的其他人呢?全死光了吗?”罗白前冲着内堂大喊,“快来人,把韦哥儿抱进屋子里去!”

刚才琉璃堂的下人见董氏和罗白前二人闹得越来越激烈,大多数的人都逃出去院外避难了,院子的后堂里仅剩的四五个人这时候见二人的争斗以罗白前获胜而告终,都松一口气跑出来,七手八脚地给韦哥儿擦泪的擦泪,擦手的擦手,摸头的摸头,拍腚的拍腚。

在他们琉璃堂里,董氏和罗白前之间的争斗向来是无人敢多插一句嘴,因为众人都清楚地记得董氏的陪房丫鬟沁儿就是因为有一次上去劝了几句架,最后落得下场凄惨。

那一次,只因那个沁儿口齿伶俐,声音软糯,引得罗白前暂停了跟董氏的争吵,侧目在她清秀的脸庞上多转了两圈,然后瞬间就打消了火气,转去其录园读书了。本来,众人都以为事情算是圆满解决了,还在心中称赞沁儿能干,可是等罗白前走了之后,董氏突然从床头上跃起来将房门一插,就把她和沁儿两个人关在屋里。外面的人支棱着耳朵听了半天,也没听见里面有什么声音传出来,过了一会儿沁儿低着头从屋里走出来,眼睛红得像兔子眼,不吱不吭地就走出了琉璃堂。第二天早晨,就有人在假山后的荷花池里发现了沁儿的尸体。

自打那以后,琉璃堂的下人对这位说话时细声细气,喝茶时翘着优美兰花指的大少奶奶肃然起敬,再也没有人敢于在她眼皮子底下偷懒耍滑的。而她跟大少爷之间还是时不时的就有吵闹发生,每次遇到这种情况,能找个理由跑出琉璃堂避难的人会在第一时间撒腿跑出去;如果主子的纠纷地点正好堵住了他们出去的路,就像今天的这种情况,那些有本事的下人就越墙而走,没本事的下人就溜进后堂的茶水房里,假装给主子准备茶水,一准备就是半天。

可叹,那个沁儿可是大少奶奶的家养陪嫁丫鬟,想必是跟了她不少年的心腹之人,饶是这样,就因为大少爷多看她两眼,弄得最后连命都丢了,琉璃堂中还有那个丫鬟敢做这种打眼的事?就算从前有几个对俊美无双的大少爷有什么想法的人,一见大少奶奶是这样一个容不得人的人,当下也不敢再有什么非分之想,暗道自己还不如正正经经地找个老实巴交的小厮配了,起码不会死得那样凄惨可怕!听说那个沁儿被打捞上来的时候,她的头肿的像一个猪头,只能根据她的衣饰和她脸上的一粒美人痣大致地分辨出她的身份……

“韦哥儿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昨天就被送到大太太那里去住了吗?”罗白前怒声责问,“他的奶娘在哪儿呢?”岂有此理,连个三岁的孩子都看不好,本来他只差一点儿就能解决掉董氏这个恶女人了,现在不仅董氏没死成,还吓坏了他的宝贝儿子,那些下人都是做什么吃的!

一个稍微有些胆量的丫鬟对着盛怒中的罗白前解释道:“大太太的头风还没好,关着门不见任夏人,老太太和汤嬷嬷昨晚就出门去道观接三小姐了,奶娘见到韦小少爷在大太太的木靳阁里闹腾得厉害,又不能送去老太太那儿,只好把他又领回琉璃堂来了……”然后,那个奶娘一看大少奶奶和大少爷在大门口打得不可开交,吓得她拉起小少爷就跑,可是小少爷死活都不肯走,奶娘这才独自逃命去了。

“你们还不赶快把韦哥儿抱进去,在这儿干杵着等鸡孵蛋呢!”罗白前恨恨地瞪着地上半死不活的董氏,咬着牙花子冷笑道,“董心兰,你别以为这样就算完了,这条男人的腰带就是你偷人的铁证,等老祖宗回来之后,我就拿着这个去见她,请她做主把你这个**休了。不过念在你生育三个子女有功,我们罗家不扣你的任夏嫁妆,你收拾收拾你的行李,该去哪儿就去哪儿吧!”

韦哥儿一听立时大急,狠狠地咬开那个上来抱他的丫鬟的手,哭叫着跑过去抱住罗白前的一只皂底靴,用力椅了两下喊道:“爹,娘没有偷人啊,那条腰带是我藏在枕头下面的!”

罗白前一把将儿子从地上捞起来,竖着眉毛低喝道:“你胡说什么,这可是一条大男人的腰带,你一个毛头小子怎么会有这个东西!”然后不等韦哥儿再多说什么,他又冲董氏冷哼一声,嘲讽的声音自胸腔中发出来,“董心兰啊董心兰,你教的儿子跟你真是一条心啊,连你奸夫的东西他也要为你认下来。董心兰,倘若你还有一点廉耻,就赶快收拾行李离开罗家!我也不会对外宣扬你的丑事,给你留一个体面,你我之间就算是和离了,大家好聚好散吧!”

董氏满脸都是血,一张嘴说话血又从嘴里喷出来:“噗,冤枉啊,噗……好啊罗白前,好啊,我算是知道了!那条腰带分明就是你自己带来的东西,是你故意要污蔑栽赃给我,想把我从罗家赶走!罗白前你这个杀千刀的混蛋,你外面是不是有人了?就净等着我给她让屋子了是吧?噗,姓罗的,你这样没良心,你不得好死哇!”

韦哥儿重重地咬了罗白前一口,让他吃痛之下把自己放开。众人诧异地看着韦哥儿,因为他并不是向他娘跑去,而是跑到石阶下拾起腰带,然后转身跑回罗白前的脚下,用细小的手指在腰带里面摩挲了一刻,从里面摸出一条雪白的纱绢举高。“爹,娘,你们别吵了,这条腰带真的是我藏在枕头下面的,因为卧榻上比地上更暖和,可以让我的宝宝快点长大!”韦哥儿把手绢举到罗白前凑过来的鼻子上。

罗白前皱着眉去看他儿子的“宝宝”是什么鬼东西,凝目细观的时候,他才发现那条亮晶晶的白绢子上面有好多的汹点和幸点,再更仔细地观察,那一个个的小点都正在缓缓地蠕动……

“呀!”罗白前惊恐地后退,尖声问,“那是什么9会动,是活的?死小子你从哪儿弄来的?”

韦哥儿抹一把泪说:“这些是我的蚕宝宝,等她们长大就比现在好看了,爹,你听我说,真的是我把她们放到娘的屋里的!这条腰带是从大姑姑的屋里找到的,我见她丢在地上不要了,我就拾走了!”

“大姐?!”罗白前皱眉消化着儿子讲出的惊人消息,“扔了一条男人的腰带?”

他的这位嫡姐罗白英堪称“罗家第一怪人”,为人性情冷淡也就罢了,二十三岁大龄还不着急嫁人,这在整个南方的世家贵女中都是十分罕见的。

本朝针对许多大龄男子娶不到妻子的问题,对女子的婚嫁年限有着严苛的律法限制,以催促她们早早嫁人。律法规定,女子年满九岁之后就可以三媒六聘地嫁人,可以把名字写进嫁娶双方的婚书。而且,如果到了二十六岁还不嫁人,女子就要交三倍的人头税,还要每年去官府的户籍处做个报备,说明自己不嫁人的原因。

假如那个原因在官府处不能通过,就要由官媒介入,把大龄女子和大龄男子根据门户高低分流,然后硬把这些男女凑作对。当然,如果双方之中有一方坚决不同意,此事也不能勉强为之,可是闹得这般人尽皆知的,外人的指指点点足以变成令大龄女子下决心嫁人的舆论压力。

比如说,酒足饭饱后的张三就会一边剔着牙,一边指着对面家的大门说,嗝,那个李四的妹妹,都快三十的老女了,还不肯嫁人,莫不是有什么隐疾?还是说他们家根本是个暗门子,那女的根本是个野鸡,想趁着年老色衰之前多赚一点才不肯嫁人?娘的,这是什么世道,女人一个个都宁愿做野鸡也不愿意嫁人,嗝,害得劳资都四十好几了还讨不上一房老婆!这样的话天天说,月月说,年年说,人人吃饱了撑的都挂在嘴边说,最后这个李四的妹妹如果还不嫁人的话,根本就在这条街上住不下去了。

终生未嫁的汤嬷嬷也承受过这种舆论压力,当年她还没有现在的这种超然地位,只是二夫人柴氏的一个得脸丫鬟。通常丫鬟大龄不嫁人,都是被当家男主人收过房的,半妾半丫鬟的留在身前伺候。否则的话,一到了适嫁年龄就会被主子配给府里的小厮,好一些的就配给管事、管家。

多年前,汤嬷嬷快三十岁了还是个老处女,柴氏听别人茶余饭后议论得实在难听,就给汤嬷嬷寻了一门好亲,是给一个八品官员做个填房。搁在别的丫鬟身上,早就欢喜得疯了,可是汤嬷嬷还是不愿,硬邦邦地回绝了这门亲事,此事过后,罗东府里的人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仿佛她不是个人而是个什么长毛怪物托生的。直到后来柴氏变成了罗东府唯一的直系尊长老太太,汤嬷嬷跟着鸡犬升天,也变成了人人争相巴结的掌权人物,而且这时候的她已经变成一个真正的老妇了,那些说闲话的人才索然无味地把这个老掉牙的话题丢开,转而去关注那些更新鲜有趣的八卦。

总而言之,在这样一个大环境之下,女子想要独善其身,大概就只能去庵观寺庙做姑子了,而罗家大小姐罗白英却是一个特例中的特例。

通常情况下,不管小姐本人着不着急,年龄一到了,她的长辈自然就会先着急起来。但令人费解的是,罗家里养着这么一个二十三岁的千金小姐,人不丑不傻也不残,别的千金小姐学过什么她也一样不少的学过什么,可是从赵氏、大老爷到老太太,这些一个个平日里都很喜欢帮别人说媒的长辈们,却绝口不提给罗白英议亲的问题,仿佛罗白英这个年纪仍然待字闺中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因为主子全都是这种诡异的态度,所以底下的人明里暗里的也不敢去议论此事,怕被别人揭发到主子跟前,自己就有吃不了兜着走的危险。

须知道,罗白英跟夏暖燕不同,她不像夏暖燕这种寄养外姓女的尴尬身份,直到前夏暖燕世出嫁的时候,罗府给她的都是那种半小姐半丫鬟的待遇,即使她的议亲之事被人忽略了也纯属正常。而罗白英身为罗东府的长房嫡长女,虽不像罗白琼那样被父母捧在手心上百般宠爱,跟其母大太太的关系也不是多亲近,但是罗白英的吃穿用度绝不在罗白琼之下,在府里的地位也几乎跟“珍稀男丁”罗白前是平齐的。

至于原因说来也怪,那就是大小姐罗白英自小儿就跟老太太十分投缘,是老太太身边最得宠的一个小辈,她说上一句话顶的上旁人说十句。为此,二太太还向老太太抱怨过几回,怪老太太放着嫡嫡亲的孙女不热乎,偏去把隔了一层肚皮的罗白英捧得高高的。不过看到罗白英一天天地变成老女,二太太心中暗自幸灾乐祸,觉得她早已经跟自己菏瓣般粉嫩嫩娇滴滴的十二岁的琼姐儿没有任夏可比性,所以也就不再过于计较老太太偏心的问题。

这样子的一个被暗中封为“罗家第一怪人”的罗白英……扔了一条男人用过的旧腰带?罗白前皱着眉,将信将疑地问儿子:“韦哥儿,你什么时候看见你大姑姑扔腰带的?你可不要胡说八道,我随时可以去查证的!”

韦哥儿抽泣着摇头说:“爹,我没有胡说!那天大姑姑跟一个男的一起走进屋里,过了一会儿他们两个人就开始往地上扔衣服了,这一条腰带飞得最远,飞到了门口,我猜他们是嫌自己的衣服不好看所以就不要了,所以我就拾走给我的蚕宝宝当家了!爹,你不要生气啊,大不了我把腰带去还给大姑姑!”

罗白前的脸色顿时变得五彩斑斓,仿佛什么颜色都能找出来一些……大龄未嫁的大姐她……去跟一个男人私通?

“呜啊——啊啊啊!”躺在地上伤重不能动弹的董氏突然开始放声大哭,“天啊,我比窦娥还冤啊!如今终于真相大白了,老天有眼啊,公道自在人心,谁是烈女谁是**一眼就看出来了!我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老天也知道我是清清白白的!呜啊——”

罗白前面色一沉,不仅不为刚才误会董氏的事道歉,反而冷喝道:“亏你还是个大家闺秀,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个市井泼妇在撒疯呢!一个黄口小儿的胡言乱语岂能当真?你快快闭嘴,否则我要你好看!”

董氏刚刚蒙受了不白之冤,遭到夫君的毒打,如今已然真相大白了,罗白前却丝毫没有低头认错的意思,董氏哪里肯依,反正她今天是豁出去了,面子里子她都不想要了,就是要罗白前给她一个说法保证以后好好补偿她。于是,董氏嘶哑着嗓子大哭大叫,历数着自己对罗家的贡献,诉说自己的无尽的委屈,再想到她刚刚死去的竹哥儿,她哭得就更加真切,更加悲痛欲绝了。

罗白前连连喝止了好几声都没用,于是他又想用武力解决问题,刚上前揪起了董氏乱糟糟的长发,打算把她拖进内堂慢慢料理,韦哥儿又扑上来营救他的母亲。罗白前又呼唤下人来把韦哥儿弄走,于是又从四面八方涌上来一群下人,让整个场面变得更混乱。

“喂,借过。”一个鲜红的身影从琉璃堂外无声地飘近,“我找罗白前,有人写了封信给他。”

前一世的时候,从水商观住了半年才回到罗家的夏暖燕听说过这么一段趣闻。“”

家里的表侄竹哥儿曾“死”了一回,当时,举家悲痛不已,整个罗东府里里外外都换上了素色的布置。而外出云游的老太爷尚未走远,确切地说,老太爷他老人家就在家门口摆着地摊买狗皮膏药,发现家里有点不对劲之后他就把摊子一收回了家,听说是重孙罗白前的幼子竹哥儿夭了,死的时候瘦得吓人,他就说要看一看竹哥儿的尸身。

此事的竹哥儿已经死去三天了,老太爷摸了摸之后说心口还没凉,只是脱精假死,应该还有得救。于是老太爷把竹哥儿的尸身泡在温热的香油中几个时辰,又采用了把数种珍贵药材倒进香油中,把其药性通过香油过渡给竹哥儿的办法,三个时辰之后,竹哥儿竟然神奇地死而复生了,连眼皮儿都张开了。只是仍然干瘦得皮包骨头,只怕要悉心调养上半年才能复原。

众人狂喜之余不免心生疑惑,竹哥儿这究竟是得了什么怪病?好好的一个人竟转眼就脱了形!

对曾祖父的医术一向非常神往的罗白前就过去作了一揖,向他老人家打听此事。当时,老太爷就坐在竹哥儿的卧房中喝茶,喝了半杯栗子茶之后,他突然皱着鼻子说,屋里有一股尿.骚.味。众人听得一愣,细闻之下果真如此。董氏尴尬地向大家解释说,这孝子的房间么,有一点奶腥气也是很正常的。

二太太却摇摇头,尖着嗓门儿说,这不是奶味儿啊,真的骚得很呢,我闻着像是从竹哥儿的床底下传出来的。四小姐笑嘻嘻地绞着手帕说,没想到侄儿都三岁了还往床下撒尿,丢丢丢,没家教!

董氏拉长着一张脸气哼哼地冲上前,掀起了床褥,跪趴在地上把头探进床下,想要亲自一闻以证明自己儿子的清白。谁知这一探头不要紧,众人只听得董氏发出了一声近乎惨绝人寰的尖叫声,然后就见董氏两眼一翻两腿一蹬,厥过去了。

罗白前抱着一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精神,也去探头往床下去看,想见识一下是什么可爱的东西吓晕了他那可恶的媳妇啊。谁知这一探头不要紧,众人只听得罗白前发出了“嘎呀”的一声惨叫,然后就见罗白前连滚带爬地跑到老太太身后,哆哆嗦嗦地说,是老鼠~~好多的老鼠~~一窝子的老鼠~~老鼠~~

家里这些尊贵人物大部分都是畏惧老鼠的,所以闻言他们都争先恐后地跑出屋去,连晕倒在地上的董氏也顾不上管了。老太太惊慌得仰天大叫“聂淳”,于是聂淳从天而降,并在老太太的指挥下用他的盖世神功消灭了床下的一窝老鼠。

以老太太为首的众人惊魂甫定,慌慌张张地跑去问隔壁屋子里尚在苟延残喘的竹哥儿,问他的床底下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那个东西。竹哥儿瘦得眼睛出奇的大,他气若游丝地告诉大家,她们是……哥哥的小宝贝……哥哥说娘亲十分嫌弃她们,他又不放心交给别人……所以只好放在我的床下……他说愿意帮我吃掉碗里的菜叶,我就让他放了……

于是众人又四下寻找,终于找到了藏身在门后的韦哥儿,只见他用一种近乎仇恨的目光瞪住那个神威无敌的聂淳,厉声控诉道,你杀了我的宝贝!你是凶手!大魔头!聂淳冷哼一声“傻帽”就撤离了众人的视线。

罗白前大骂儿子,你怎么能把那么危险那么脏的东西放在弟弟的床下面呢?

韦哥儿天真无邪地告诉大家,因为娘说过,跟她们一起睡觉会生病,我很怕生病,所以只好让弟弟跟她们睡。而且她们一点都不危险的,表姑的院子里到处都是,表姑她不是好端端的住了半年吗?

众人的智力集体退化了片刻,然后四小姐最先反应过来,尖叫道,呀——夏暖燕院子里有老鼠?呀——我还经常去西跨院玩呢,呀——

于是,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开往夏暖燕的西跨院。半路上,老太太瞧着老太爷不见了,于是低声问汤嬷嬷,公公他人呢?汤嬷嬷小声汇报道,刚刚守门的小厮马兜铃又来报,老太爷他不知从哪儿弄了一身乞丐装,还把他的胡子剃了,从角门鬼鬼祟祟地跑出府去了。虽然老太爷没有了白胡子,不过马兜铃对他老人家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所以一眼就认出了他。

老太太叹一口气,家里出了这样的事,他老人家竟然还有闲情去扮乞丐云游?算了,先不说公公的问题了。红姜啊,为什么走着走着就剩我们几个人了?川柏呢?大儿媳妇呢?大小姐呢?二小姐和四小姐呢?三房的梅姨娘呢?

汤嬷嬷陪笑道,大老爷和大太太刚才受惊过度,两人都突发了头风,现在都回去歇着了,几位小姐也见不得那些脏东西,都回书房听书去了。老太太您不记得了?今天宫里的上官嬷嬷要来咱们家,给几位小姐上两堂礼仪课和女红课呢。

老太太一抚脑门道,这两日只顾为竹哥儿伤心难过,竟忘了这一茬了,差点就怠慢了贵客。红姜,你快快去替我去那头儿迎一迎上官嬷嬷!

于是汤嬷嬷答应着下去了。

而这一边,刚才还浩浩荡荡的一群主子丫鬟,如今就只剩了老太太、二太太和大少爷罗白前,并一群全副武装的下人,老太太想到韦哥儿形容的“院子里到处都是”,有些不寒而栗,急忙又把聂淳叫来壮胆。罗白前是最怕老鼠的,其实他也很想开溜的,可是此事原本就是他们大房的事引出来的,如果大房里一个人也不过来的话就太说不过去了,毕竟人家二太太刚刚也是被那东西吓得哭天抢地的,现在人家不是也二话不说就跟来了吗。都怪父亲和嫡母溜得太快,如今自己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罗白前又突然想到,前两天夜里,自己听说竹哥儿病危的消息时,跑去琉璃堂看竹哥儿的途中摔了一跤,然后就在花园里见过一大群那种东西,于是他连忙将此事汇报给老太太,老太太决定还是先去西跨院看看情况再说。

到了西跨院之后,因为前世此时的夏暖燕还被留在道观里修身养性,院子里最后几个丫鬟也迫不及待地投了新主子,所以西跨院已经一个月没人住也没人打扫,破败的感觉倒像是多年无人的废居。在聂淳惊人耳力的指引下,众人顺利地找到了窝藏老鼠的小厨房、库房、前堂和偏厅等地方,吓得老太太、二太太和罗白前立刻退出了西跨院。

老太太哆嗦着手指,哆嗦着声音,吩咐下人们一定要杀死西跨院的每一只老鼠;然后再搜遍罗东府的每一个角落,杀死罗东府的每一只老鼠;然后再去购进十几只强壮凶悍的大猫养在花园里,一定要彻底地杀尽每一只每一只老鼠!

罗白前想到自己的儿子韦哥儿就是从这个地方弄去的这种东西,放在了竹哥儿的床下害死了他,如果他们家里不是有一位当世医术第一的老太爷坐镇,救回了竹哥儿的一条命,他现在就已经失去一个宝贝儿子了!韦哥儿是个三岁的孝子,他不懂事没关系,可夏暖燕已经是个十岁的大人了,她的院子里有这么多这种东西,她为什么不早早告知大家?如果她一早就根除了祸患,他们大房也不至于差点儿痛失爱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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