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8章 一夜未眠

石娘一夜未眠，天亮之后，便有些精力不济，不过到底是打起精神，在院中洗漱了一番，而后便进了厨房。

厨房灶台上煨着个小炉子，紫砂锅里炖着香喷喷的肉汤，染的厨房里肉香扑鼻，厨房吸溜了下鼻子，对着在灶台边儿忙活的春花笑道：“早知春花你起的早，奴婢便能躲懒了了。”

春花低着头道：“石娘你且回屋躺一会儿，饭好了奴婢再去叫你。”

“春花，你这是怎么了？”石娘打量着春花的神色，口中探寻道：“你这脸色可有些不对。”

“哪里有什么不对。”春花低头揉着面团，口中随意道：“昨夜有些冷了，奴家睡得早，这估摸着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石娘看着春花，见她袖子挽得高高的，手上用力揉着面团，身上却透着黯然。

石娘打了个哈欠，又揉了揉眼睛，口中关切道：“春花可是那二郎欺负你了？”

她看春花不吭声，只埋头揉面，于是口中发急道：“春花你倒是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二郎若是欺负你了，咱们院里头也并非没有人，咱们大家都为你出气去。”

春花低着头，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那软和的面摩擦着面盆发出沾手的悉索声，悉索声慢了下来，接着春花便开了口，“奴婢无事……不过是心里头有些难受……这人总有觉得疲惫的时候……”

她的动作越来越慢，再开口时，声音之中已带着哭腔，“奴婢实在有些累了……”

石娘跟着叹了一口气，“春花，你若是累了，那便好生的歇上几日，合着日子还长远着呢。”

春花一开口，悲伤便溢了出来，“若有下辈子……奴婢倒觉得不如去做一棵树一朵花一颗石子，总好过做女子。”

“这女子既嫁从夫，那便要恪守妇道，便是相公有了三妻四妾，那也只能忍着……”她说到最后，便停了下来，只口中叹了一口气。

“这男人全在管教。”石娘说道：“春花你看郎中，他为何不敢纳妾？”

石娘伸手掏出帕子，塞到春花手中，口中继续说道：“若是要男人乖乖听话，还得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老法子。这法子虽是糙，但是甚是有用。”

“你偏要当个软柿子，那男人可不就是骑在你头上拉屎？”石娘又扯住了春花的胳膊，“咱们不说旁人，那二郎瞧起来就是个脸皮子薄的，你若是与他闹上几回，看他还敢不敢纳妾。”

“这女人家的……总不好太过泼辣……”春花犹豫道。

“人争一口气，你这时候跟个软面团似的任人揉捏，那便是好的了？”石娘不以为然道：“奴婢先前伺候的那家人，府里头上上下下，哪里有个是好惹的了？”

“奴婢到最后还不是站稳了脚跟？”石娘苦口婆心道：“这还不是因为奴婢敢豁出脸面去，这人呐，旁人跟你讲脸面，你便也与她讲脸面，旁人若是把你当面团一般揉搓，那你便要告诉她，即便是泥人尚有三分土性。这些惯爱踩高就低的，本来心底里就是个怂的，你与她闹上几次，这耳朵根儿也就清净了。”

石娘长篇大论说下来，春花似是顿悟道：“石娘的意思是，奴婢应当去与二郎闹上一场？”

石娘抽了抽鼻子，这厨房里头香味愈发浓郁，石娘吐出一口气，“奴婢若是你，早就与二郎闹将起来了。”石娘嗤声道：“那黄丫头虽是有些手段，但是那又如何？咱们也不是吃素的，她此番虽是怀了孩子，那孩子按道理也是该养在你的身边的，你只要对那孩子好一些，那孩子便是黄丫头的命脉。你既然能握住她的命脉，那她还能翻过什么大天去。”

春花只低头揉面，也不知有没有把石娘的话听进去，过了一会儿，她方才口中问道：“石娘你如何知晓黄丫头之事？”

石娘伸了个懒腰，这才打着哈哈道：“奴婢有一次瞧见二郎当街搂着个女的，奴婢先前不知道那女子究竟是谁，后来才打听到这女子竟是伺候二郎的丫头。”

“奴婢也去找过黄丫头两回……结果她是个油盐不进的……”石娘叹了一口气，口中带着歉意道：“奴婢原想帮你，谁知那黄丫头就跟个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春花手上揉搓着面团，轻轻揉捏着面团，手上面团似是变成了二郎的脸，一时又变成了黄丫头的脸，她垂着头，声音微微更咽，“多谢石娘你愿意帮奴婢……可惜奴婢是个苦命的……”

“春花，你莫要这么想。”石娘劝道：“这人活一辈子，哪人是顺顺利利的了，不都是这般苦熬着的。”

“咱们不说旁的，咱们这街坊里头，又有哪家的日子是顺顺当当的了。还有打头的那一户人家……”石娘压低了声音，“那婆娘你也知道的，就因为相信了那货郎，最后连命都给丢了。”

“还有咱们之前街坊的瞎眼婆子……”石娘叹了一口气，“奴婢听人说，那婆子前些时候死了。大家原也不知晓，过了几日总不见那婆子出门，最后才知道那婆子竟然死在了屋里头。”

石娘扯了扯春花的胳膊，口中又宽慰道：“还有咱们这院落里，且不说娘子，就说那穿云，他昨夜可是喝了一晚上的酒，奴婢瞧着他像是伤心极了。”石娘没有开口的话，只咽回了肚子里，“他方才出去的时候，脚底发软，几乎是扶着门框出门去的。”

春花一叹，“那他去了何处？”

“她镇日里神出鬼没的，奴婢也不知他去哪儿了？”石娘犹犹豫豫的说道：“其实穿云为人甚是不错……”

“糟了……”春花惊呼一声，“这肉汤过了时辰就不好喝了……”

石娘便也不好再提这茬，只打着哈欠道：“春花你且忙着，奴婢给娘子送些热水去。”

另有炉子上坐着热气腾腾的铜壶，石娘端着木盆，倒了热水，小心翼翼的出了门，穿过月亮门，往前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