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0章 牡丹玉簪

牡丹种类繁多,光是黄牡丹就有好几种,有一种是花瓣儿边儿上染着一抹红晕的,名为“胭脂染”,还有一样色为正黄,花瓣繁复的,名为“御衣黄”。

牡丹玉簪乃是黄玉雕琢而成,那黄玉玉质细腻,色泽金光,唯独簪首染着一圈儿浅淡的胭脂色。于是那匠人就依着胭脂色,把这簪首雕琢成了一朵华贵的“胭脂染”。

这一枚牡丹玉簪,无论是雕工,还是玉的色泽,都比辛姨娘的那一枚腊梅玉簪名贵。

辛姨娘立在窗前,对着光亮看着手上的牡丹玉簪,愈发看着那牡丹玉簪华贵大气,“贱人!”辛姨娘看着玉簪,面目扭曲,“这贱人近日里春风得意,竟不知天高地厚了,如今竟然连奴家也敢使唤起来了。”

“若是奴家任她欺辱,以后奴家在这院里头哪里还有说话的地方。这底下的人,哪一个不是看人下菜碟,此番瞧见奴家给她特意的送东西,奴家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辛姨娘说的越来越气,眼睛一斜,看向跪着的痣丫头。

痣丫头穿的厚,此番被热气腾着面色赤红,心口一阵阵的泛呕,冷不丁的被辛姨娘斜了一眼,她身上便又发起抖来。

辛姨娘四处去找团扇,看了一圈儿,也没有瞧见,于是又瞧见高案上放着的如意。

这如意约莫一尺长短,本是郎君特意寻来送给辛姨娘的,因着辛姨娘喜欢如意,于是用紫檀木雕琢的如意,如意柄上刻着团云纹。如意图纹,本是希望辛姨娘能够如意遂心,哪知道此番惹得辛姨娘愈发的烦闷糟心。

如意如意,和我心意,但终究是个不值钱的木头,哪里及得上那胭脂染的牡丹玉簪。

辛姨娘心浮气躁,随手抄起如意,只冲着痣丫头的后背打了过去,打在痣丫头的身上,发出沉重的“咚咚”声。

痣丫头这时节,反倒不哭了,只生生的受着,她面目麻木,神色木然,“咚咚”的响声从后背透过前心,像是隔得老远传到了耳朵里头。

痣丫头脑中浑浑噩噩,倒是想起了幼时娘哄她睡觉时,唱的小曲儿,那小曲儿她已经记不清楚了,只大约记着调子。

夜里头,天色黑漆漆的,像是被人泼了墨,黑的严丝合缝,榻上铺着的是靛青色的碎花铺盖,脑中便响起了小曲儿的旋律,一声一声的旋律,带她回到了娘亲的怀抱。

她娘本是个苦命的人,镇日里背朝黄土面朝天,并不会唱什么小曲儿,只这一首还是街坊伺候人的丫头教给她娘亲的。

那丫头模样生得白白净净,痣丫头也记不清楚那丫头究竟什么模样,只记得她的声音好听极了,又甜又软,像是大年三十的高梁饴。

不过那丫头虽然是个伺候人的,却是个好命,那家的夫人不知怎地得了急病死了,她便被抬成了姨娘。

她家院里头种着一棵石榴树,每到秋天,那院里头的石榴树上就跟挂着红灯笼一般。

痣丫头小时候总也吃不饱,于是总盼着秋天快些来,树上结的石榴又大又红。

那一年的秋天,痣丫头爬在墙头上摘石榴,被那姨娘瞧见了,也不过是让她仔细一些,小心跌倒。待树上的石榴落了叶,那姨娘就成了夫人。

痣丫头也没有再去偷过石榴,耳边传来“咚咚”的声音,痣丫头恍然回神,只听着越来越清晰的“咚咚”声,又有嘈杂的辛姨娘的喝骂声。

“你个蠢货!奴家也不知怎地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这才撞见了你这蠢货!”辛姨娘又打了几下,便觉得手疼,再加上安氏在一旁劝着,“姨娘莫要打了,若是叫六娘子听见,只怕不妥。”

“六娘子听见了又能如何,平白无故的给了奴家这个蠢丫头,奴家难不成还不能打一下骂一下,还得日日夜夜的供起来不成?”辛姨娘眼睛一斜,“奴家倒是愿意把这蠢货供起来,只看这蠢货有没有这般的福气!就她这模样,天生就是被人踩在脚底下的命!”

“奴家知道姨娘心里头不好受,但越是不好受,越是莫要叫人瞧出来。”安氏口中低声道:“若是叫人瞧出来了,那人岂不是更痛快了。”

“元阳姑娘实在该死!”辛姨娘到底放低了声音,“奴家就看不惯她那般张狂的样子!简直不知天高地厚,她还不过是个陪床的货就这般张狂,若是哄得郎君抬了她做姨娘,还不知是个什么张狂的模样呢!”

“她张狂倒也好办。”安氏出了一身的汗,说话便也觉得费力,“她行为张狂你便能瞧出她的性子来,总好过镇日里闷不吭声,让你猜不出她心里头究竟想得什么?”

辛姨娘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只看着安氏,口中问道:“那姐姐说该如何对付元阳姑娘?”

安氏面色苍白,唯有脸颊上染着一抹生硬的红晕,她面色沉静,模样虽是寻常,但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神韵。

“既然六娘子让你去送这玉簪,你便大大方方送了过去。”安氏沉声道:“她无论说什么做什么,你都莫要放在心上,只把这玉簪送过去就成。”

“这东西定然要猖狂起来,奴家实在看不惯她这副嘴角!”辛姨娘不甘愿道,“前几日奴家瞧见她时,她便是张口闭口的挑衅,此番奴家上门,岂不是要被她奚落一番。”

“若是奚落倒也好办……”安氏低声道。

“都被奚落了还能有什么好办难办的!”辛姨娘口中不甘道。

“若是她当中奚落,你便只管受着,若是觉得委屈,就哭上两声倒也可以……”安氏沉声道:“不顾姨娘受了这般的委屈,自然得让郎君知晓了才是。”

“这女子家天生娇娇弱弱的,受了委屈,心里头一时受不住,便是病上两日的情形也是有的。”

“若是有人问起,也莫要提起那事,只说是受了风寒,如此一来,自有那好事之人把此事说给了郎君听。”安氏攒了一口气,说了会子话,便有些受不住,只大口的喘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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