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8章 月上柳梢
张婆子鬼鬼祟祟穿过月亮门，她瞧见石娘，神色一僵，急忙转身，却被石娘瞧了个正着。
“张婆子，你这是要去哪儿？”石娘高声道。
张婆子转过身来，面上有些局促，“姑娘这么高声做什么，倒吓了奴家一跳。”
“奴婢且问你，你怀里抱的什么东西？”石娘瞧见张婆子怀里头抱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她两只手托着包袱下头，看起来那包袱份量不轻。
“这包袱里头自然是奴家的东西……”张婆子不情不愿的朝这厢挪过来。
“咱们院子里头一应的物件儿都有，张婆子你若是缺了什么东西，只管告诉奴婢，又何必亲自去买？”石娘的目光牢牢的盯在张婆子手上托着的包袱上。
“奴家花银子买的东西，姑娘莫不是也要看不成？”张婆子话间脚下拐了个弯，朝着自己屋里走去。
石娘越看张婆子越觉得有鬼，于是斜刺里冲了过去，伸手就夺张婆子手上的包袱。
张婆子护得严严实实，口中的极为难听，“姑娘这是做什么？莫不是把自己当土匪了不成？即便这是咱们自己院里头，姑娘也没有随便翻人东西的资格。”
“你这人鬼鬼祟祟形迹可疑，谁知道你拿的什么东西？你不是如今万事都不如娘子的身子重要。既然如此，你就让奴婢瞧瞧你这包袱里头究竟是什么东西？若是当真是你私密的东西，奴婢自然给你端茶倒水亲自给你赔罪。”石娘瞪着眼睛，很有几分气势，“但若是这包袱里头藏着什么不好的东西，那你就莫要怪奴婢不客气了。您老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出去，咱们这庙可盛不下你这尊大佛。”
张婆子捂着包袱，口中争辩道：“姑娘若是这么的话，那奴婢也要去姑娘屋子里头瞧瞧，若是发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那姑娘也莫要怪奴家不客气了。奴家虽然没有姑娘来的时间长，但奴家也不是随意被人捏的软柿子。”
郎中听得心烦，背着药箱进屋去了，石娘正要找郎中评理，于是上前去追，结果那张婆子趁机回了屋子，她紧紧关住房门，插上门栓，这才冷笑着道：“奴家便是拼了命……也要护着这些个好东西……”
张婆子心翼翼的把包袱搁在进门口的案几上，她打开褐色的包袱皮，从中取出个巴掌大的瓷碗，一面端详，一面得意笑道：“有了这东西……便可万无一失了……”
她的声音诡秘而又嘶哑，像是从旁人口中发出的声音。不同于外头的明亮，这屋子里头有些昏暗，也许是从外头刚进来的缘故。
张婆子贪婪的看着手中的瓷碗，汝窑的瓷碗，上头画着一只精神抖擞昂首挺胸的大公鸡，金黄色的爪子下踩着一张弯弓。
大公鸡羽毛又黑又亮，头顶生着红艳艳的鸡冠子，脖颈雄赳赳的挺直着，仔细瞧着，那公鸡的脖颈下头插着一枚带着翎羽的弓箭，那弓箭没入公鸡喉间，只余寸许露在公鸡的脖颈后头。再看那雄赳赳气昂昂挺直了脖子的公鸡，眼中似有痛楚之色。
“你们偷了奴家的包袱……奴家不照样寻来了这东西……你们且等着……娘子定然会感激奴家的……”张婆子面无二两肉，此番一笑，倒像是胖了一些。她脸颊鼓鼓的，看着手中瓷碗，目光贪婪又诡秘。
“郎中，你为何不帮奴婢评评理？”石娘跟着郎中进了屋子。
郎中搁下药箱，无奈道：“你们两个妇人起了口舌之争，你让我如何评理？”
“这又何难，你听上一会儿，自然知道谁有理谁没理。”石娘不屑道：“你就是不想听奴家话，可是此事干系着娘子，咱们还是心一些为好。”
“有我在这里，饮食之上定然无事。何况穿云早已查探过了，这张婆子屋里头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东西。”郎中随口回道。
“那水井里头呢？你这井里头三两的多出个碗碟出来，长日久的就算奴婢受得了，只怕咱们这水井也受不了。再这张婆子也不知道作的什么妖。奴婢觉得此事必然有法，不然这张婆子扔这么些瓷碗做什么？”
“这能有什么法？”郎中不以为然道。
“许是诅咒？”石娘压低了声音猜测道：“奴婢觉得这张婆子定然是在诅咒咱们！这张婆子看起来神神叨叨，估摸着也有着两下子，她许是有些私密的手段。”石娘话间，愈发肯定。
“她就拿了几口碗来诅咒咱们？那她的道行只怕也不深。”郎中毫不在意道：“莫不是来诅咒咱们多吃几碗饭还是怎的？”
“郎中你不懂，你瞧这碗上的大公鸡就有法。按这公鸡都是不明的时候打鸣的，偏要把这公鸡画到碗上，可不就是让这公鸡“早晚不分”了吗？”
“这早晚若是不分！咱们这院子里头岂不是要大乱了？娘子如今正是到了要紧的时候。郎君虽是心细，但也不能姑了全部。咱们还是心一些才是。”石娘越想越惊心，越想越惊心动魄，她拽住了郎中的胳膊，口中连声催促道：“郎中咱们快些瞧瞧去，看这张婆子究竟要做什么？还有她那包袱里头定然有鬼！不然她为何话不敢多两句，就急吼吼的进了屋子？”
“若是往水井里头扔个画着公鸡的瓷碗，就能诅咒人家。那那些个有血海深仇的，也不用去报仇了，只照葫芦画瓢，只买些瓷碗随手往水井里一扔，便算是报了仇了。”郎中话间，手扶着药箱坐了下来，连带着石娘也坐了下来。
郎中打开药箱，掏出脉诊，口中又道：“石娘你近日有些心浮气躁，且让我为你把把脉。”
“你胡什么呢！”石娘霍然起身，一脸失望的看着郎中，“郎中你如此不相信奴婢，奴婢定然会证明给你看，这张婆子必然有鬼。”
入夜，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石娘透过厨房的窗棂，眼巴巴的看着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