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第二世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止声,孟瑄冲她略一颔首,微笑道:“请讲,瑄洗耳恭听。”

夏暖燕的眼睛左看右看,然后压低声音对他说:“孟公子,实不相瞒,这个小岛一直都闹鬼,每逢三六九的日子,就是鬼事最猖狂的时候。”

孟瑄好笑地望向凉亭中的美人,反问道:“小岛上鬼事猖獗?那怎么办,我是否该即刻离去?”这算是她在给自己找台阶下?顺便出逐客令?

夏暖燕原本是打算撵他走,可听他这副戏谑口吻,她又犹豫起来,这个男人是伍樱阁指明要的人,将他扣留在这里,哪怕是半哄半骗的拖延到絮船来送物资的时候,叫船上的武夫来对付他,那么,第十八朵橙花都会荣幸地入驻她的香匣……

想到这里,她转了口,笑吟吟地说:“敲相反,每当小岛闹鬼的时候,都是最不适宜出船的日子,别看西湖之水平静无波,到了这样的日子里,连着好几天水下都有暗涌。小女子正是突然想起此事,才特特告知公子,一定得在岛上多住几天才好。倘或有个三长两短,我心实在不安。”

孟瑄心道,这个留客的方法倒也别致,闹鬼?她却不怕吓着了客人,拼着“水下有暗涌”的危险也要逃出去,那岂不是弄巧成拙了9好他一不怕鬼怪,二会游水,三还会以轻功踏水过湖,所以就算小岛无船,他照样来去自如。不过么……

“那就烦劳清儿姑娘引我去客舍吧,”孟瑄伸了个懒腰站起来,稍稍整理了衣袂,含笑望过来,“贵处的梅子酒后劲儿还真不小,瑄有些不胜酒力了。”

夏暖燕见他这样好说话,而且提的要求也是吃喝睡的基本需求,态度彬彬有礼,于是她立刻出了凉亭,指着东南方说:“那里有一座竹楼名曰‘水云间’,上下三层,房间还算雅致,公子若不嫌弃,就在那儿醒两三天的酒,绝对不受鬼怪侵扰。”

此刻,她款款走到近前来,孟瑄才借着月光看清,她是一个五官清秀的美人,除了面部正中部分、以小巧的鼻端为中心的圆圈是一片焦黑,其余的脸侧肌肤、玲珑纤薄的双耳和修长的细颈,全都细致白嫩,仿佛上好的脱釉雪瓷。这么说来……她其实并不是一个黝黑得不能见人的幕后佳人,而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给染黑了脸?

两人面对面地站立,相距不过三步,孟瑄不动声色的凝视她的面容,发现她神情坦然到了极点,他忍不住猜想,这位美人妹妹是不是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脸被染黑了,否则她怎么一丝惭愧的颜色都没有?

事实的确如此。今天午后,夏暖燕赶制专为顶级高手专备的茶露,紧张激动又故作从容地忙碌着,一样样往玻璃仪器中添加配料,雪白的小脸凑近,乌溜溜的眼珠子写满了认真,细细数着玻璃瓶上的格子刻度。这种麻醉茶露,她至少制作过三十回,虽然制作过程复杂中带着变化,变化中带着危险,不过她还是很有经验和信心的……

“爆!”“爆爆爆!”

容器里的药剂突然发出了几声闷响,旋即,药汤从清澈流动的液体变成了一种凝胶状固体,漆黑似炭,不知是转换成了嘛东西。连那一整套珍贵的特制玻璃器皿,也随着闷响声裂出两道细纹,就此报废了。

肿么会这样?

小脑袋上空悬浮着一圈儿问号,一根细指头点着樱唇,长长的羽睫轻颤两下,夏暖燕哭了。连她的脸蛋被凝胶给熏黑了都未注意到,而且这黑烟不溶于水,晶莹的泪花花也没冲出一道小沟沟来。

与此同时,小岛另一端的石像柏炀柏捂嘴笑了,嘎嘎嘎,丫头别难过,本大仙给你搞破坏是有原因滴X首过去半年里,岛上只要来了男人,一吃了你的茶就蔫了,谁还能跟你共赴巫山哉?莫怪本尊心狠,不怜恤你弱质纤纤,只因本尊掐指一算,天时地利与人和,也是时候让孟家那位帅小子教一教你做人的道理了。哦呵呵呵呵呵!

孟瑄不动声色打量夏暖燕的同时,夏暖燕也不动声色地望着他,心里暗道,在她的“美貌”面前还能如此从容镇定的男子,除了王爷,他还是第一个。光凭这份勇气,就值得招呼他去小楼里醒醒酒,好好睡一觉,再灌灌黄汤,再醒醒脾,再灌他的酒……哦呵呵,直到絮船来拉人,他都得乖乖在这里当一个酒漏斗。

“那就叨扰了,”孟瑄点头一笑,“请带路吧。”

夏暖燕也笑:“公子不先把靴子穿上?地上凉,不怕冰着么。公子可得小心点,我的竹楼地上有针,好多的针。”

孟瑄穿上长靴,淡淡一笑,跟她坦白道:“我仰慕姑娘的琴声,想看看你的容貌,所以脱下靴子,打出掌风吹开纱障。还请姑娘勿怪,我没有恶意。”

“脱靴子打掌风?”夏暖燕吃惊地睁大眼睛,“你是说……脚掌……打出的风?”好无礼的人!

孟瑄给她看自己的袖口,微笑耐心解释道:“瞧,我的袖口夹层中有十枚银针,这是一种特制的暗器机括。我怕用手掌出风,会不留神震出暗器伤了你,姑娘勿怪。”

见他这样坦白,夏暖燕心生好感,也不禁笑道:“左一句姑娘、右一句勿怪,公子太多礼了。我这里不用讲这么大规矩,公子可以随意些。”这样说着,她心里已经在盘算,怎样才能脱掉他这件带暗器的外衣。

“真的……能随意吗?”孟瑄确认道。

“……能。”

夏暖燕的声音透着丝丝紧张,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然而孟瑄出手如电,突然扣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小楼走去。

进屋点灯后,一面雕花耙镜被递到夏暖燕的面前,她照了一眼就愣住了,镜中的那张漆黑的脸是……她顾不上招呼客人茶水,先打来一盆水涤面,用沙冰细细搓洗了半天,拿热水一冲,再照镜子,颜色竟然没掉!一丁点都没洗掉!她凑近了镜子,用指甲刮了刮面颊上的黑涂料,只留下一片红,没去走半点黑,她顿时欲哭无泪了。

小岛另一侧,全知不全能的神,石像柏炀柏,得知这个情况也一筹莫展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随便往那丫头的麻醉茶汤里加了点好料,只是打算毁了那剂麻醉药,又怎能料想到它会变成一种水洗不掉的毁容药!妈蛋!夏丫头毁容了,谁去勾引孟瑄?谁又去给孟瑄生儿子?

柏炀柏苦恼地低头看自己的左脚,那里的石头已经风化成了一堆粉末,过不了一年,他这一副石头身子就要保不住了,到时他变成了孤魂野鬼,想再凭自己的喜好去投胎就没那么容易了!

唉,既然夏丫头她不争气,他只好另觅一个“娘亲”了……听说长公主府的仙草郡主不错,就把她引来岛上配孟瑄,夏丫头还是还给宁王的吧!宁王曾说过,夏丫头变成什么样他都爱,就让他们继续爱来爱去吧!柏炀柏无良地想道,只是脸黑了点儿,身子还是白白的,宁王不会嫌弃她的,阿门~~

夏暖燕再四洗脸,最后把脸蛋洗得一片通红,还是不能去除黑迹,也就是说,她、毁、容、了!

“肿么会这样?”饶是夏暖燕神经大条,也不禁泫然欲泣了。

孟瑄默不作声地从旁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说:“姑娘别怪我嘴快,这种墨漆染面的情形,我认识的一位前辈也是如此。他少年时被一种药物熏黑了脸,如今七十有二,还是无法恢复本貌。姑娘可得做好心理准备才是。”

夏暖燕听后,委实伤心欲绝,又不想在陌生男子面前流泪,因此强忍住了。她从架上摘下一格面帷遮住了脸,退开三步曲膝行礼,向对方道歉说:“贱妾陋颜,惊扰了公子,心中万分惭愧。本不该强留公子在岛上徘徊,但是小岛闹鬼之事千真万确,从现在往后的三日里,桃夭岛上唯一安全的地方只有这座小楼,希望公子能住满三日再离开。”

孟瑄莞尔一笑,闲闲观赏着竹楼里的布置,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地上放着一架素月梨花琉璃屏风,转过屏风是一间大厅。厅中宝顶上悬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熠熠生辉,东西南北角各挂一串灯烛,把厅中照得如白昼一般。

地上铺的是白绿参差的玉石,西边站着黄底粉彩八宝描金花卉纹佛塔,东边设着卧榻,紫檀木折枝梅花贵妃榻边悬着白色梅花蝉翼纱帐子,风起绡动,引人遐想。走近一些,见榻上铺了一领绵细的翠水薄烟席,放了一个长藤浣花枕,叠着两眼秋香色冰簟单被。

“当真是神仙府第,我还从没住过这么漂亮的屋子,”孟瑄勾唇道,“少不得叨扰几天了。要是姑娘不撵我,住个十天八夜也行哪。”

夏暖燕自然求之不得,就算她知道自己毁容之后生出很多灰心的念头,这最后一次任务也得漂漂亮亮地交差,算是报答王爷的知遇之恩了。她盈盈走到卧榻边上,打开一床单被,笑得比哭还难看:“天色不早了,公子快就寝罢,这床是小女子的惯睡的,被褥都还干净,请随便睡睡。”

孟瑄也不虚言客套,将外袍甩手一脱,玉带一解,长衫一扒,靴子一踢,再取下束冠打散了头发,迅速地从一位华服翩翩佳公子,变成了一位身着月白中衣的……翩翩佳公子。衣带袍服凌乱地散落一地,透着莫名的危险气息。

夏暖燕没料到他的动作这么快,不禁瞧得有点儿发愣。这个高过她太多的年轻男人,一步步走向她,走得越近,就越发凸显出他的高大强壮,发射出她的纤细娇小。这样明显的对比,以及某种无形的威慑压迫感,让她的心头忐忑起来,头一回在心里打起鼓点,怀疑起自己的能力来。这个男人比她估计的更强,或许不是她能对付得了的。

“那么——”孟瑄礼貌请教道,“我现在该做什么?”

夏暖燕紧张地吞咽口水:“请上床躺着。”

孟瑄依言照办,“咚”地一声倒进床榻里,整个人呈大字型仰卧。或许是光线不明的缘故,那一双清亮的眼睛,眸光渐渐转为一种黝黯的色泽。夏暖燕不想再多看,匆匆忙忙用玉竹竿扑灭了所有的灯烛,再交待对方一句“千万不可出门”,她自己就羞赧地夺门而出,到小楼后面的茅屋里睡去了。

这儿是灯草的居所,设着一张简陋的小木床,床头一盏梨花鱼脂灯。整个小岛统共只有两张床,今晚她只有在灯草床上将就一晚了。

睡到后半夜,她就醒了,脑里回忆起古方中的一个洁面药方,很想试试对不对自己的状况,哪里还躺得下去?方子上的药材现都是齐全的,好歹配一料洗洗脸,假如还是不见效,她就死心了。

回到名为“水云间”的小楼外,她贴在门上窃听了一会儿,要通过里面起伏的呼吸声判断下那个人睡得沉不沉,可是……怎么她听不到半点呼吸声?

夏暖燕只不相信,推开一条门缝继续附耳听,室内是死一般的静谧。难道那个男人跑了?

她有点儿焦急,索性“咣当”一把推开门,直接冲进屋里察看。

屋顶上吊着一颗夜明珠,让斗室之内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一名身形颀长的男子仰卧在七尺贵妃榻上,将一张偌大的床榻撑得满满的,冰簟单被只搭住了他的腰腹以下的部分,不盖被子的部分,肌肤裸露在空气中,光洁温润,有如质地上好的蓝田暖玉。

夏暖燕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查看床榻边散落的衣物,有中衣褂裤、小褂、汗巾、以及……亵裤。也就是说,床上的这个男人,正在光着身子裸睡!

她松了一口气,男人不光没逃跑,还扒光衣服睡觉,这证明他已去除了戒心,把这里当成他的好住处了。刚才的推门声那么响都没吵醒他,可见他是一个很热爱睡觉的人。

乖了,继续睡吧。她掩口一笑,离开了床边,去茶房翻找药柜里的药材。

过了一会儿,她翻动的手停下来,侧耳细听屋里的动静,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开始还未想到,后来才反应过来——是呼吸声!这屋里明明有两个人,一个醒着,一个睡着,为什么从头到尾只听见她急促的呼吸声,而不闻卧榻上传来的酣眠?

在这明昧不定的四更天,荒无人烟的桃夭岛上,一个荒谬之极的念头闯入她的心海:莫非这男子不是人类之属,是个什么山精树怪,抑或妖魔鬼物?

这念头吓呆了她,却越想越像真的,世间男子哪有似他这般美貌的?八成是个狐仙、男鬼之属吧?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她硬着头皮走到床边,仍听不见半个喘大气儿的声响,她把心一横,直接上手去摸裸男那一片温热的胸口。

咚、咚、咚。强健有力的心跳声。再去他的鼻下探,呼、呼,灼烫的气息一波波舔过她颤抖的指尖。这两样明显的存活证据,打破了她虚妄的猜想。裸男只是个普通人类罢了。

呵呵呵,她扯动唇角,向床上的男人小声抱怨道:“带不带这么吓唬人的?就算你不打呼噜,好歹喘气儿出个声音。人吓人,要吓死人的!”

她又在屋里摸索着翻找了一会儿,突然又想起来,她小库房的钥匙,还压在自己枕头底下呢!不行,得把钥匙拿回来,库房中的秘藏物品,绝对不能让这个外人看见!

有了前两次接近裸男的经验,这回她大胆多了,轻手轻脚走到卧榻边上,单膝抵着床沿,一手支着枕边,悬宕在那个男人上方,另一手往里侧那枚枕头下摸去……她的钥匙就在,嘿嘿,再往里一点就能摸到了……

“噗拉!”一个变故突生,令夏暖燕身体登时一僵。

原来,她束发的缎带突然滑开,一匹乌发好似长了眼睛一般,全如直坠的瀑布,“噗拉”一声糊到了身下男人的脸上!

一夜北风,让碧青的琉璃瓦染了一层白霜,煞是好看。偌大的王府,从府外看,就是北方大宅子的高院厚墙,但府内却是江南风情的亭台花阁。

“藿香,夏嫔娘娘起了吗?”一个穿戴体面的女人问廊前的丫鬟。

“起来一会儿了,还没梳洗,徐姐姐有要紧事?”

徐四娘欲言又止,随后又笑道:“没什么要紧的,就是来向你家娘娘问安。”

徐四娘是周侧妃的陪房,服侍过王爷几回,也算半个主子。况且如今周妃当了家,府里头一半的大小事都经徐四娘的手,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想起当初在大宁府的惨淡光景,怎么不让人唏嘘。

那时节,周妃被诊出怀疑染了肺痨,雪上加霜的是,周妃的娘家在朝里出了事,连王爷也是爱莫能助。几次周妃都想投井一了百了,却让夏嫔给拉回来。

夏嫔是医药世家里出来的小姐,颇知医理。她说周妃患的只是普通的喉疾,细心调理定可康复。下人不愿给周妃端药,夏嫔就自己煎了药送去。可谢王妃以“怕过病气给王爷”为由,将周妃和夏嫔关在寄园里禁足,一关就是几个月。

谢王妃在府里向来不得人心,某日有一个跟王妃有隙的,将此事报给老夫人。老夫人是王爷的乳娘,又是个吃斋念佛的善主,一听说此事就要放人。可谢王妃就是拦着不让,说园中有病邪,应一把火烧了。一番吵嚷惊动了王爷,王爷对老夫人一向礼敬,当即下令放人。

不过盏茶工夫,周妃和夏嫔就被引到了正堂,众人一瞧之下均吃了一惊,周妃红光满面的,哪像个有病的人?更叫人惊讶的是,这两人被关在一个荒园子里缺吃少穿的,可如今看上去,二人穿戴素洁,妆容一丝不乱,也未见消瘦。

老夫人几句问下来,才从周妃口中得知,全靠夏嫔每日里衣不解带的照顾,她的喉疾才能完全康复。周妃含泪说,夏嫔不仅把下人每日送来的食物全留给她,还不辞辛苦地在园里种满了草药,全靠那些药治好了她的病。谢王妃顿时面上生出尴尬,斥责那些下人连主子的吃用也克扣。

老夫人对夏嫔大加赞扬,问她躬亲种药是不是很辛苦的事。夏嫔回答说,其实多亏王妃让病人静养,周妃才康复得这么快,而且下人们服侍周到,因为衣食无忧,所以自己闲来无事才种了些花草。

这番说辞不光让谢王妃脸上好看多了,连王爷也不禁多看了夏嫔几眼。在王府一群艳若桃李的姬妾里,夏嫔就像是一朵从河边走来的素莲,美得无声无息,沉静里带着淡淡的药香。从此后,夏嫔不但得了老夫人的赏识,还深受王爷眷顾,恩宠在这府里是独一份的。彼时,朝中也传来了消息,说是已查清原来周妃娘家与谋逆案并无干涉,周家子弟都官复原职。

半年前,谢王妃逼死了一个丫鬟,随后有人发现这丫鬟怀有王爷的骨血,王爷得知后震怒,责令谢王妃闭门思过,如夏把当家钥匙交给了周妃。周妃也是个感恩图报的,直到现在提起了当年的旧事,还会一边拭泪一边念夏嫔的好。自从她当家后,最无微不至的就是夏嫔这里,经常遣了身边最亲信的徐四娘来问安和送东西。

“外面是徐姐姐吗?娘娘让姐姐进来说话。”屋里面的丫鬟扬声喊道。徐四娘推门进去,只见窗下的菱花镜前坐着一人,因为是逆光,所以只看到一个窈窕的剪影。徐四娘屈膝一福,笑道:“娘娘今日身子可大好了?”

镜台前的那个女子对着铜镜微微一笑:“已经爽利多了,劳周妃姐姐惦记,四娘你快坐吧。”她就是王爷的宠姬夏嫔了。

徐四娘坐了,才注意到冬草正在给夏嫔梳头。冬草梳好一个反绾髻后,笑问:“娘娘今天戴哪个簪子?”夏嫔摇头:“怪沉的,反正不出去,就省了吧。“””徐四娘笑道:“刚路过东花园,我见海棠花开得极好,娘娘夏不让人摘几朵来别上,清香安神。”夏嫔笑道:“冬草,你快去摘来。”冬草应声下去。

夏嫔看一眼徐四娘:“周妃姐姐有事交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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