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告状风波

雄心勃勃的王江明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在角逐省政府副省长时败下阵来。王江明在省政府当了多年的正厅级领导,又在云阳市干了好几年书记,按照过去的惯例,到省政府当个副省长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早在几个月前,北京就派了人到云阳来考察王江明,省委主要领导也向王江明拍了胸部许了愿。中组部和省委组织部考察的三名候选人中,王江明资历最深,省委常委也把他作为副省长第一人选,只要通过省人大常委表决就大功告成。按理说,王江明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人大常委表决这一关一般是比较好过的,他这次晋升是乔麦田里捉乌龟——十拿九稳了。可是连拍了胸部的省委吴书记也没有想到,王江明竟没能通过人大常委这一关,在表决时王江明没有超过半数。

到底是什么原因使王江明的美梦不能成真呢?原来问题还是出在云阳市委市政府内部。俗话说,堡垒是最容易从内部攻破的,这是一个被无数事实证明了的真理。省人大常委会议召开时,云阳市有几个人奉某位领导的指令,带了一提包检举揭发王江明的材料,进入省人大常委委员住宿的宾馆,向委员们散发。也许是王江明过于自信和疏忽的缘故,这一段插曲,王江明竟然一点也不知道。直到省人大常委会表决尘埃落定,他才知道这个令他十分不爽的消息。省里一位领导打电话告诉他,之所以他没能有能在人大常委会上通过,是因为云阳市有人向人大常委委员写了告状信,反映了他不少问题。王江明翘首期盼,等到的却是这样一个坏消息,这让王江明心情坏到了极点。

王江明没想到在他的脚下还有一股汹涌的暗流。这股暗流不仅冲得他站不稳足跟,而且让他遭遇了从未有过的尴尬和挫折。这股汹涌暗流的源头在哪里?始作俑者又是谁呢?王江明暂时还顾不了那么多,他想,不久就会真相大白的。要得人不做,除非己莫为。那个幕后操纵的人不是一般的人,肯定是云阳市的头面人物,到时候他就会要跳出来的。王江明眼下最要紧做的一件事,就是尽快拿到那个告他的材料,看那材料上面到底检举了他什么?他要做到心中有数才是。

王江明毕竟是有着一定级别的地方官员,在省直机关工作了多年,省委省政府有他不少朋友和领导,要拿到那份材料也是轻而易举的事。第二天,那份检举材料就到了他的手上。那份材料有十多页,检举揭发了王江明四大罪状,一是大搞封建迷信,请了风水先生看地,将市委门头改动,花了几百万;二是在引进项目上大肆挥霍,还有经济方面的问题;三是搞形象工程,湖滨广场建设花了几个亿,以至政府欠了一屁股搭一巴掌。四是生活作风腐化堕落,和电视台女主持、香江大厦女老板有不正常的男女关系等等。王江明看完材料,冷笑了几声。他知道,材料中讲到的一些问题无伤筋骨,即使上面纪检部门来查,他也能对付得了。他最为担惊受怕的还是在香港嫖妓的事被端出来,那可是要掉帽子的大事。材料上没这事,他心里的一块石头也就落了地。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对于一个市委书记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王江明心里想,这次升迁失败,也许他在云阳待的时间不会太长了,这些天,他要对市里几大家的领导好好地在心中排一排,他要看看到底是哪个人在拿捏他的痛脚,搞他的名堂。虽然自己不能撤他的职,罢他的官,但他还是要在离开云阳之前,给一点颜色人家瞧瞧。

王江明在云阳城能够呼风唤雨,就是再隐蔽的事也能查个水落石出,这件很平常的事岂能将他难倒?他没给手下打什么招呼,就有好几个亲信秘密向他汇报情况,将什么人指使,哪个人执笔,又是谁送到与会者手中摸了个一清二楚。王江明听到情况后,开始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指使人写告状信的人,可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呀!人的野心是不断膨胀的,当了市长还想当书记,黄岗之所以这样做,就是因为北京和省委组织部来人考察王江明,问到王江明,如果王书记能够顺利当选副省长,谁来接替他为好时,王江明想了想,黄岗原来是常务副市长,冯金木因年龄偏大,调到省里的一个厅里当二把手后,王江明在省里做工作,让黄岗当了市长。可他才当了不到两年的市长,资历太浅,怕他年轻压不住台;可是,让其他人上来更不行,于是他建议从省直部门安排一个经验丰富的同志来接替他。也就是这句实在话,不知怎么传到了黄岗的耳朵里。黄岗本来也没打算要告王江明的状,毕竟当年能当上市长,王江明是为他说了话的。可黄岗手下的几个人硬是鼓噪着说,他王江明不仁,你也可以不义,把王江明拉下马来,到时他在云阳待不了多久,就会调走的,那时候,书记的宝座不就是你的。黄岗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干出了这样一件愚蠢的事情来。到头来,不仅毁了王江明的前程,而且也毁了他自己的政治前途。

王江明不露声色,虽然在仕途上遭遇了不测,但他还是努力保持着表面的平静。即使心中有些积怨,也暂且让它埋在心底,不让别人知道。经常和黄岗在一起碰面开会,他当没一回事似的,和往常一样热情与黄岗打招呼,表面上没表现出任何情绪。黄岗原以为王江明不清楚内情,自己瞒天过海所做的一切无人知晓。因此他好几次单独和王江明在一起时,就似乎表现出十分惋惜的神情说,王江明如何为云阳作出了贡献,省人大那帮人真是瞎了眼睛,怎么就不分青红皂白?王江明表面上付之一笑说没什么,我在云阳工作没做好,离党和人民的要求还有差距。我到云阳工作也不是为了升官,也好,云阳是个好地方,我在这里多干几年没问题。王江明口里说这些,显然是让蒙在鼓里的黄岗察觉不出他正在所做的事情。到时候,他要让黄岗真正露出马脚。

本来,在向省人大常委告状的同时,省委几位主要领导也收到了同样的检举信。省委领导认为其他几件事不是大问题,说他招商引资经济上有问题,既没有数量,更没有证据,因此不打算追查。可王江明却几次向省委纪检委打报告,要求省委派人到云阳对他的问题进行彻底调查,有问题他宁愿受到党纪和法律制裁,如果没问题就要将写匿名信的人追查出来绳之以法。省纪委请示省委主要领导吴书记,吴书记见王江明心情迫切,心里想也好,查它个水落石出,还王江明的清白。于是吴书记就在王江明的报告上签了字:“同意江明的请求,组织人到云阳调查,但要注意策略,宜粗不宜细,小事不要纠缠,尽量减少影响”。

半个多月后,省纪委派了三个人到云阳调查王江明的问题。虽然他们的调查没有大张旗鼓,而是很策略很隐蔽地进行,但不知为何,这事还是在云阳城里广泛传开。一时间,街头巷尾居民都在传言:省里派人来调查王江明的问题了;王江明行贿受贿,作风不好,快要进监狱了;难怪没当上副省长,原来是个贪官……整个云阳城好像被传闻笼罩。王江明原本想借这个机会,揪出那个幕后操纵者,没想到自己羊肉没吃到,反惹了一身臊。王江明确实低估了黄岗的能量,虽然自己现在是云阳的一把手,但这个云阳土生土长的黄岗,似乎将他拉下马来已不是什么难事。他感到在云阳已经难以立足了。曾经雄心勃勃的王江明,如今却败在自己器重的黄岗手下,虽然他有些不甘心,但也已经是无力回天了。看来只有尽快离开云阳,才能使自己的心中安静下来。

省纪委调查组通过调查取证,没查出王江明有什么大问题。其中搞封建迷信改门头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市委常委讨论过,而且具体工作都是秘书长水志先一手操办;和电视台女主播及香江大厦女老板关系暧昧,在找当事人调查时,都遭到了否认;至于招商引资有行贿受贿行为,也拿不出任何真凭实据,因此调查组的结论就很简单,在向省委汇报的材料中,基本上对王江明没任何损害。至于要查出写匿名信的人,虽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那不是调查组的权限,当然他们就不用操心了。省纪委调查组在离开云阳时,召开了一个小型会议,都是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参加,省纪委一位副书记在会上讲了话,对检举信中涉及到的几个问题调查情况作了说明,并说匿名信中所提的事实不准确,没有发现王江明同志的大问题。至此,这起告状风波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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